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文字鬼才马伯庸:不喜欢重复,自律和高产源于“生活所迫”
我这个人没长性,不喜欢重复,所以尝试新东西能让我更有创作热情。——马伯庸
4月24日晚,知名作家马伯庸问候正观新闻读者,倡导读书“郑”当时。
“夏四月,以南京地屡震,命往居守。五月庚辰,仁宗不豫,玺书召还。六月辛丑,还至良乡,受遗诏,入宫发丧。”——《明史》
从南京到北京,现在只需4个小时,在明代需要15日。马伯庸根据这不足50字的史料,写出了近70万字的悬疑故事。4月24日晚,马伯庸携新书《两京十五日》来到郑州购书中心与读者见面。该书故事源于《明史》中关于朱瞻基的这段真实记载。
马伯庸1980年出生于内蒙古赤峰市,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代表作有《风起陇西》、《古董局中局》、《长安十二时辰》等。马伯庸在粉丝中有“亲王”的雅号,据他本人介绍,这源于在上海读书期间,当时的年轻人喜欢自封“官职”。如今亦是著名作家的萧如瑟当时自封“女皇”,作为干哥哥的马伯庸则为“亲王”。
在见面会开始前,马伯庸接受了正观新闻记者专访。
在现场@“来郑州为喝一碗胡辣汤”
无论是回答正观新闻记者提问还是与读者交流,马伯庸都显示出如在微博上那样风趣、睿智的一面。他笑言,来郑州是为了喝一碗胡辣汤,吃一碗羊肉烩面——这的确出现在他的行程里。“两餐的间隙,才是参加活动”。当被问及如何保持自律而高产时,他表示是“生活所迫”。
许多书迷慕名而来,华北水利水电大学学生郭妍廷读过《长安十二时辰》原著,她向正观新闻记者展示了存在手机里的摘抄笔记。“有许多段落和情节很震撼、很感动,比如张小敬被抓之后的部分。”郭妍廷说。她现场向马伯庸提问“是怎样逛博物馆的”,马伯庸在举了许多实例后回答说“做足功课,加足脑洞。”
也有读者提出了职场、教育等方面的问题,马伯庸都与自己的经历和历史观相结合,一一做了回答。他谈到,有一次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给一群小学五年级至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上课,他选择了玄奘。所讲内容并非耳熟能详的玄奘西行,而是玄奘老年回到故乡洛阳陈河村探亲的一段故事。马伯庸说,从人性的角度学习历史,是一件有趣并且颇有启发意义的事。
马伯庸还向正观新闻记者透露了创作计划:正在写一个新的故事,时代背景是清末民初,已完成了三分之一。
谈读书@“与读书的缘分深,与书房的缘分浅”
马伯庸告诉正观新闻记者,他对实体阅读没有特殊的执念,很早就转向了电子阅读。“我们读的是它的内容,不是它的形式。”他还说,自己“与读书的缘分颇深,与书房的缘分颇浅”,书房布置得太精细,反而不会促进自己的阅读和写作。
“读书一定要多读、杂读。只有这样,才能到碰到与你有缘分的书。”马伯庸说。这个观点也体现在他的创作当中,他曾经如此形容自己的作品:“如果把我称做《风起陇西》亲生父亲的话,那么它的祖父是克里斯提昂·贾克,祖母则是弗·福塞斯。外祖父是罗贯中与陈寿,外祖母是丹·布朗。”克里斯提昂·贾克是法国小说家,以历史小说《埃及三部曲》著称;弗·福塞斯是英国小说家,擅长政治谍战题材的悬念小说;丹·布朗是《达·芬奇密码》的作者。
在马伯庸看来,流行文学、畅销书和经典名著没有区别,他说:“如今的‘四大名著’当年都是在瓦子、勾栏里由说书人演绎的,是标准的畅销书。他们说了几百年,沉淀到今天,成为经典。所以,畅销书和经典名著只是今天的两种评价体系,两者之间并不是对立的。”
早在作品成名前,马伯庸已经是微博和知乎红人,他在上面编故事、讲段子、与网友互动,不亦乐乎。他告诉正观新闻记者:“读的书杂了,就会有一些好玩的想法,但未必都能成为小说。把这些发出来,大家哈哈一乐,就很美好。这是一个互相触发灵感的过程。”
《长安十二时辰》最初就源于马伯庸关于“如果你来给《刺客信条》写剧情,你会把背景设定在哪里”的一个回答。
谈写作@“影视化不会提前介入创作”
马伯庸具体的创作过程是一个尽情想象和自我克制张弛有度的过程。“想象的时候尽情展开,形成文字展现给大家时,一定要做一些克制。”因此,他的书既充满了绮丽的张力十足的情节,又无限地接近历史的框架。
