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崇达:文学这片土壤,太缺好编辑了

发布时间:2024-12-28 03:44

原创 苦苦 硬核读书会

2023年12月4日,蔡崇达出版工作室正式挂牌。(图/花城出版社提供)

如何观察这个世界不断涌动的人心,又如何用作品去回应人心当中的命题,蔡崇达试图重新拿出编辑的老本领,在人群中找到谁是下一把锋利的文学的剑。

✎作者 | 苦苦

✎编辑 | 谭山山

“其实抵达人心深处的内容有很大缺口,这种时候,该出现好编辑了。”

在成为“厚重的生活”的写作者之前,蔡崇达做了将近10年的媒体主编,抓取选题、审视文字、判断段落、处理结构,如同故乡的养分一样,特稿记者与编辑的经历同样历历在目。

2023年12月4日,由广东省作家协会、广东省出版集团指导,花城出版社、花城文学院主办的蔡崇达出版工作室挂牌仪式在花城文学院举行。

这意味着,蔡崇达要挖掘新的可能性了:“我来广东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记者、编辑,如今只是重拾了这个身份。广东曾是中国最重要的媒体圣地,我有很多非虚构写作方法论是从这里生长出来的。从文学地位上来讲,我觉得广东本来就应该往上走到更好的位置。”

“蔡崇达除了花城文学院签约作家的身份,他还是国内非虚构写作新一代领军人物 、‘南方国际文学周’联合发起人、‘读懂中国’文学院执行院长,可以说是我们文化领域非常年轻又多元的一个代表人物。”花城出版社社长张懿在致辞中表示。

在人群中寻找“刀锋”

如何观察这个世界不断涌动的人心,又如何用作品去回应人心当中的命题,蔡崇达试图重新拿出编辑的老本领,在人群中找到谁是下一把锋利的文学的剑。

过去,蔡崇达被媒体称为“天才编辑”,而编辑的优势是目睹文学如何长成、别人如何破土。

在撰写《皮囊》与《命运》时,他总感冒,甚至大病住院一个月。沉到乡土的记忆里,抽丝剥茧地描摹闽南社会里他不得不讲出来的命题,神明、死亡、家族,像紧迫的秒针,悬在他脑海里——以作家的身份活着,就是要“死磕我的命题”。

可是,这个社会要抵达的命题如此繁多,不光他的“阿太”“黑狗达”“阿小”和“张美丽”在沉浮,还有很多个缺口敞开着,仍旧未被文学填补,而编辑就是站在这个缺口上的人。

编辑负责挖掘一条河道,让文学缺口处的流水涌进来,甚至,他需要亲自跳进河道里去。

《皮囊》(2014年12月版)封面。

蔡崇达清晰地记得,过去在杂志社当特稿记者时,总要去靠近“坠落”的人与事,两三百次的深度报道使他形成一个奇异的习惯,每到陌生环境,他都会触电般想起“这里哪一年发生了哪个案子,我跟哪个杀人犯讲了哪几句话”,从2003年到2014年,他都浸泡在远方的伤口里。

《皮囊》《命运》中反复描摹的“灵魂”,早在他做记者、编辑的那段时间就不断触碰了。目睹他人的复杂性,甚至采访到痛哭流涕,他的媒体生涯是在“黑狗达”以外的世界里度过的。

成为非虚构作品、长篇小说写作者之后,蔡崇达愈发熟悉一个执笔者长途跋涉的孤独,老天给了他一个领域的命题,必然给了其他写作者另一个领域的陌生命题,如同芜杂的线头,等待被伸进各自小小的针孔。

蔡崇达认为,是时候给拼了命的文学线头们一点帮助了,就像编辑站在作者的身后,轻轻照一下、推一把。眼看着《皮囊》发行了500万册、《命运》销售了70万册,他觉得“该回馈了”。

此外,蔡崇达出版工作室将策划推出反映大湾区壮阔历史的长篇小说新作《大湾》等作品。今年8月,蔡崇达黄埔工作室在广州落成,这也是他扎根广州、书写大湾区的一个重要举措。

《命运》(2022年9月版)封面。

是时候出现好的编辑了

硬核读书会 :从编辑的视角去看一个作品和从作者的视角去审视文字,有哪些区别?

