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和莫言的友谊，始于鲁迅文学院的上下铺

1988年9月21日，来自浙江的余华和来自山东的莫言，与另外47名青年作家一起，进入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与北京师范大学共同举办的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开始了为期两年四个学期的学习。

据著名评论家洪治纲说，余华和莫言住在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他们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

余华生于1960年，莫言生于1955年，莫言比余华大了5岁。那时候，莫言已经写出了《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天堂蒜薹之歌》《食草家族》等一批成名作和代表作，在文坛上呼风唤雨，获得过第四届全国中篇小说奖、《联合报》文学奖等很有分量的文学奖。

相比较而言，余华算是后起之秀了。当时余华还没有写出《在细雨中呼喊》《活着》等代表作，也没有获得一个有分量的文学奖，可莫言还是很欣赏余华的才华。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余华写东西很特别，别人写树是往上成长，余华会写树的倒影”。

余华则不但欣赏莫言的才华，还会勇敢地站出来为他辩护。

莫言是一名才华横溢的作家，题材极为广泛，但是有些小说的内容和写法不能被外界接受，经常遭到批评。1987年，莫言在《人民文学》一、二期发表了一篇中篇小说《欢乐》，写到了一个贫困家庭的母亲。由于莫言大篇幅地描写了跳蚤爬上母亲身体的场景，遭到了外界的激烈批评。

当大部分作家同行都三缄其口的时候，余华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谁是我们共同的母亲》，来为莫言辩护。在文章中，余华说：“莫言在《欢乐》里歌唱母亲全部的衰落时，他其实是在歌唱母亲的全部荣耀；他没有直接去歌唱母亲昔日的荣耀，是因为他不愿意在自己的歌唱里出现对母亲的炫耀；他歌唱的母亲是一个真实的母亲，一个时间和磨难已经驯服不了的母亲，一个已经山河破碎了的母亲。”

二

莫言和余华在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学习时，都在宿舍里创作自己的一部长篇小说。莫言创作的是《酒国》，余华创作的是《在细雨中呼喊》。

创作长篇小说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他们呆在宿舍里，互相鼓励，互道加油。经过艰苦的创作历程后，他们终于完稿。可是，余华这部《在细雨中呼喊》很快就在《收获》杂志全文发表，莫言的《酒国》却屡遭退稿。包括《十月》在内的多家文学杂志都将《酒国》拒之门外。

怎么办呢？余华体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概，趁回浙江老家探亲的时机，将《酒国》书稿装了半箱子，带到浙江找《江南》杂志社。当时，作家张抗抗的妈妈朱为先还在《江南》当编辑。朱为先是一名儿童文学作家，心地善良，心灵纯洁。当她看到小说里写到了“吃婴”事件时，大吃一惊，说这样的小说怎么能发表呢？

《江南》不敢发，余华只好把稿子背回北京，给莫言说：你的这部小说恐怕是“卖”不出去了。

当然，是金子总会闪光的。1993年，在经过一番曲折后，《酒国》终于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2001年，《酒国》获得法国儒尔·巴泰庸外国文学奖。《酒国》是迄今为止，中国唯一获得这个文学奖项的文学作品。美国汉学家葛浩然说：“这是一部创作手法最有想象力、最为丰富复杂的中国小说。”

三

虽然莫言和余华都是顶尖水准的作家，但他们的“作品缘”很不一样。

莫言是一位多产作家，光是长篇小说就发表了十几部，获奖获到手软，中国有影响力的文学奖他几乎都拿到了，连诺贝尔文学奖都花落他家。

可是，余华尽管也发表了很多小说，却几乎没有在国内获得过文学奖，包括茅盾文学奖。2019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篇目公布后，余华在接受访谈时说：“所以他们不把这个奖给我，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我完全可以接受，而且我还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给我。万一以后反腐败反到文学奖了，起码我是干净的。”这说明，余华还是耿耿于怀的。

当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余华第一时间发短信表示祝贺，由衷地为老朋友感到很高兴。那段时间，莫言被各种言论包围，成为众矢之的，谩骂、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余华为了安慰老朋友，利用到浙江师范大学做《我们的文学》主题讲座时，公开为莫言辩护：“作家都是以自己的良心写作，莫言也是这样。他20年来都一直坚持独立写作，网上的批评对他不公平。如果以文学价值而言，莫言应该可以获十次茅盾文学奖。因为90%茅盾文学奖的作品都比不上莫言最差的一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标志着一种社会的宽容与进步。”

我想，莫言能有余华这样的朋友，应该会感到很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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