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果”种树

如果把喜剧产业比作树或者森林，那么就不能只关心结果，还要定期种树、浇水、施肥、修剪。

作者｜赵铭

如果想收获好的果子，最好的方法是认真种树。

2021年十一假期，《脱口秀大会》第四季正在迎来收尾前的高潮阶段，出品公司笑果文化已经在上海举办「笑果训练营·校园计划」，100位来自国内各大高校的在校生参与其中。12月，节目刚刚收官不久，新的冬季训练营也快速启动。

笑果把自己定位为一家以内容驱动为核心的年轻态喜剧产业公司，内容的根源和产业的底座，是源源不断的喜剧人口。

训练营是笑果培养喜剧人口的重要路径，也是其一直以来的核心工作。从2017年开始，笑果提供包吃包住的免费课程，招募更多爱好者踏进脱口秀的大门，同时为这些学员提供上升通道。几年下来，开放麦、训练营、TIGHT 5直通赛、《脱口秀大会》，笑果逐渐形成一条稳定的新人选拔培养链路。

可以这么说，对笑果这家喜剧公司来说，一期期做训练营，就是在种树。

寻找「庞博」

晚上八点。

推开门。一间有些昏黄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茶几，上面挤满了瓶装水和没吃完的外卖打包盒。梁海源、小罗、张灏喆瘫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处于一个赛事的中场休息阶段。

穿过房间右转，是另一个更大的场地，穿着黑底黄色logo笑果文化衫的人们聚集在五张桌子周围，一边打字，一边互相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地，能听到遍地开花的笑声。

2021年12月的一个晚上，我们在上海苏州河畔某个并不喧闹的地段，看到了笑果冬季训练营的改稿现场。48组（含漫才组合）学员被分成了五组，梁海源、小猪、三弟、吴星辰、悟饭分别担当小组导师，给学员们一对一指导改稿。

训练营是笑果挖掘喜剧新人的地方，每期笑果从上千个报名表中选出30-50人，通过系统化、高强度的课程分享笑果内部多年沉淀的喜剧知识。人们在《脱口秀大会》上看见的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新人，除了在线下俱乐部、开放麦磨炼多年的原生脱口秀演员、像李雪琴一样跨界的艺人，很多都出自这个包吃包住、为期一周左右的集训营。

训练营发源于笑果的「种树」基因，所谓「如果把喜剧产业比作树或者森林，那么就不能只关心结果，还要定期种树、浇水、施肥、修剪」。公司初创时，笑果的几个创始人就认识到，打开市场需求和让更多喜剧人口进入行业对于发展脱口秀的重要性。

脱口秀进入中国时间不长，早期不仅市场对脱口秀的认识不足，脱口秀演员也极度缺乏。在《吐槽大会》播出前，据说全国全职的脱口秀演员「一辆小巴就能装下」。当时在脱口秀演员中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演出的时候，千万不要坐同一辆车，万一出车祸，中国脱口秀的半壁江山就没了。」

对于笑果文化而言，新人挖掘和演员培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是扩大产业人口、创作职业化的开始，也是建立自己核心优势的关键所在。

早在《吐槽大会1》上线之前，笑果就开始在线下寻找合适的脱口秀人才。2016年，笑果文化就在各地组建线下校园俱乐部、城市俱乐部，挖掘脱口秀新人。

训练营为那些对喜剧感兴趣、却还是一张白纸的人提供了机会。程璐说：「开设训练营的目的不是为了抬高脱口秀的门槛，反而是为了让更多想说脱口秀的年轻人少走一些弯路，同时还能扩充脱口秀周边的人才」。

第一期训练营始于2017年2月。那时，笑果正在筹备《吐槽大会》，想从全国招揽能培养的年轻脱口秀人才。公司决定办一个训练营，把全国有兴趣的大学生都叫到上海来培训，负责他们的交通和食宿。

第一届训练营的课程只有脱口秀基础技巧，前三名分别是庞博、郭展豪和江梓浩。后来的故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他们被笑果签下，登上了《脱口秀大会》的舞台。

庞博早期在训练营 

庞博是笑果训练营培训体系的代表。他不仅是《脱口秀大会1》的冠军，也是《脱口秀大会4》的亚军，号称是「陪脱口秀走过四季的男人」。回忆参加训练营时的感受，那是他第一次需要在短时间内进行大量的集中创作，「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强度都是有用的，我自己现在也应该这样做」。

「喜剧新人们」

2017年4月，笑果完成A轮融资，融资金额1.2亿，彼时，笑果文化董事长叶烽认为，最重要的是人才培养和线下演出。

两个月后，笑果文化的第二部综艺《未来吐槽王》要海选发掘更多的新人。同月，噗哧训练营第二期举办。在《未来吐槽王》的海选现场，《脱口秀大会3》的冠军王勉第一次上台讲脱口秀，之后他进入了噗哧夏令营。

王勉说，自己是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通过学习和锻炼，走到更多人面前。在训练营的日子，他每天上课、写稿、上台、下台之后改稿，然后接着写稿，形成了一个非常紧密的闭环。「不要指望哪个环节能给你最大的帮助，更重要的是你能形成这一个完整的体系，并且各个环节连接紧密」。