蔡崇达 :以前我做杂志主编的时候,带出来的记者没有一个跟我的写作方法一样。如果一个编辑把所有记者的文章改成同一种腔调,那么这个编辑其实是失败的,他用了一套强制性的秩序,想套到每个人身上。

好的写作,特别是文学写作,需要根据每个人的特质去生长出他心里的模样。举个例子,我以前挑选记者时,会让他们提交随笔,而不是看他们专业的报道作品,因为我想看他的感受特质、思考特质,然后再看他对这个世界的哪一部分最敏感。

所以好的编辑是不会要求记者写成什么样的,而是要他们写出自己的样子,这才是一个编辑该做的工作。

硬核读书会 :有没有你比较关注的新生代写作者?

蔡崇达 :其实有很多。但目前读者认为抵达人心深处的作品不够多,那我就觉得是时候出现好的编辑了。

人们渴求好的深度内容,可是这个缺口很大,而且倒回来讲,语言也在不断生长,时代的行文方式也在变化,现在就是要找到新的表达方式,催生新的作家,或者让原有的作者滋养出新的东西。

我关注了很多人,看到他们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我也发现,人心的很多表达并没有抵达。我会希望自己作为一个合适的协作者去陪同他们抵达目标。

《新闻记者》剧照。

硬核读书会 :影响你的文学观、语言风格的人是谁?

蔡崇达 :事实上,每一个文学青年都受过很多作家的影响,而且看过巨量的文学作品。

如果要讲我自己的语言,且不论有没有人喜欢,起码读过我的读者一看就知道什么样的文字是我写的,因为我的方法论、感受、能够抵达的命题,已经融合成一个体系了。

再回过头看我高中或者大学刚毕业时的文字,有时候像川端康成,有时候像博尔赫斯,有时候像马尔克斯,那时候我在拼命地学习各种表达工具,只有当我学习、占有之后,才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工具和方法,这时候才笃定下来,忘记其他工具。

我以前做记者,最夸张的时候,每周要写一篇大概7000字的深度报道,一年要写四五十万字,写到将近400万字的时候,我才慢慢觉得,哦,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不是特别有天分的写作者,真的是写了很多年之后,才慢慢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我处于知道自己是谁,但必须要往更深的命题走,再次展开、推翻我这套方法论的状态中。

《新闻记者》截图。

硬核读书会 :工作室成立之后,一方面要挖掘新人,另一方面,你的写作方向是否有变化呢?

蔡崇达 :我做出版工作室的一个原因是,有很多耿耿于怀却又表达不出来的命题,能够抵达的作品太稀缺了,作为一个内容工作者,我觉得自己该承担责任,干干编辑的活了。而且它与我的写作不冲突,那些我能够抵达的命题,我还是会用尽一切去抵达。

过去的一整个月,我都在日夜颠倒地写作,“家乡三部曲”的最后一本书很快就写完了。等“家乡三部曲”结束之后,我会启动一个全新的系列,往这个国家的深处走去。时间特别紧迫,需要抵达的命题太多了。

我曾经以记者的身份两三百次地走到这个社会的伤口深处去,那些积淀的东西还没被表达。比如有一篇写药家鑫的特稿,我当时试图去贴近这个灵魂,挡在它坠落之前。但新闻事件有一个缺点是,它已经坠落了,我们才知道。

蔡崇达正在接受采访。(图/花城出版社提供)

在我的媒体生涯里,哪里发生巨大的悲剧和创伤,我就跑到哪里去,走进那个伤口的深处。这是我下一步要推进的地方,新闻事件之所以成为那么多人关心的点,就在于它触及社会、时代某个结构性的冲突,只不过恰好在那个人身上爆发而已。

“家乡三部曲”还有第三部,是因为在原先这个命题里,我还有必须抵达的灵魂,等抵达之后,我才会往下一个方向走。我不会为了出书而出书、为了写作而写作。

· END ·

作者丨苦苦

编辑丨谭山山

校对丨杨潮

原标题:《蔡崇达:文学这片土壤,太缺好编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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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蔡崇达:文学这片土壤,太缺好编辑了 https://mxgxt.com/news/view/544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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