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记独家|胡沈明等:网红城市形象塑造的情感转型探析
一、研究回顾:城市形象与网红城市
“城市形象”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城市学家凯文·林奇在其1960年出版的《城市意向》一书中提出,他认为城市形象是多数城市居民共有的心理图像。城市形象是一座城市的精神、经济与政治文明的结合体。传播学对城市形象传播的研究较为多元,主要聚焦于视觉化塑造、媒介建构以及策略创新等方面。当前已步入视觉传播的时代,文字化叙事难以满足公众需求,叙事的视觉化转向将城市形象传播带向新的进程。在城市形象的塑造中,视觉元素的利用丰富了受众感知,“媒介文本形态的可视化性质”[1]也强化了城市形象的直观与真实,媒体对城市形象的建构由此成为研究热点。在新媒体发展进程中,媒介不仅再现城市的实体形象,更建构了人们对城市的认知与记忆,全方位赋予了城市空间多重意义。就宏观层面而言,从媒介再现的角度出发,可将城市形象的媒体建构理解为“一种由不同力量共同交互作用而构筑的想象地理”[2]。研究者以抖音、微博等新媒体平台为例,探讨短视频对城市形象建构与传播的影响,如有研究者认为在短视频的介入下,城市形象从“规模性宣传变为渗透式传播”[3];政务抖音号增强了城市的可见性,让受众看见“城市面貌、城市性格与城市价值”[4]。部分研究者关注传播策略创新,认为在城市形象传播的框架之下,将“利益相关者策略,城市营销策略,大众传媒策略和文化策略”[5]等组合运用可取得较好的传播效果。与此同时,全媒体时代“生活化、场景化”[6]的扩散模式亦有利于城市形象的塑造。二、网红城市的景观聚集路径
(一)记忆景观由于“网红城市本身多为知名的、有其独特城市品牌的中大型城市”[12],因此公众个人认知中储存了一定的、特殊的地方记忆。地方记忆与文化底蕴是形成网红城市的根基所在。以西安为例,一方面,它是十三朝古都,陕西省省会以及“一带一路”的核心区域;另一方面,它具备独特的历史背景与深厚的文化底蕴;此外,2016年《西安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中更是提出了全力打造“品质西安”,初步形成具有历史文化特色的西安国际化大都市的目标[13]。因此,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它都具备发展为网红城市的资源与条件。除却自身的文化底蕴外,地方记忆的再现也是培养公民城市认同感的重要方式之一。多数城市对内采取“利益相关者策略”[14],使得个体与组织成为“利益相关者”,将城市形象的打造植入个体与组织之中。“全国文明城市”“宜居城市”的评选也对市民提出相应标准与要求,将城市中的每一个体囊括其中。许多城市的宣传标语也以“我们”与“大家”的第一人称视角,力图培养市民的城市认同感,加强城市居民的集体感。认同感的培养主要从情感与关系的视角出发,打造有个性、深入人心的城市性格与城市品牌,吸引公众线下感知、具身体验。对某一地方的特殊记忆或集体记忆都可成为聚集的精神动力,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所包含的国家记忆、北京天安门以及故宫所富有的深刻文化内涵。(二)网络互动景观在互联网思维的引导下,流量效应推动了网红打卡点的爆火,社交媒体平台中点赞量最高、评论最多的城市景点往往使网民趋之若鹜。但是,亦有部分地方曾曝出“流量骗局”,如小红书上的某些网红打卡点看似精美绝伦,实则经过后期修饰,与实际状况大相径庭。由此引发舆论声讨,有人甚至称其为“滤镜景点”。至今,景点“诈骗”更是成为网络热梗。除此之外,流行文化是时代潮流中的新兴产物,也是流量效应的载体,因此常受年轻人的追捧。在资本的多重裹挟下,文化工业生产出既具流行性,但又同质化的网红产品,各个城市的商业街便是典型。由于其商业化程度高,有时相关评论负面倾向严重,如“本地人不会去”“东西难吃”“价格贵”等。此外,其他网红现象也与高度商业化的网红景点并存。单纯的流量效应确实可以带动网民的聚集,但也带来景点碎片化、个人休闲活动公开化、隐私被侵犯等问题,进而减弱公众对此类景点的热情。就此而言,依靠流行文化带动旅游并非最佳选择。(三)空间奇观在媒体的煽动与消费主义的冲击下,奇观文化渗透进社会的方方面面。奇观文化与当代信息的泛滥有关,它使人“崇拜新奇”[15],嵌入空间层面之中,影响人们对城市的印象。空间奇观的形成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城市视觉符号的打造,“城市视觉符号包含城市标志、城市色彩、城市吉祥物、城市标志物等”[16]。