2017年对笑果来说是重要的一年。年初，腾讯视频、笑果文化联合推出《吐槽大会》，第一季总播放量达到14.5亿，单期播放量最高破2亿。脱口秀市场开始破冰，李诞也成为顶流明星。

《吐槽大会》走红后，笑果一口气推出《脱口秀大会》、《超级故事会》、《冒犯家族》，以及第二季《吐槽大会》。在笑果的规划中，节目是流量入口，让更多人接受脱口秀这种喜剧形式。

这一年，笑果也没有落下线下的功课，举办开放麦，在大学校园里进行公益演出，组建脱口秀俱乐部。「我们要让年轻人觉得这不仅是一个体面的、能赚钱的行业，还要让他们觉得玩这个是酷的」。笑果文化CEO贺晓曦说。仅2017年一年，笑果就在15座城市的23所高校举办了校园行活动。

时间来到2018年。经过了2017年的噗哧冬令营、夏令营，训练营升级为更常态化的「噗哧学院」，任何人只要对脱口秀有兴趣，即使零基础，都可以通过系统化的学习、创作、演出和打磨，发掘自己的脱口秀天赋。同时，以往的训练营学员还可以形成滚动，例如郭展豪，就成为了第三期训练营的助教。

第三期训练营 

训练营规定，每个学员前一天晚上才得到题目， 24 小时内完成创作，登台演出。连续四天的高强度创作中，经过个人脱口秀自由表演、团队情景剧表演、个人命题脱口秀表演等层层筛选，最终大四学生黄宝咧夺得了冠军。「脱口秀圈子的人真的都太棒了，一点架子没有」，他开玩笑说，「特别是助教们，写烂梗写得特别积极」。

从2017年6月到2018年12月，笑果连续举办了五届训练营。课程在不断进化，相比于第一届较为单一的课程模式，在第四届训练营的官方介绍中，已经能看到脱口秀喜剧基本课程、脱口秀文化课程分享、即兴喜剧课程、舞台习惯与舞台技巧、演员经验分享等多维度的喜剧教学。

这中间产生了吴星辰、豆豆、孟川、赵晓卉、House等如今观众眼中的熟面孔。House表示训练密度很高，「平时上班没有过这样的密度」。赵有成说，「沉浸在那个氛围里就会快乐，有点像高考训练营，很有冲劲儿」。 

2019年，《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播放量皆超过10亿。受益于综艺的影响力，脱口秀市场持续增长，线下消费越来越火热。

「喜剧新人」依然是不变的强调。贺晓曦在2019年底的三声年度峰会上说，只要不断有喜剧人口，就能挖掘更多人再造喜剧。李诞之后有呼兰，还有更多的年轻人，「这是一个永续的过程」。

训练营放量

2020年对于笑果而言是跌宕起伏的一年。疫情以及其它突发事件，让许多人怀疑笑果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到了下半年，《脱口秀大会3》却意外出圈了。

当时，在和《新声Pro》交流时，贺晓曦多次谈及「因果」，觉得《脱口秀大会3》的成功，应该追溯到2017年《吐槽大会1》、《脱口秀大会1》让大家开始接触这种形式，以及同年开始的新人训练营，「在所谓的因果中，我们要做那个正确的因」。

王勉夺得第三季冠军的瞬间，是贺晓曦这一年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作为训练营第一期的学员，王勉读大学时被选中进入笑果做编剧，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脱口秀——三年间他花了大量精力寻找方向，结果有目共睹。

王勉夺冠 

「我一是为他高兴，二是我们从前几年开始做一些正确的事情，这些事情的效果在今年按照我们的预想出现了，我觉得很感动」。

贺晓曦说，在这个行业，公司要往前走的核心就是持续产出高水平喜剧人的能力。2019年训练营曾停滞了一段时间。《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结束后，笑果在培训上有两点考量：第一是给训练营放量，第二是趁脱口秀的热潮马上再次启动。

2020年12月、2021年5月，笑果连续做了两期笑果训练营comedian pro，其中冬季训练营中有鸟鸟、张灏喆、张骏，春季训练营有步惊云、廖博、邱瑞等——后来他们都在《脱口秀大会4》上留下了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

2020年，笑果新增C部门，体系化地培养喜剧人的能力——这也是笑果里程碑式的一个动作。2020年冬季训练营的学员、北大毕业的小酱桶，后来成为了C部门中的训练营负责人，这也为训练营学员提供了另一个关于出口的思路。

李诞、程璐、孟川提出的关于培训的专业想法，C部门负责落地。笑果会吸纳专人服务于训练营，不仅是专业的培训导师，还会找到有经验的教培领域的负责人做产品搭建、运营规划、时间表。在近一周的封闭集训中，培训课程之外也会有高强度实战训练。

培训课程包含各个喜剧门类，脱口秀、sketch素描小短剧、情景喜剧，都有专业的老师前来分享。除了梁海源、程璐、小罗等师资主力，甚至还有刘天池的表演课，综艺节目《向往的生活》总导演王征宇聊综艺。通过训练营，步惊云说她见识了一圈风格各异的优秀选手，开阔了眼界。她还意识到自己的眼光也慢慢提高，「很多以前的内容已经看不上了」。 