2019年的《长安十二时辰》让马伯庸名声大噪,随后他的多部作品都被提上影视化的日程,更有媒体直言”马伯庸影视宇宙来了”。他自己认为,文学作品影视化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因为一个好故事,它可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除了通过文字去感受之外,如果能够通过影视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作品,对创作者来说是一个鼓励。”
但是,影视化并非他创作唯一的“试金石”和导向。他表示不会主动将影视化提前介入自己的创作中:“因为不同类型作品的创作逻辑、创作思维都不一样,‘写得好拍一点’是做不到的。”
在相同的历史悬疑类型小说中,马伯庸没有掉入情节雷同的“圈套”,而是给读者呈现出了引人入胜、截然不同的情节。
“我会刻意去避开(雷同),比如《长安十二时辰》出版之后,我没有立刻去写小说,而是花两年时间出了一本《显微镜下的大明》,一本科普类的书,讲的是明代的档案。写完之后,我才出了《两京十五日》。”马伯庸说,“从我的整个创作进程来看,每一本书都跟下一本书,在情节、选题、风格,甚至创作方向上,都不一样,我是希望能够变化多一点。”
他打趣道:“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本来也没长性,不喜欢重复,所以尝试新东西能让我更有创作热情。”
高产如马伯庸,创作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对他而言,除了作家们大多会遭遇的“灵感枯竭”,来自外部的压力也会成为他写作过程中的“痛苦来源”。例如自己的儿子马小烦,“那能怎么办呢,亲生的”。同时,高强度写作对体力也有挑战,“体力跟脑力一样重要,如果没有足够强的体力的话,其实也很难写。”所以,马伯庸和村上春树一样选择跑步。
“我觉得写作也算是一个探险,种种困难都能遭遇到。但是,如果能把这些困难转化成动力,就会觉得写作是一个充满乐趣的事。”在马伯庸的心里,写作的最终落笔还是在“乐趣”上。
谈历史@“古今之间不变是人性”
马伯庸在分享会的现场还和书迷们交流了许多自己的历史观,他认为读历史最好的地方是博物馆。他建议,要有足够的阅读积累后再去博物馆。了解博物馆哪个时期最出彩,镇馆之宝有哪些等等。在游览时,要打开“脑洞”,闻古知今。
马伯庸用玄奘的“情不自宁”讲了历史中的人性。玄奘10岁离家,60岁时再回到洛阳时,见到家里仅剩的一位外嫁的亲姐姐,与她一起又哭又笑。玄奘很小的时候就已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暮年更是发现自己父母的坟都没有了。他给高宗上书:“追惟平昔,情不自宁”,希望能够得到高宗的允许,把父母的坟重新修缮一下。
“玄奘是中国排名前三的高僧,精通佛法,佛法讲究什么?六根清净。讲究的是断绝俗事情缘。但以他对佛学的修为,在与父母阔别50年之后,他也没忍住。当时痛哭流涕说明什么呢?说明他这么多年,心中还是有一个小孩,这个小孩一直在思念自己的父母。五六十年从来没有间断过。所以当他走到父母坟前,才会‘情不自宁’。”
马伯庸说:“这就是古今之间一直不变的人性。所以,我觉得更应该从一个有温度的角度去了解历史、去理解历史人物,这样你会看到一个更丰满的历史人物,同时与他们产生共鸣。”
马伯庸的小说中推理悬疑占据了大量篇幅,他与书迷交流时却主张“历史上并没有很多阴谋论”。例如,他认为鸿门宴上项羽放走刘邦,是因为当时刘邦只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五十来岁的老头”。“把自己带入历史人物,就会看到历史的发展其实是合乎常理的。”
读过历史小说的人大多会对某个朝代怀有憧憬,马伯庸小说中让人身临其境的描写,更是让书迷们对他笔下的历史满怀兴趣。他却“苦口婆心”地建议书迷:“如果有机会穿越的话,请把机会留给你讨厌的那个人。让我选择,我会回十年前,赶紧买房。”现场笑声一片。
马伯庸对历史观的分享也达到了“祛魅”的效果。
正观见习记者 程帅星 实习生 杨洁
编辑:马少剑
统筹:石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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