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有没有被“边缘化”过?
一眼看去,这个问题十分无稽:宝玉《红楼梦》的男一号,贾母最疼爱的孙子,带有“衔玉而诞”的先天光环,被戏称为“凤凰”,怎么会被边缘化?
是的,在《红楼梦》八十回叙事中,宝玉一直在舞台中央、光圈中心。八十回以后的原稿虽然迷失,但也可以推测,故事仍旧围绕宝玉展开。
可是再想一想,我的题目是宝玉有没有被边缘化“过”。也就是说,在八十回故事开始之前,宝玉年幼的时候,他是否也一直在人们的眼光最专注的地方?
贾母“极爱孙女”,所以收留了一大堆孙辈女孩在身边抚养,包括自己的孙女迎春、探春,堂侄孙女惜春,外孙女黛玉。还有娘家侄孙女湘云,虽然不能长留,也时不时接来小住,更是在史侯外任时留在大观园一住好几年。元春在《红楼梦》开始之前已经入宫,可是从她与宝玉“其情状有如母子”及“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来看,当然也是跟着贾母、和宝玉一起长大的。
为什么要把这些女孩子收在身边?迎春是生母已死,父亲和嫡母都不靠谱;探春是生母不着调;惜春是父亲不理、哥嫂不爱;黛玉丧母;湘云父母皆亡。她们都是原生家庭不幸福、不美满、缺少关爱的。
同样是生母不着调,贾母为什么没把贾环养在身边?当然是因为赵姨娘不愿意。她需要和儿子朝夕相处,建立深厚感情,也怕贾环被人欺负了去。至于自己粗俗卑劣,不能给儿子正面影响,她是考虑不到的。
赵姨娘想抚养儿子,贾母就不跟她争竞。正如贾母一向看不上她,但只要她不来惹自己,老太太也轻易不会针对赵姨娘。
同样的道理,如果贾政王夫人很器重元春宝玉,想要亲自抚养他们、朝夕相对、寸步不离,贾母会跟他们争夺吗?当然不会。
尤其是宝玉。在他之前,贾母身边已经有了元春、迎春两个孙女,足以“解闷”——这是贾母打发三春去跟王夫人住、只留宝黛在身边时的托辞——了,为什么还非要把这个孙子接到身边来?
因为贾政王夫人已经有了贾珠。贾珠如此出色,吸引了父母的绝大部分的爱和关注——贾政“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而那个时代,抚养年幼的孩子,是女人的事、是“俗务”,到了学龄的男孩子才会受到父亲的关注。至于王夫人,她本来就是个思想贫涸感情匮乏的人。他们的爱,本来就不多。
父母的有限的爱和关注集中在贾珠身上,元春和宝玉被忽略了、被边缘化了,才会由贾母亲自抚养。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贾珠早逝,宝玉成为贾政和王夫人仅有的依靠,才有所改观。我们看到的《红楼梦》,是改观以后的故事。
至于说宝玉衔玉而诞、带着吉兆而生,相貌又酷似荣国公——有这么多因素加持,他还会被边缘化吗?
这个问题,让我们下一篇专门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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