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个郭宝昌》出版,他写下了他所经历的巨变时代和离奇人生
一年前,人称“宝爷”的导演郭宝昌骤然离世。家属遵照他的遗愿,没有举办任何纪念活动,这和他留下的艺术贡献和影响力相比,是一个巨大的空白。近日,三联书店出版了郭宝昌的自传性遗著《只此一个郭宝昌》。该书的编辑出版受郭宝昌生前所托,为郭宝昌自传散文集,书中,郭宝昌写下了他所经历的巨变时代和离奇人生,道尽了人间的沧桑世情和多元人性。
“由来一声笑,情开两扇门”,“宝爷”郭宝昌一生有情有义,胜友如云。10月23日,在“宝爷和他的朋友们——《只此一个郭宝昌》新书发布会”上,《大宅门》的两位主要演员,导演同道,及其学者好友、忘年之契均来到现场,讲述这本书背后的郭宝昌,以及一个强大的灵魂,是如何写下了他和他的时代。
“宝爷和他的朋友们——《只此一个郭宝昌》新书发布会”现场(主办方供图)。
郭宝昌身世传奇,自幼被卖进同仁堂乐家的经历,最终成就了让他后来蜚声海内外的《大宅门》系列剧。但宅门里的兴衰恩怨并非他传奇经历的全部:他被时代的车轮倾轧下狱劳改,他追寻自己身世的执着,他对艺术的痴迷和探索,他和梨园行名宿的奇缘,他对第五代导演的扶持以及和他们的友谊,他被命运拨弄因而缺乏亲情的孤独……跌宕起伏的经历,加上这些经历所带来的奇人异事,构成了郭宝昌异于常人的非凡人生。
一年前,郭宝昌骤然离世。因此,《只此一个郭宝昌》除集齐了郭宝昌尚未发表的遗作外,还收入三篇他的至交好友写作的纪念文章,借亲朋的视角,让读者更多地了解郭宝昌过人的才华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导演谢飞在《忆老同学郭宝昌导演》中追忆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眼中的郭宝昌,对他的影视艺术给予了极高的赞誉,甚至断言:“现在回头看来,在北京电影学院一九五六—一九六六年初创时期,招收的六届本科、近二百位导演学生中,可以称得上天才的就只有郭宝昌一位,他是个影视戏剧的天才。不是吗?”
《只此一个郭宝昌》,郭宝昌 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4年10月版。
陶庆梅在《郭宝昌的“游戏”》中回顾他们二人合作《了不起的游戏:京剧究竟好在哪儿》的过程,联系郭宝昌的《大宅门》与《春闺梦》,道出他以“游戏”为中心的人生态度与艺术观念:“和他在一起,我总能感觉到他内在有一种巨大的张力。那种张力,贯穿在他的艺术创作中,贯穿在他笔下人物的爱恨、生死、悲欢……之间,让他塑造的人物形象,那么丰富,那么有魅力。更神奇的是,我总觉得郭宝昌有一种神奇的本领,使得他可以在这张力里自如游走,不拘泥于张力的任何一端。这本领,恐怕就是‘游戏’。也许,只有有这种游戏感,那种张力才能完美释放。”而郭宝昌生前挚友、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刘树生,更是写下《宝昌最后的日子》,对他从生病到去世的过程,以及不羁的性格、达观的精神做了详细的书写。
活动现场,刘佩琦表示,“郭宝昌不光是一位好导演,同时也是我的大恩人。”上个世纪约八九十年代前后,刘佩琦第一次见到郭宝昌,听他讲述了尚未开拍的《大宅门》。几年后,却因此和郭宝昌有了第一次合作。因为这部《大宅门》,刘佩琦和郭宝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刘佩琦看来,郭宝昌身上最大的特质是真诚,“不光剧本,还有写的书,他的字里行间,包括拍戏,他对演员,对各个部门那份真诚是让我们感知到的,他对艺术真诚,对合作者也是非常……所以这是最难得的特质。”正如书中带有自传色彩的真诚书写,郭宝昌记录下出生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大家庭、经历时代巨变的一代知识分子、艺术家的特殊经历和思想情感的变化,及其对知识和艺术执着的追求。
