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萧红:是师徒,更像是父女
萧红,被鲁迅誉为中国最有希望的女作家,她只活了31岁。在短短的几年创作生涯中,她留下了超过一百万字的作品,如《生死场》、《呼兰河传》,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她的成长与成名都离不开文坛巨匠鲁迅的支持,他们之间的真挚友谊是值得回味的。
萧红原名张乃莹,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的一个地主家庭。19岁的萧红为了反抗婚姻,逃到了北京,开始了流浪生活。一年后,因衣食无着回到老家,不料被“未婚夫”王恩甲发现,被迫同住一家旅馆。在欠了600多元钱之后,这名男子丢下了即将临产的女人逃之夭夭。旅店老板准备卖掉萧红去妓院抵债。
无奈之下,萧红给哈尔滨的《国际协报》写了一封信,借此结识了青年作家、副刊编辑萧军。在此之前,她读了很多关于他的文章。他们一见钟情,彼此倾心。
萧红是受萧军及东北进步作家影响而开始文学创作的。此时,萧红接触了大量鲁迅先生的作品,对这位文坛巨匠充满了向往。1933年10月,萧红把五篇小说和萧军的六篇合编成《跋涉》,在东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1934年6月,为了躲避迫害,他们从哈尔滨逃到青岛。九月九日,萧红的中篇小说《生死场》(即《生死场》)完成。小说生动地反映了伪满时期农民的贫苦生活,以及抗战到底的决心。由于不能在本地发表,他们想起了一向支持文学青年的鲁迅,于是写信给上海鲁迅先生。
十月中旬,收到回信,萧红高兴得手舞足蹈。鲁迅如何回应他们的要求。现在所需要的是一种文学上的斗争。如果作者是一位抗议者,那么无论他写什么,所写的都必然是一场斗争。即使是在咖啡馆里跳舞,也不会有少爷们和革命家们的作品。二、我可以看一看手稿,但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批评它,请把稿子寄给我……”
二萧向往文化氛围浓厚的地方,对文学大师鲁迅尤为仰慕。于是1934年十月三十日,萧红和萧军乘坐日本货船前往上海。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三十日,萧红和萧军准时来到内山书店。鲁迅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这使他们有点不知所措。鲁迅平静地问道:“刘先生(萧军本姓刘),萧红小姐(笔名萧红)?”后来,萧红描述了鲁迅独特的“全智者的逼视”,虽然鲁迅的外表和萧红想象的有很大不同,但是给她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回答:“第一,不要问你现在要做什么,只要问你自己能不能做二萧把东北和自己的经历介绍给鲁迅,鲁迅告诉了上海的情况和文艺界的情况,并且答应推荐他们的作品出版。
这时,许广平带着儿子海婴来了,萧红觉得跟许广平一见如故,特别是淘气的海婴,很快就跟萧红混熟了。鲁迅知道他们生活困难,临走时给了他们二十块钱和一把零钱给他们。许广平对萧红说:“好不容易见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这次会见鲁迅,萧红没料到“他病得这么瘦”,于是写信给鲁迅,表达了对敌人通缉和迫害的愤怒。鲁迅写了一封信:“我知道,我们相见之后,你们一定很难过。不过,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不怕敌人,可怕的是我们营地里的蛀虫。所以有时我会觉得孤单。”
鲁迅可以向萧红倾诉自己的心事,萧红也直言不讳地对鲁迅说:“来上海这么多天,创作毫无收获,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该给谁看,该在哪里发表。”鲁迅写了一封信,安慰她说:“你们现在既不能工作,又不能安静……最好多出去走动走动,看看社会,看看各式各样的面孔。”
为了帮助他们摆脱孤单寂寞,十二月十九日鲁迅夫妇请他们到梁园豫菜馆吃饭,特别介绍茅盾、叶紫、聂绀弩夫妇等左翼作家。这些作家很快就成为萧红的挚友,影响着萧红的创作与生活。
1934年4月至6月,《生死场》的前半部曾在哈尔滨的《国际协报》连载。萧红对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事变后所遭受的战乱之苦更是感同身受,强烈的主题感同身受,使《生死场》成为当时中国抗战文学的一部顶梁柱。难怪鲁迅对它的评价是“力透纸背”。但是,这本书的出版并不顺利。
