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下午茶”和中国茶的故事
而今中国茶行业,很多人喜欢谈立顿。并且一谈到立顿,就马上翻出那则“中国五万家茶企干不过一家立顿”的谣言。并且鼓吹立顿的“标准化和‘创新’”,是做大做强中国茶的不二法门。但等他喝过几年的茶以后才知道,立顿的茶,和中国茶,不是一个概念。
我认为,中国茶是基于农产品特色基础之上的加工销售和消费体系。而立顿则是基于工业化体系下的茶产品加工包装和销售体系。中国茶立足农产品,以特色为先导;立顿茶植根于工业品,以标准推销售。所以,立顿真不是一家中国意义上的茶企,充其量只是一家食品公司。虽然,立顿的产品线中有茶。
若干年前听一位安徽农大的茶学系的朋友说过:中国茶业想要做大,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先把茶叶弄碎了。把茶叶弄碎以后,然后施以很多添加,一方面降低成本,二方面稳定口感和香气,三方面可以标准化批量生产。但是,这个茶产品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茶叶了。而是技术手段下的流水线合成品。工业品自然比天然品容易生产和控制利润,这是立顿赚取天文数字利润的法门,也是他品牌战略的诀窍。
后来安农大这位仁兄自己也做茶了。但他丝毫不敢把立顿的旗帜高高扬起,把茶叶切碎了揉进若干添加,然后卖给那些麦当劳肯德基们。而是祭出产区的概念,规规矩矩地生产条索分明的特色农产品状态的自然茶。
华夏民族是个追求诗意的民族。诗最忌讳的就是雷同。品茶也一样,品茶不是为了喂饱肚皮,而是为了安慰感官和精神。而且,在民族的审美尺度里,个性才是卓越出众的标准。国人衡量一个人是否全才的标准是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就是因为以上四项代表是个人的修为和反应,拒绝雷同,推崇独特。
国人把茶和琴棋书画并列,说明茶具备前者相同的品质,至少,希望茶具备与琴棋书画一样,不是为了某种俗气的实际用途,而是为了愉悦感官,抚慰精神的神韵。
立顿茶首先是反个性的。外观优于内质,标准碾压个性。以标准为基础,以果腹为用途,以利润为目标。和黄油面包一样,追求营养含量,大卡热量,千克重量。而国人饮茶,却精神先于物质,先赏外型,再辨香气,后品滋味。探究茶汤的层次,寻找身体的体感等等。
立顿文化中最多的,就是那个英国下午茶的故事。英国是立顿品牌的发源地,也是支持立顿发展壮大的大后方。历史上从未种过一片茶叶的英国人,却用从中国舶来的茶叶衍生出一种内涵丰硕、形式优雅的“英式下午茶” 品饮形态,每天下午四点多钟为下午茶的 “Teatime”(饮茶时间)。 此时,即使你有天大的事也得恭候英国人喝完了下午茶再说,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一首英国民谣就是这样唱的:“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
下午茶最初源自王室。1662年嫁给英王查理二世的葡萄牙公主凯瑟琳,人称“饮茶皇后”。她的陪嫁包括来自中国的221磅红茶和很多精美茶具,那个时代红茶的价值是与银子是相等的。红茶优雅的香气,新王后高雅的冲泡,引得贵族们争相效仿,品茗风尚迅速风行并成为高贵的象征。富极无聊的贵族太太小姐们,在享用完午餐后,便为怎么样打发晚餐前的漫长下午而犯愁。 有一次,一位名叫安娜的公爵夫人午饭吃得有点少,三点多钟的时候,肚子饿了,但她又不好意思去独自一人去吃点心,于是就提出喝下午茶这个节目,立刻受到上流社会的欢迎并争相效仿。
此后,玛丽二世以及安妮女王也都热衷推广茶文化,举办中国茶会时,宫内特地布置的颇具中国情调,以屏风、中国茶具、银器以移动式茶几来点缀。
其实,英国人天天“Teatime”之多,让人感觉英国人l/3的时间都消耗在饮茶之中了。清早刚一睁眼,即在床头享受一杯“床前茶”;早餐时再来一杯“早餐茶”;上午再忙,也得停顿20分钟来口“工休茶”;下午放工前又有喝茶吃甜点“下午茶”时刻;回家后晚餐前再来一次“HighTea”(下午五六点之间、有肉食冷盘的正式茶点)。
但是,英国茶从来都不主张清饮,而是伴餐。功能类似于菜汤。也就是说,英国人喝茶和中国人吃饭一样,是以饱腹为目的的。饱腹当然不注重个性了,只要求习惯。年轻人喜欢吃干,老年人喜欢稀一点一个道理。
所以,中国茶和立顿茶,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回事。中国茶业与立顿的合作,也仅仅限于供货商。中粮虽然尝试与立顿的深度携手,但出面的,从来都不是中茶。而是中国食品。
在中国茶约定俗成的等级分类中,一类茶是不流于世的,制茶师拿来与u朋友分享。标准不是这茶等级有多高,而是独特。独特才是中国茶最高褒奖。茶人装B指南中有一项:茶艺师焚香净手之后,神秘兮兮拿出一只小罐,说:这茶是我自己炒的,全世界不到二两。
二等茶做礼品。这种由贡茶制度演化而来的名茶礼盒,大部分是限量版,采用芽头,或一芽一叶,顶多一芽两叶手工炒制而成。因为这种茶的消费者一般是当地官员,或者在外做官或者文人商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地方特色的礼品茶就是当地政府和文化界的面子。
只有三等以下的,才进入商品市场。由机器流水线生产,标准化包装,市场化运作。消费者可以在市场上买到。立顿的茶,有很少一部分符合中国的商品茶标准。绝大部分,在国人看来,和北方的榆树芽,柳树叶一样,虽然也可以用来泡水喝。但是,那和茶叶已经没有关系,国人称之为“非茶之茶”。
所以,把中国茶拿立顿说事,只能说明他不懂茶,至少不懂中国茶。以为中国茶也是用来饱肚子的。用立顿企业,谈国茶模式,就如同一个手执一杯经典拉菲的人,向众人举杯,然后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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