陈宝国同样因《大宅门》与郭宝昌相识。活动现场,他也分享了自己与郭宝昌友谊中的二三事。“第一段,一根烟袋。新学年初始,央视决定投拍《大宅门》,在无锡的影视城,几进的白家大院开始搭景,北京这边也马不停蹄开始筹备。有一天,宝昌导演给我来了个信儿,说,‘咱们去趟商店,买点儿东西。’我说:‘买什么呀?’‘淘换个物件儿,戏里用得上。’我说,‘得嘞!’我俩奔十里河的市场,进门就问:‘您这儿有烟袋没有?’还真有。我记得是看见过翡翠的,也有玉的,还有象牙的,他就一边儿看一边儿嘀咕,他说这不是七老爷的那烟袋,他没相中。
有那么一家,我们俩已经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扭头一看,他说:‘这个一堆什么东西呀?’掌柜说,‘拐棍儿,烟袋的呗。’赶紧擦去尘土摆在柜台之上,他一看,一眼就瞅准一根,拿过来爱不释手,他说,‘这就是七爷的那杆烟袋。’这根烟袋话说得有一米来长,这么大一铜锅儿,那杆是疙瘩木的还是什么的,记不清楚了,反正一米来长。他说:‘掌柜的,给我包好了,我结账,走人。’掌柜一打愣,说:‘先生,这东西是真的。’他说:‘我知道是真的,包了浆了都。’他说:‘您也不询个价?问个价?讨个价?’他(摆手),‘此物在我眼中,乃无价之宝,您包上,我付费。’
一根烟袋,一米来长,拿回去,我装上了烟,这烟嘴叼到嘴里头,我自己俩手点不着那火儿。我说这怎么办呀?‘七老爷,大户人家,还用得着自个儿点烟呀?’这根烟袋从第一集开始拍,等我们拍到第二集的时候,就没那么长了,至少少了得有一尺,为什么呀?那烟袋老敲痰盂,有时候劲儿控制不好,一敲大了,折了,折了就得剪了,还得重新接上。说到痰盂,他说:‘有烟袋得弹烟灰呀。这么着,道具,你们赶紧把库房里能搜罗的痰盂都给我拿来。’摆了小半屋子在那儿挑。‘哎,这个,二姑娘屋里合适,搁她那儿去。’
《大宅门》(2001)剧照。
没合适的。道具说,‘您看这多漂亮,搪瓷的。’‘七爷的烟袋敲上,用不了一礼拜,不是全刮花了吗?不成。我告诉你们,找铜做的,去给我准备去,要做旧。’底下多大托儿,口径大概多少,多高,大喇叭口翻起来,‘明白了吗?’‘明白了。’‘得了,回来。做仨。’说,‘为什么呀?’‘万一哪个敲坏了咱们得接得上戏呀。’到续集的时候还真让他说中了,就剩了一个,还伤痕累累,这就是一件道具。无论是每一个人物,这个戏里上百号的人物,剧中的台词,人物的言谈坐卧,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扮相,行头,道具,他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全在他(脑子)这儿。”
郭宝昌生逢不幸,经历坎坷。除苦苦寻家外,还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政治运动中被打入另册。这些境遇,没有摧垮郭宝昌,而是给予他更加丰厚的沉淀与感悟。和郭宝昌同为同学的谢飞同样讲述了他印象中的点滴过往,“郭宝昌的遭遇是非常坎坷的,我在我文章最后说,真是可惜了,他要再活二十年,把他个人的这些经历全写下来,那一定是更有价值的一本东西。”
记者/何安安
编辑/张进
校对/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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