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娟的往事与后来的追星

　　　　□师文静

　　近日,因鲁豫主持的节目《豫见后来》采访了十三年前的追星族杨丽娟,再次让不明所以的年轻人开始追问谁是杨丽娟,为何她为了见刘德华一面而造就了整个家庭的悲剧、人生的悲剧,又是什么让一个家庭的追星事件演变为当时的年度大事件?十三年后,迈入40岁的杨丽娟说,“如果人生重来,我不会那样去做”。杨丽娟的救赎人生,是极端个例,令人唏嘘,但如果她真正释怀,真正走出追星噩梦,她这个极端的“反面教材”,也有了那么一点教材价值与教育意义。
　　十年、二十年前,巨星是高高在上的偶像,作为亚洲流行文化塑造出来的“天王”,刘德华这样的明星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他们不仅不能像现在的明星一样拿恋情反复炒作,就是有了女朋友也要隐瞒一辈子,因为“天王”不能谈恋爱,不能刺伤女粉丝的心,因为真的会有偏执型女粉丝做出极端出格的事情。这在今天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却是十几年前真真切切的娱乐圈追星生态。
　　杨丽娟和她的家人属于“妄想症型”追星族,卖房、举债甚至其父亲不惜卖肾,都要助力女儿追星,要见到刘德华,甚至“嫁给刘德华”,追刘德华追到香港,在后者的居住区,挨家挨户打听其住处。用当下的流行词来说,这一家都是极端“私生饭”。只不过杨丽娟追星事件在当时媒体的介入下,变得尤为复杂,那些推波助澜、信誓旦旦一定会带杨丽娟见到刘德华的媒体,给一个脆弱、敏感、固执、绝望的家庭火上浇了一桶油。杨丽娟公开的碎片化式的追星诉求,事件各种细节的扑朔迷离,各种言论的甚嚣尘上,媒体人用假刘德华来糊弄杨丽娟一家的荒腔走板,让这一追星事件演变成当年的社会大事件。杨丽娟追星的结果是,最终因为在公众场合简短地见到刘德华一面而没有取得“妄想”中的效果,其父亲在香港投海自杀。在这个事件中,刘德华遭遇道德的绑架,面对更多女粉丝的胁迫与疯狂,他甚至过上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生活。杨丽娟则回到甘肃,从此消失在媒体视线中。
　　十三年之后,因为初中就辍学,整个青春期都在追星,不会用电脑、没有其他技能的杨丽娟,只能在超市做临时导购员。她和母亲住在廉租房里,辛勤地工作,拿着2000元的月工资,她依然脆弱而敏感,害怕被别人认出,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绝对不谈自己的往事,只对信赖的主持人鲁豫敞开自己的精神世界,她说,“如果人生重来,我不会那样去做,现在能做的是让母亲过得更舒适一点”。追星留给她的痛苦,足以让她品味终生,也可能围困她终生。
　　杨丽娟追星事件已成往事,但往事并不如烟。当下的娱乐圈环境已大有不同,追星这件事情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私生饭”、偏执狂追星族依然存在。追星这个古老的话题,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呈现新现象、新问题。
　　比如最近,因为罗志祥魅力无法挡,小粉丝砸10万元买车送偶像,还说:“我用压岁钱买了这个大玩具给你。”更扬言如果对方不收,就要把车砸了。再比如韩雪的偏执狂粉丝到处追她示爱,甚至在活动现场堵着她求婚,气得韩雪说“洗洗睡吧”。
　　这两年,随着流量明星一茬儿又一茬儿地拔地而起,“私生饭”式的追星开始困扰着每一个超级流量明星。肖战、王一博、李现等人纷纷出来曝光不堪其扰的“私生饭”。王一博电话号码被泄漏,逼得他发微博称:“别再打我电话了,别再用我手机号登录软件,也别再去买我的号码。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遭遇“私生饭”蹲点、追车、堵酒店、跟踪住酒店房间隔壁等奇葩行为后,李现也发长文谴责“私生饭”:“作为一名演员,我希望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融入社会,去观察这个世界。可现在,不得不说的是,以上侵私行为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负担……”但是,明星们三番五次的谴责和指责,起不到很大作用,坐飞机照样被追机,拍戏照样被偷拍,出门吃饭照样被围堵……甚至有“私生饭”跟车追尾朱一龙的车辆,追尾的“私生饭”还在一边得意,笑嘻嘻地说:“你们的车怎么那么不经撞啊?”
　　与杨丽娟追星时代不同的是,随着网络、交通的便利,当下的“私生饭”追星愈加疯狂,这些粉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几乎无孔不入,不仅蹲酒店、包车跟踪明星的行程,还驻扎在明星居住小区偷窥明星私生活,甚至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偶像,偷拍偶像的工作、生活,有些“私生饭”甚至违法私自闯入偶像住宅,在偶像家里洗澡……每一件事情都细思极恐,但又确实发生了。
　　杨丽娟这种追星族,堪称“自杀式”追星的极端个例,追星追到人生遭遇悲剧,而当下的“私生饭”追星游走在危害公共秩序乃至违法的边缘,大多数不再单枪匹马,而是以群体面貌出现,蕴藏着某一个集体的疯狂。
　　杨丽娟的时代是仰视、遥望明星的时代,当下是明星与粉丝共生的时代。不少人认为明星依赖粉丝获取流量,自然也应为此付出代价。也正是有了信息的发达,我们当下的明星已不可能是有着百分百“美誉度”的明星,哪一个明星不是背负着一大堆隐私、“撕来撕去”留下的负面形象而前行?明星不再完美无瑕,疯狂追星变得稀松平常。明星与粉丝的关系变得暧昧、纠葛。
　　这样的明星与粉丝的关系,这样的“私生饭”,可比杨丽娟的追星复杂得多。刘德华只要不给杨丽娟们机会,就不会有更多的粉丝疯狂扑上去,但当下的明星面临的情况更难办,为了公众形象他们更加忍气吞声,避免打官司,避免出来说话,避免更多没必要的口水；要想尽各种办法摆脱“私生饭”,防止“私生饭”的骚扰,还要维持好与粉丝的良性关系……
　　杨丽娟追星自损、自伤得严重,她的“见刘德华一面”的追星诉求,放在今天的追星环境里真是小巫见大巫。或许杨丽娟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些支配、卷入明星生活和工作的疯狂粉丝为何没有被人人喊打,没有被聚焦,没有被曝光,没有被媒体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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