2021年的《吐槽大会5》有40多个编剧，数量是往年的两倍。除了王建国、程璐、呼兰等熟面孔，还有从线下脱口秀搜罗来的新人以及笑果训练营的学员。

在贺晓曦看来，《吐槽大会》的最大意义逐渐转变为新人编剧的训练场。训练营结营后，鸟鸟，张灏喆通过《吐槽大会5》编剧工作的锻炼，学习了思路的转变，以及更多创作方法的融合。

以往从线下到线上要经历一定时间，而鸟鸟2020年年底开始讲开放麦，2021年已经站上《脱口秀大会4》的舞台。「她为什么能快速的转过来？因为她有高强度的训练、激荡、冲击，她得到了很好的技术反馈」。

目标一千人

《脱口秀大会4》结束后，更大的人群透过比赛感受到脱口秀的美好。但就在节目开播前不久，贺晓曦还表示，这两年状况虽然有所改善，但这个行业缺人还是一个赤裸裸的现实。

2022年，笑果有一个新的小目标：要把培训做成一个业务体系，覆盖一千人级别。「训练营如果跑通，趋向于火箭不再需要外部燃料，可以实现燃料自给自足，理论上也能推进各个产业线的全面爆发」。这一计划也从2021年的第四季度开始初见端倪。

去年十一期间，笑果做了一次压力测试，首次面向在校生开办喜剧集训「校园计划」，也是笑果首次将培训做到百人量级。

校园计划 

校园计划有和以往训练营不同的特色，扩张了对喜剧系统的介绍：脱口秀、漫才、即兴喜剧、Sketch、演出运营、节目导演，试图把喜剧行业的方方面面都展示出来。

李诞在现场回答了两个小时的提问，推心置腹；笑果线下演出制作人陆逸云和《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的内容导演吴凡、执行导演杨晓雨，普及了剧场运营和节目导演的基本工作内容；小酱桶做了一波全方位的喜剧科普《美式喜剧文化发展之路》；《今夜百乐门》《周六夜现场》制作人、飞来即兴的创始人沈飞也来教了一整天的即兴。

尽管为了照顾学生们的作息，课程安排在了11:00-21:00，但年轻人们似乎并不想错过这样的时机，每天 8:00 就有人在群里问「什么时候开门？」导师们每晚被学员用一个「阵法」围住，改稿也一天比一天拖得晚。

训练营的最后一天，学员们联手贡献了总计时长超过 8 小时的喜剧汇演。有学员用音乐脱口秀编了一支歌，感谢导师和组员，张灏喆拿小纸巾擦眼泪，有学员大哭着说：「本来都要放弃脱口秀了，还好来了」。

12月底的冬季训练营也如约而至，和以往不同的是，笑果开始与知名的脱口秀演员签约培训约，王梓晗、悟饭、肉食动物等现在已经成为了笑果训练营的专职培训师。

冬季训练营改稿会 

训练营还衍生出了飞行计划。去年11月开始，先后在武汉、杭州、南京、上海发起，用周末的一天，将适合大众学习的喜剧入门知识带到全国各地。这期间，CEO贺晓曦到场发言为训练营开场；王梓晗、小佳、张骏在武汉带来高浓度的喜剧课程；张灏喆、孟川和伟大爷在杭州，杨波、贾耗在南京为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喜剧经验。

2022年，笑果会加大「飞行」的力度，力争每个月都能去到新的城市。

《脱口秀大会4》让「漫才」这种新的喜剧形式走到了大众视野里，去年12月，笑果时隔多年再次举办「喜剧周末」，主角对准了漫才。今年，笑果还会大力发展漫才的入门及专业培训，1 月，上海的漫才飞行计划，就是航程的第一站。

笑果想要输出自己的标准，培训某种程度上也是重要的输出方式。人们参加训练营之后，其一是产生社群，可以互相讨论喜剧；其二是了解什么是好的脱口秀表演的标准。

李诞在《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中说，笑果是家独大却弱的公司，贺晓曦同意这种说法。「弱」的其一表现就是底盘弱。行业进入国内较晚，被大家广泛接触也不过两三年，还没有进入更多应该进入的场景。

训练营实质上是在解决底盘弱的问题，让更多的喜剧人口去保证行业的快速奔跑，「大家每次看脱口秀大会的时候，关心的都是新人怎么样。说明这其中有极大诉求」。

笑果还会继续种树，李诞、程璐、杨笠、庞博等熟面孔还会不断地出现在训练营中，为新人分享经过市场验证的、最前沿的干货。当然，这也仰赖于笑果内部被贺晓曦称为「很酷、很牛X」的氛围——大家热爱脱口秀，彼此之间真诚分享，反复想的就是如何把内容做得更好。

「程璐为什么要给你出主意？（指《脱口秀大会4》决赛前给周奇墨出主意）你说程哥难道自己不想更红吗？但是那一瞬间他会放弃这件事情。在讨论的那一瞬间，大家都在讨论内容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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