一九三五年一月,鲁迅接到《生死场》初稿,认真修改,并及时向上海《文学》杂志编辑黄源推荐出版。但是,当时的书报检查制度非常严格,即使《文学》杂志愿意发表,也必须由中央宣传部书报检查委员会进行审查。“审查”了半年多的稿子,这些文化的刀斧手们却回答说“不准出版”。
在等待审阅期间,鲁迅不断安慰、鼓励萧红,利用上海文坛的关系,积极向出版社推荐她的作品。萧红创作了短篇小说《小六》,《三个无聊的人》,《饿》,散文《商市街》,《初冬》,《过夜》,陈望道主编《太白》,郑振铎主编《文学》,《生活知识》。鲁迅对这些作品赞不绝口,他写信给萧红,鼓励他说:“充满激情的作品,和所谓的作家的作品,完全是两个概念。”萧红在上海开始崭露头角,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名为“悄吟”的新星。
八月底,鲁迅得知萧红《生死场》遭到审查机关的封杀,感到非常气愤。在他的鼓动下,组织了一支“奴隶社”,决定将出版困难的叶紫《丰收》,萧军《八月的乡村》,萧红《生死场》作为“奴隶丛书”出版。鲁迅认为,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十月下旬,鲁迅请左联宣传部部长胡风为萧红作序。后来,由于萧红的请求,鲁迅亲自为小说作序,仔细校订。萧红设计了一本书的封面。“后记”是胡风写的,胡风把小说的原名《麦场》改成了《生死场》。鲁迅说:「《生死场》的名目不错」,并在序言中写道:「看到五年前,甚至更早的哈尔滨。北方人对生命的坚强,对死亡的抗争,往往是深入骨髓的;女作者细腻的笔触,给你增添了几分明媚和新鲜感……快看《生死场》吧,她会给你力量,让你挣扎。”
1935年12月,《生死场》以笔名“萧红”首次出版,立即引起轰动,反响强烈,好评如潮,“作品呼唤民族意识觉醒,激励人民同日本侵略者作战”。
鲁迅欣然将这部新作赠予友人,萧红因此一炮而红,成为三十年代中国文坛独具风格的女作家。
接着,鲁迅介绍萧红会见了著名的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和日本汉学家鹿地亘,并特别嘱咐他们要注意这个年轻女子的作品。于是,萧红的小说《生死场》和《马房之夜》先后被翻译成日文出版于日本《文艺》杂志,并在美国杂志《亚细亚》发表。它是最早介绍给外国读者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之一,使外国读者了解中国人民遭受蹂躏、为抗战而献身的具体情景,同时也认识了萧红这个女作家。
为了方便联系,萧红搬到法租界萨普塞路190号,离鲁迅家很近。鲁迅一家来探望过他们两次,萧红觉得很过意不去,便说:「何劳先生屈尊,还是我去看看你们吧。」于是萧红几乎天天到鲁迅家去,有时一天去两三趟,成了鲁迅家的常客。萧红整整比鲁迅小30岁,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个乖乖女。
一日午后,鲁迅正在寝室校对瞿秋白《海上述林》,见萧红进来,便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萧红纳闷,上午才来过一次,怎么好久不见了?鲁迅坐在躺椅上笑了起来,原来他是在开玩笑。
有一回,萧红问:「周先生,我的衣裳好看吗?」鲁迅看见萧红穿著一件大红上衣,袖子很宽,便说:「不怎么好看。」“你这条裙子的颜色不太对劲……是咖啡色的,上面有格子,颜色不太好,所以不好看。”还有评论说,她的短筒靴是“军人穿的,因为靴子的前部和后部都有丝织的拉手。”
细致入微地评论一位年轻女子的着装问题,大概是鲁迅生平仅见。鲁迅慈父般的关怀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萧红做过几次韭菜合子,做过鲁迅的荷叶饼,每次提议做,鲁迅都会同意。尽管她做得不够好,鲁迅还是拿起筷子问许广平:“我能再吃几个吗?”让萧红摆脱了尴尬。
海婴最调皮,每次见到萧红,都要拉着她去院子里玩,扯她的头发,扯她的衣裳。许广平问海婴:「你为什么喜欢她?」「她有小辫子。」海婴又来拉萧红,惹得鲁迅哈哈大笑。
后来,萧红回忆道:「鲁迅先生笑得明朗,发自内心。如果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他就会笑得连烟也拿不住,常常笑得咳嗽。”
每一次萧红离开鲁迅家,鲁迅都会把许广平送到楼下,然后给她零钱。除了生活上的关怀外,还有萧红在生活和写作方面的教诲提携。
