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熟悉的启功
这是一个挺奇葩的机构,类似于这类的全国性、国家设立编制、有级别的协会很多,中国文联下属的就有24家,比如,中国作家协会(正部级)、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国电影家协会、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曲艺家协会、中国舞蹈家协会等等。
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二届主席是启功,启功可以说是当代最有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已成了字体。启功的书法作品存世很多,按他自己在《启功口述历史》一书中说:“除了公共厕所,差不多都找我题过字”。
自然市面上假的启功书法作品更是数不胜数,昨天,还有人发了一张启功的作品让我看。那么,我们今天就聊聊启功,他是一位吃了很多苦,又特别可爱,既有风骨,又有真性情的,值得尊敬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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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启功是大清皇族,他是雍正的九世孙。他的远祖是雍正的第五个儿子叫弘昼,排行第四的就是乾隆皇帝弘历,弘昼和乾隆争夺过皇位。弘昼这辈儿,就是和皇帝一辈的是亲王,下辈就是郡王,清朝皇家子弟是一辈辈降爵位,到了启功的太爷溥良这辈就是只有奉国将军的名头了。在大清朝,如果有爵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启功的太爷爷溥良(和溥仪同辈的),就辞去了爵位变成了平民,参加了光绪六年(1880年)的科举,考中二甲第三十七名进士,选庶吉士。他的爷爷祖父毓隆也幼承家学,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甲午恩科(慈禧60大寿)二甲109名进士,在朝廷做官。
启功的爷爷只生了他父亲恒同一个独生子,启功生于1912年大清已经灭亡了,1913年,他两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终年不到20岁,启功也没有兄弟姐妹,从此他随祖父生活。
启功的太爷爷当过江苏学政,相当于教育厅厅长,所以结交了很多名士,有很多都是出自有钱的人家,河北易县首富陈云诰就是一位,他父亲去世后,启功一家就随祖父到了河北易县受陈云诰的接济,启功在三四岁时就上了私塾读诗文。
在启功十岁那年,他爷爷毓隆又去世了,家里不得不变卖家产发丧。启功的祖辈都是在清水衙门做官,没有留下积蓄。他祖父的学生们发起了捐款,倡议书里有两句很动人的话是“孀媳弱女,同抚孤孙”,也就是这个家里,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和启功的一个姑姑,这个姑姑为抚养他而终生不嫁。
启功先生(左一)和夫人(左二)、母亲(右二)及姑姑(右一)
他们把募集来的2000银元购买了七年公债,正好够三口人花销和启功读书到18岁。启功高中读的是有名的北京汇文学校,那是所教会学校,实行中英文双语教学。
读完高中之后,师从近代书画家贾羲民和吴镜汀学习书法丹青,师从著名学者戴绥之学习古典文学。
后来启功经他祖父的学生介绍,师从辅仁大学的教授、校长、著名史学家、教育家陈垣,涉足学术流别和文献考证,后被聘为辅仁中学国文教员。
在他23岁的时候到辅仁大学美术系助教,他本来学的是文献学、考证学,怎么就去教美术了呢?因为他是初中学历,学历太低。
启功为什么只有初中学历呢?因为他之前没学过英语,兴趣又全在古文和国画上;高中三年里,在北京汇文学校英语一直不及格,所以只能算高中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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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启功自己一直认为,他的画比书法好。
启功曾经向齐白石学过画。每隔一段时间,齐白石就会问“那个小孩儿怎么好久不来?”齐白石还对他说:写字不用临帖,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启功看遍了齐白石的字才明白,原来齐白石曾在临帖上下过苦功,中年时学各大名家的字体是惟妙惟肖的。齐白石那个说法的完整意思其实是:他在晚年想摆脱曾经学过的字体束缚,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只是对学生说话时,只讲后一半。
启功的另一位大师级老师,是和张大千齐名的溥心畲。要是从前清皇族辈分来论,溥心畲就是启功的曾祖辈了。溥心畲是恭亲王奕䜣次孙,溥字辈。
