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偷试”后,宝玉为何从对袭人的依赖变成了憎恨?
在第五回,宝玉与贾母前往宁国府赏梅时,因困倦欲睡,贾母便命秦可卿携其往房中小憩。在这一觉中,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并在梦中与警幻仙子妹妹共同领教了云雨情,醒来后大腿一片冰湿。
袭人来替宝玉整理衣服时,很凑巧的摸到了这一片冰湿,遂悄悄问宝玉为什么,宝玉不语,只将手捻了下袭人,袭人毕竟比宝玉大两岁的,进来渐知人事,也不再多问。两人回到贾母处胡乱吃过晚饭便回屋里,袭人趁着奶娘丫头们不在,忙给宝玉更衣,期间又旧事重提,问宝玉梦到了什么,宝玉将梦中之事说出,袭人掩面而笑,娇态尽显,宝玉兴起,遂邀袭人“偷试”一番,此后,袭人越发尽心服侍宝玉,而宝玉更视袭人与别个不同。
可以说,自从宝玉与袭人有了这“鬼鬼祟祟”之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宝玉对袭人是很特别的,他不仅在生活方面更依赖袭人,而且在某方面也离不开袭人了,所以某年元宵节,袭人才离开贾府一日,宝玉便意兴阑珊,最终驱马前往花家。
可是到了第七十七回,晴雯等人被赶后,宝玉与袭人对话间尽是责问之词,一次次冷笑中透露宝玉对袭人的绝望。而晴雯被撵出大观园后,宝玉却是魂牵梦绕,背着王夫人跑出去跟晴雯做了最后的告别,得知晴雯死后更以一首《芙蓉女儿诔》沉痛怀缅。
从之前的依赖、顺从变成失望而疏远,袭人到底做了些什么?而晴雯又凭什么越发受到宝玉的宠爱和尊重?
其实,这都是袭人自己“作”下的。
袭人原是贾母房里的丫头,贾母因喜其心地纯良,恪尽职任才与了宝玉。虽然贾府有个规矩,便是爷们大了时,在其房中放一两个“房里人”服侍,主要为解决其生理需求。可根据贾母的意思,袭人并非其派来做宝玉“房里人”,晴雯才是。谁知事与愿违,第一个与宝玉发生关系的却是袭人。占得了先机后,袭人便开始作起来。
袭人之作一:辖制宝玉
袭人与宝玉有了亲密关系后,便时时以“宝二姨娘”自居,除了在服侍宝玉上更加尽心竭力,还试图想借此辖制宝玉,把宝玉培养成一个提线木偶。元宵节宝玉前往花家,袭人便知看出了宝玉对自己的依恋,回到贾府便借母兄意欲为其赎身一事对宝玉提出几个要求,而这些要求都是宝玉的天性,宝玉虽嘴上答应,但天性又岂能轻易转变的?次日宝玉到了潇湘馆,黛玉便在其脸上发现了一块胭脂,而就在昨晚,宝玉刚答应袭人不再拨弄胭脂。
因为试图独占宝玉,袭人连史湘云林黛玉的醋都敢吃。史湘云来贾府玩耍,当晚住在潇湘馆,次日早上宝玉前去看望,用湘云剩下的水洗了脸,袭人到潇湘馆一看转身就走,当晚,袭人便不搭理宝玉,还非常作的叫下面干粗活的小丫头四儿前去服侍宝玉,四儿因此受宝玉青睐。
袭人在与宝玉偷试前,大抵不敢如此处处辖制宝玉,而自从沾上了男人的气味,便与之前判若两人,对于尚在青春期的宝玉来说是无所适从的。宝玉虽未有过激表现,却在心底对这个丫头有了不同想法。
袭人之作二:亲近宝钗疏远黛玉
读《红楼梦》的朋友都知道“袭为钗副”的说法,性情相投,价值观吻合是袭人和宝钗形成统一战线的一大因素,而袭人选择支持宝钗的另一个缘由是他人无法知晓的,便是袭人听到了宝玉的“诉肺腑”,此前袭人认为宝玉一生只会被自己操控,对自己唯命是从,不想黛玉才是宝玉的灵魂伴侣,自己形成了一个床上用品。袭人当然是不甘的,在“金玉”和“木石”之争中,袭人很聪明的选择了支持宝玉不爱的宝钗,如此婚后自己起码有说话的余地。