1936年5月,在《清宫秘史》作者姚克的陪同下,埃德加·斯诺来到鲁迅寓所,向鲁迅请教了二十三个问题,其中包括中国新文学运动,鲁迅告诉他们:“田军(即萧军)之妻萧红,是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极有可能成为丁玲的接班人,而且比丁玲更早接替冰心。”斯诺对鲁迅的分析非常赞同,他把采访写成书《活的中国》。
许广平看得最清楚的是鲁迅先生对萧红的关心:“为了减轻旅人的哀伤,鲁迅先生自然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有才能的人不至于颓废无助。所以,他除了抽出大量的时间与萧红先生通信之外,还想方设法地把书介绍给他们。总之,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感受到温暖……”
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五日,萧红决定只身前往日本求学。鲁迅高烧设宴为萧红饯行,许广平亲自下厨。尽管他们竭力想把她和萧军之间的关系拉近,但是萧红去意已决。他们泪流满面地离开了。这一次的重逢,成为萧红和鲁迅永别的故事。一代文豪鲁迅于1936年10月19日逝世于上海。
东京传来噩耗,萧红悲痛欲绝。她接连给萧军写了两封信,信中写道:“昨夜我不能不哭。我在一份中国报纸上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照片。可惜,我的哭声听不到你的哭声。虽然三个月前,他还坐在藤椅上跟他道别……但是,许女士的悲伤,却让他感到恐惧。至于那个孩子,我简直无法想象。”
萧红除了写信给萧军和许广平外,还发表了《在东京》,《海外的悲悼》,《回忆鲁迅先生》,《鲁迅先生记》,以表达对老师深深的怀念。也让读者对文学大师的生活有了更深的了解。
萧红于一九三七年一月从日本回国。到了上海后,即去看望许广平、海婴,见到鲁迅遗像旁那盆碧绿的万年青,不由得想起自己初到鲁迅家时的情景。那时候,萧红看到客厅长桌上摆着一盆翠绿的植物,她从北方来,很是惊讶,而且每次去都觉得生机勃勃。鲁迅对她说:「这叫万年青,永远如此!」现在先生走了,花盆也换了,但是万年青依然“青青不谢”。她抱着海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又到万国公墓拜祭鲁迅先生,献花,想起先生待她如亲人的情景,又失声痛哭。《拜墓诗--为鲁迅先生》是她含泪创作并出版的。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日军占领上海。萧红和一些文化人士,如萧军,艾青,端木蕻良,开始流亡武汉,山西,西安,重庆。
1939年,萧红又在重庆发表了一系列纪念鲁迅的文章,其中包括《纪念我们的导师》,《记忆中的鲁迅先生》,《鲁迅先生生活散记》,《鲁迅先生生活忆略》等等。
萧红于一九四○年一月飞抵香港。这时候,萧红得了肺结核,身体虚弱,咳嗽不断。《呼兰河传》和《马伯乐》、中篇《小城三月》一部,以及《给流亡异地的东北同胞书》和《九一八致弟弟书》等极具感染力的散文作品。萧红躺在病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太平洋战争于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爆发,香港陷落。战火将至,萧红病情加重。萧红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挣扎着写下了“我要和蓝天碧水永远在一起”。半辈子都被冷落,《红楼》的一半,只能靠朋友们来写了……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骆宾基是最后一位陪伴她44天的人,他证实,萧红病重时,曾多次含泪缅怀对她恩重如山的鲁迅先生,临终前说:「把她的骨灰送回上海,葬在鲁迅墓旁。」她把鲁迅视为慈父,死后愿灵魂相随。
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点,饱尝辛酸的才女,在战火纷飞中孤独地离去。当时上海早已沦陷日本人手中,战乱之中,萧红想要回到上海,却是难上加难。她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即便是死了,也要继续漂泊。火化之后,她草草埋葬于香港浅水湾。
萧红的骨灰于1957年八月十五日从香港浅水湾迁入广州市银河公墓。经过15年的漂泊,她终于和她尊敬的老师和朋友们更加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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