启功这时十八九岁,在书画界已经有了名气。他向溥心畲学到的,是把古诗的境界融为书画的灵魂。有一次,张大千到北京拜访溥心畲,两个人对坐在一张大画案两边,共同在一张纸上画,这个画两笔,那个接着往下画,互相不说话,完全莫逆于心。他们这样合作地画了几十张,张张神完气足,毫无拼凑痕迹。对已经有相当基础的启功来说,这次从大师过招里看出的门道,胜过了多少课堂教学。这样的眼界和机缘,也是千载难逢的。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这时,启功的志愿还是作画家。有一次,他家亲戚请他画画,特意嘱咐别题字,嫌他的字不好。从这以后,启功才开始勤奋练字。即使到晚年,他的老朋友也说:启功的画比字更有收藏价值。他的书法作品传世多,是因为求书画的人多,写字比较省事儿。
但师从史学家陈垣之后,启功就把书画当了副业,潜心研究中国古典文学、文献学、音韵学、考证学,他的专著有《诗文声律论稿》、《汉语现象论丛》、《论书绝句》、《论书札记》、《启功韵语》等等。
1938年,启功才正式进入了辅仁大学国文系任教。1952年,辅仁大学和北师大合并,直到九十岁高龄,启功一直没有离开这里的讲堂。
史学界有个说法:陈垣的学术地位,可以和陈寅恪、吕思勉、钱穆比较,启功跟随陈垣三十多年,是他认可的四大学术传人之一。陈垣在治学上,是有名的较真,从来不放过一个字。启功说:做历史考证,很大的问题,往往就在一字之间解决。比如,有一批关于编修《四库全书》的书信史料,只有日子,没有月份和年份。陈垣在里面找到了一个下雨的“雨”字,通过写信人当时在热河行宫的信息,就从热河的气候记录里,计算出这批信件的大部分日期,从而解决了一系列史料问题。这只是启功向老师学习治学的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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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在母亲的包办下,启功和比自己大两岁的章宝琛结婚。两个人的感情很深,以姐弟相称。
章宝琛文化程度不高,但启功在文革中要毁掉自己手稿时,她却冒着风险都给保存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手稿对丈夫有多重要。1975年,章宝琛因病去世。启功写了许多悼念的诗文,其中有20首《痛心篇》,用的是最直白的词句,可以说一字一泪。
“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我饭美且精,你衣缝又补。我剩钱买书,你甘心吃苦。”
“今日你先死,此事坏亦好。免得我死时,把你急坏了。”
“枯骨八宝山,孤魂小乘巷。你再待两年,咱们一处葬。”
文革期间,启功工资停发,夫妻俩是靠学生和老师陈垣的接济,借住在妻子弟弟家。
八十年代后,启功出了名,有了钱,他说:如今,抚养我的母亲和姑姑不在了,提携我的陈校长也不在了,连和我共患难的妻子都不在了。我不知道挣来钱还有什么用。我现在不敢吃好的,不敢看好风景,我觉得自己该过一种更苦的生活,才对得起他们。1992年,他把自己的200万元书画收入以陈垣的名义捐给了北师大。
66岁时,他写了一篇墓志铭,也就是今天启功和章宝琛合葬墓前上的三言铭文,还是他一贯的诙谐口吻:“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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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晚年时,担任了许多重要的社会职务,除了前面说的书法家协会主席还有中央文史馆馆长、全国政协常委、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西泠印社社长等等。
他退任时,有关部门征询他对继任者的意见,他回答说“抓阄吧”。记者来问,他说:占完了茅坑,就起来走人。谁会等在边上看看下一个是谁?
启功表面上是游戏人间,实际上是历经了悲欢离合,已经把荣辱乃至生死都看穿了,看破了。这表现为两种风度。
有个地产商借活动机会,准备了笔墨纸砚,非让他给楼盘题字不可,启功把脸一沉,说:“你准备好了笔我就要写?那你准备了棺材,我也要往里躺吗?”
有个空军高级将领的秘书,上门亮出名头,要求启功写字。启功认真地问:“我要是不写,你们不会派飞机来炸我吧?”秘书摸着脑袋,连忙说“哪里,哪里。”启功说:“那我就不写了。”
启功说,凡是此等招摇者,必无诚意。
有些内容,他也不写,有人想请他写“难得糊涂”,他回绝说:我向来不写这四个字。郑板桥有现成的,复印一份就是了。我看你这样的人也够糊涂的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装糊涂?
而他的另一面是:普通人客气地来求字,他向来来者不拒。接送过他的司机师傅,他都拉进屋里,主动地写字相送。看到仿冒他的书画,他有时开玩笑说“写得比我好”,“人家的字伪而不劣,我只是劣而不伪”。有时候,干脆承认是自己写的,他觉得:这些人为生计所迫,有情可原。还说:他要是当面向我借钱,我也会借给他。
启功在一首《摺扇铭》里有句话,叫“既有骨,又有面,割方就圆未及半”,说得就是自己的处世之道。折扇展开来是圆的,但不到完整的半圆,如同做人不必真的八面玲珑;应付周到之间,要有自己的筋骨和原则。
这就是书法家之外的启功。一个没有皇家光环,没有各种荣耀的启功。
我们有时在认识事物的时候会常常被表面的假相蒙蔽,而对本质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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