细读《金瓶梅词话》第88回之春秋笔法下的潘金莲与陈洪

过了几日，家人陈定从东京载着陈洪的灵柩、以及家眷到了清河县城外，把灵柩暂时先就寄放在永福寺内，等待和尚念经发送。陈经济这几日来因为潘金莲之事，心中甚是不快，也没有去接自己的母亲张氏一行，还惹来老夫人对他的一阵责备。

次日，母亲张氏便让陈经济拿上五两银子，几陌金银纸钱，到永福寺请长老为他父亲陈洪念经。陈经济骑着头口在街上走，路遇他的两位狐朋狗友陆大郎、杨大郎，向他们问及潘金莲的尸身被谁人领去葬了。

二人告知那妇人的尸首，听说是被周守备府中买了一口棺木，差人抬到城外的永福寺给下葬了。陈经济听了，心知这一切肯定都是春梅所为。陈经济此时问了一个在我们读者看来非常傻的问题：“城外有几个永福寺？”作者兰陵笑笑生当然是想以此来表现，陈经济在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种欣喜急切的心情。

当得到清河只有城南一个永福寺，也就是周守备香火院的永福寺的确切答复时，陈经济听了心中暗喜：“也是缘法凑巧，喜得六姐亦葬在此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经济对潘金莲这个名义上的后丈母便以“六姐”相称，而自己这个法律上的女婿则自称是她的“兄弟”，这是哪门子的“六姐”和“兄弟”，分明是淫妇和奸夫，读来可发一笑！

陈经济辞别二人，骑着头口迫不及待地就到了永福寺，见到长老二话不说就问：“此处有守备府中新近葬的一个妇人在哪里？”早就把他今日来此的正事，受她母亲张氏的嘱托，请长老替他亡故的父亲念经烧纸一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别人都是重色轻友，陈经济他可倒好，是重色轻“爹”，这个小伙子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陈经济把原本替他父亲准备的钱纸祭物，先就拿到位于寺后白杨树下的潘金莲的墓前，一边焚烧祭奠，一边哭道：“我的六姐，你兄弟陈经济敬来与你烧一陌钱纸：你好处安身，苦处用钱。”“好处安身，苦处用钱”是当时古人祭扫烧纸时的用语，意谓死者到了阴间以后，找一个好一点的去处安身，该花钱的地方就花些钱，以免自己受苦。

陈经济祭罢“六姐”潘金莲，这才到了父亲陈洪灵柩跟前，烧纸祭奠。此处作者兰陵笑笑生再次运用了中国传统史传典型的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寓褒贬于冷静的叙述之中。陈经济是先哭祭“六姐”潘金莲，而后祭奠“父亲”陈洪时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厚此而薄彼，先此而后彼，于情于理都犯了我们中国人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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