可是宝玉知道袭人的选择吗?自然知道,宝玉被打后想给黛玉送帕子,第一个就支走了袭人,宝玉如何支走袭人呢?打发其娶宝钗去借书。这一举动说明,宝玉知道袭人与宝钗的关系,而宝钗和黛玉向来不合(参考钗黛和好后宝玉的疑惑),如此,袭人对黛玉是疏远的,甚至是仇视的,不然也不会献言王夫人将宝玉搬出大观园,谨防宝黛有“不才之事”。
袭人之作三:设计欲害晴雯反失宠
在第七十七回,书中说到:
原来这一二年间袭人因王夫人看重了他了,越发自要尊重。凡背人之处,或夜晚之间,总不与宝玉狎昵,较先幼时反倒疏远了。......且有吐血旧症虽愈,然每因劳碌风寒所感,即嗽中带血,故迩来夜间总不与宝玉同房。宝玉夜间常醒,又极胆小,每醒必唤人。因晴雯睡卧警醒,且举动轻便,故夜晚一应茶水起坐呼唤之任皆悉委他一人,所以宝玉外床只是他睡。
宝玉被打后,袭人前往王夫人处与其“推心置腹”一番,说了一车子“灯儿才知道”的话,很快便受王夫人重用,暗地里提拔其成宝玉姨娘,享受与赵姨娘一个级别的薪资待遇,这已是所有丫头的终极目标。袭人达到目标后,便及时疏远宝玉,不再频繁与宝玉狎昵,“自要尊重”一词说明袭人也知道自己此前与宝玉所为不受王夫人所待见的,所以她及时改过,避免坏了在王夫人心中的形象。
可是,袭人在“自要尊重”的同时却把锅让给了晴雯。袭人如此了解王夫人喜好,却让晴雯代替自己睡在宝玉外床,寓意何为?当然是想制造晴雯一直在勾引宝玉的假象以迷惑王夫人。也让别人误以为晴雯越俎代庖,压制袭人这个首席大丫鬟。
有趣的是,晴雯虽这一两年睡在宝玉外床,却与宝玉保持着清白关系。纵观怡红院,哪个丫头不想被宝二爷一亲芳泽以求上位?袭人自不必说,目的已经达成,便是碧痕还明目张胆与宝玉洗了两三时辰的澡,小红更是偷偷溜进屋里为宝玉端茶送水。
可是晴雯呢?便是宝玉喝得微醺邀请一起洗澡时仍能笑着拒绝,怡红院最俏丽的丫鬟却最洁身自好,这对任何人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晴雯在这段期间揽尽了宝玉的万千宠爱。可惜晴雯自命清高又抓尖要强,甚至越权管事,教唆宝玉逃避读书,这一切都被袭人看在眼里。
不过,袭人虽整走了晴雯这个劲敌,也令宝玉对其越发失望,甚至到了痛恨的地步,在晴雯祭文《芙蓉女儿诔》中,宝玉写到:
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
大意是:流言蜚语,产生于屏内幕后;荆棘毒草,爬满了门前窗口。说明宝玉心中,害死晴雯的正室怡红院的“心耳神意”,而此前宝玉与袭人的对话已表明,他认为王夫人的“心耳神意”就是袭人。对于袭人,宝玉在晴雯祭文中亦表达了他无比的愤怒: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而从前八十回的线索来看,袭人最后将被送出贾府嫁与了蒋玉菡这个戏子,这当然是宝玉的意思。袭人在宝玉身上费劲的心思,换得如此下场,不可谓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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