诚然,已有许多网红城市打造了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地标性景点,如长沙五一广场的巨幅裸眼3D秀、西安的大唐不夜城;也有其他融入情感的同质化视觉符号,如在全国各地爆火的“我在××很想你”式路牌等。这显示出旅游城市的吸引力已从景点本身的文化底蕴转至游客的情感需求。最初对空间奇观的追求体现在该空间或建筑的精神文化能与视觉感知交融,如苏州园林因其悠久的历史文化与独特的建筑风格吸引游客,埃及金字塔与巴黎圣母院皆有此特点。而今,媒介与技术激发受众猎奇心理,工具理性加入奇观的构成之中,使得城市中出现如“巨型玫瑰”“粉红色斑马线”等情境化奇观,而在人造古镇、人造沙滩等奇观方面,则出现同质化倾向。另外,给小众景点贴上“中国马尔代夫”等标签的行为也从文本角度对空间或景点进行了奇观化处理。这些空间多从激发消费主义情绪出发,刺激个体欲望,吸引游客打卡。视觉传播时代,城市形象的传播要求线下视觉符号的精致打造与线上视觉化媒介的灵活运用相配合,从而刺激公众欲望,吸引公众驻足。三、网红城市形象塑造的情感实践
(一)群体聚集:互动导向下的游客凝视英国社会学家厄里在《游客凝视》一书中提出“游客凝视理论”,他认为人们在日常生活之外,通过“凝视”来追求超常的旅游体验,并且“旅游凝视”具有极大的“不平等性”[17]。从游客的意图出发,以对旅游地符号性的体验为目的的游客聚集确实体现了“凝视”的不平等性,其中游客占据主体地位,而符号化景点居于客体地位;不过,游客对社会文化体验的追求目前正逐步转向情感体验,期待从人际互动与人城互动中获取独特感情。炊烟袅袅的乡村烟火与接地气的夜市摊位,为游客的凝视赋予了迥然不同的色彩。在此导向下,越来越多的游客寻找并聚集于带有对话性质的目的地,“游客从凝视、对话到相知、相爱,达成精神上的相遇”[18],其凝视转向主客体间的对话与合作。(二)差异感塑造:多元行动者的内在联结通过城市内部多元行动者的内在联结与行动,以人为中心,城市塑造出独具差异感的形象。法国社会学家拉图尔认为“行动者”是广义的,既指人类,也可指非人类的存在和力量,任何通过制造差别而改变了事物状态的东西都可以称为“行动者”[19]。普通市民、各类组织及城市中的各类空间符号皆作为“行动者”而存在,他们的连接与互动织就行动者网络,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力量。政府主动且正面的引导,第一时间为吸引游客、塑造形象亮出诚意。如淄博爆火后,淄博市政府及时出台政策,发布“五项禁令”打击扰乱市场价格行为,文旅局局长现身直播介绍淄博烧烤的网红吃法,警察与消防员也时刻待命,为游客保驾护航。在基础设施的保障与建设上,提供免费停车位,并打造旅游专列,安排志愿者。除此之外,政务媒体、主流媒体与“自媒体”纷纷上场。在正向热点事件中,各类群体“实现资源互换,形成互动共生”[20],符号、流量与精神气质有机结合,联合展现出全面立体的城市形象。更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市民的表现直接展现地方文化性格,如演员高亚麟自发为家乡淄博代言。行动者们的内在联结展露出好客热情的地方面貌,先行输出情感凸显出与其他城市的差异感,最终引发游客聚集。四、网红城市情感聚集的支撑力量
(一)行政力量:动用公共资源塑造情感网红城市的可见性,是地方政府介入后资源配置和调度的结果,也是可见性的根源[24]。地方政府的积极参与是打好胜仗的关键,是“为人民服务”理念的具体实践,是真正建设好、维护好城市形象的主导力量。在淄博爆火案例中,淄博市委书记重视城市气质塑造,关注城市的情感建设,为建设良好城市形象树立榜样。除政府官员以身作则之外,政策法规也得跟上。自爆火以来,淄博市政府发布有关“城市管理”“价格规范”“岗位需求”等多项信息,涵盖基础设施建设等多个方面,几乎面面俱到。行政权力的介入打造出闪亮的城市名片,为情感的塑造奠定坚实基础。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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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沈明:江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执行院长;梅玫:江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4年第4期】本文引用格式参考:
胡沈明,梅玫.网红城市形象塑造的情感转型探析[J].青年记者,2024(04):108-112.
编辑: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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