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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乐在电影《一念无明》中。资料剧照

《一念无明》和《春娇救志明》是两部风格与题旨都大异其趣的电影，余文乐在迥异的两部电影里游刃有余，颇足玩味。凭借《一念无明》被提名今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余文乐，遗憾地未能笑到最后，但这个结果不影响余文乐在当下华语电影界的地位，这位曾经的新生代偶像已然转向中生代的实力派演员。他一步步地完成了　自我与电影角色之间的适配，以低调的表演姿态，卸下偶像包袱，成为一个进入表演本身的演员。

整个春季档的华语电影里，特别有话题的两部，都是余文乐主演。其一是　《一念无明》，另一部是　《春娇救志明》，两部作品的风格、类型和题旨都大异其趣，余文乐在如此迥异的两部电影里游刃有余，颇足玩味。今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礼上，凭借《一念无明》　入围的余文乐惜败，但这个结果不影响余文乐在当下华语电影界的地位，这位曾经的新生代偶像已然转向中生代的实力派演员。入电影行17年的他，在一个香港新导演的小成本文艺片　《一念无明》　里，贡献了里程碑式的表演，如果和他搭戏的曾志伟和金燕玲是“在观众预料之中的优秀”，那么对于余文乐沉积十多年的爆发，我们确实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位低调的“新演员”。

在电视/电影表演领域出道前，余文乐是全职模特，脸型清瘦、身姿挺拔，在21世纪初的潮人青年中，斯文干净的他是一股清流。他没有受过专业表演训练，倒是有相当高的篮球水平。从2000年开始，他相继在香港电台、亚洲电视等机构出演电视单元剧及连续剧集，基本是青春少年的青涩姿态，与他搭档的也是同时期的青春偶像，比如蔡卓妍等。

21世纪初期，香港电影的“青黄不接”露出端倪。在此情形下，余文乐首度出演的电影是小成本作品　《忧忧愁愁的走了》。现在提起来，看过的人应该不会很多，片中的余文乐有一段长达十分钟的无对白散步戏，尽管表演生涩，但已经让人隐隐绰绰看到这位青涩偶像所能提供的种种表演可能性。他出演的第二部电影是叶锦鸿导演的　《一碌蔗》，背景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香港，余文乐和黄秋生演对手戏，显出某种程度的气场薄弱，当然一定程度也是片中角色个性使然，他的表演整体呈现稚气未脱的状态。

2002年的　《无间道》　被誉为香港电影的翻身仗之作，票房与品质保证是今天公认的事实。余文乐在其中客串出演了主角陈永仁的少年时期，寥寥数个镜头，几个坚定的眼神，乍看起来，精气神和前辈梁朝伟“无缝对接”。在该系列的第二部中，余文乐担当了主角，直接呈现少年陈永仁的“前史”，他在这个角色上的表现与2000年代初同期的商业片　《下一站…天后》　或　《江湖》　中一样，表演即角色，沉默寡言，要从中寻找更多的内容，其实也未必能够发掘。此时刻的余文乐，偶像以上，演技未满。

出演电影　《邓小平·1928》，是余文乐的一次大胆新鲜的尝试，之后他迅速回到商业类型片和类型演员的模式中，匆匆数年里，他出演的大量作品是动作片和警匪片。在　《卧虎》《猛龙》　《男儿本色》　《花花刑警》　这些影片中，他仍然是“偶像担当”，一方面角色本身给予的施展空间有限，另一方面，保持冷面帅酷形象，是明星工业最即时有效的演员策略。在那段时期的电影中，2008年郭子健导演的　《青苔》　第一次展现了余文乐脱胎换骨的角色塑造能量，片中的卧底阿丈，充满堕落气息，余文乐以逼人的眼神与近乎僵硬的肢体展现角色困兽斗的处境，连同影片自身的绝望气息一道，印刻在观众眼目脑海。

余文乐的“硬汉偶像”印象在此后产生微妙变化。2009年彭浩翔执导的　《志明与春娇》　掀起全城话题，寡言低调的张志明伴随其后延续七年的　《春娇与志明》　及　《春娇救志明》，成为当代香港青年生活心态的写照。有的香港评论者提出一种“无能男”概念，在《志明与春娇》　里，张志明顾盼之间的小动作，是典型的港式青年小市民的进退维谷。三部曲中的余文乐其实都在演同一个人，哪怕张志明多年后面临着爱情的中年危机。他望着你，但又不是全情面对。在系列的后两部中，出现了诸如杨幂及蒋梦婕这样的来自内地的女性角色，令张志明与余春娇的年龄差距更显得危机重重。《志明与春娇》　系列里的余文乐与其说是在完成演技的进步，不如说是在完成自我与电影角色关系的进一步适配，表演姿态是低调的，但已经放低了偶像包袱，成为一个进入表演本身的演员。

在2016年　《一念无明》　之前，余文乐穿梭于各种不同类型题材的影片中，以各类迥异面目示人，比如　《澳门风云》　系列，《车手》　《人间·小团圆》　《血滴子》，大众认可他低调的进步，但似乎未将其与真正的“影帝”级别的表演个体联系起来。到了　《一念无明》，当黄世东茫然的眼神与潜藏的暴躁通过静默的表情在大银幕上出现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余文乐的脱胎换骨。罹患躁郁症但痊愈的黄世东，在片中很难被包括父亲在内的世人轻易认同。饰演这个角色的余文乐，把握到了角色的静态面相及其不安的内里。从表层上来看，黄世东与阿丈或张志明区别不大，沉默、隐忍、自带负能量，而内在里，他是担负随时情绪爆发悬念的定时炸弹，观众始终在一种不忍的期待中观看。

余文乐在影片　《一念无明》　的表演所显出的能量，在于适当地控制了每一场戏的力度，这种控制力，是余文乐之前银幕形象的延续，也是内在表演逻辑的进化。他已非昔日的翩翩少年，但稳重踏实，似乎从未变更。

文/独孤岛主(作者为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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