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写秋思的小词,上片阔大雄浑,下片巧思动人,末2句是著名情语
范仲淹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世称“范文正公”。
他的文学素养很高,写有著名的《岳阳楼记》,表达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思想境界和高尚情操。
范仲淹是这么说的,也是终身身体力行的。
他一生忧国忧民,不图个人荣华富贵,从二十七岁进士及第到五十五岁主持新政,每遇国家大事,总是慷慨直言,因此三次被贬。
每贬一次,时人称“光”(光耀)一次,第一次称为“极光”,第二次称为“愈光”,第三次称为“尤光”。
西夏人称他“胸中自有数万甲兵”,而他笔下的词也是阔大雄浑,如那首广为流传的《渔家傲·秋思》: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词情景交融,意境深远广阔,景物描写将读者带进广漠的空间之中,感到范公喝的这杯苦涩的浊酒,掺杂着浓郁的思念和深沉的悲悯。酒与泪,是范公词作中经常运用的意象,坎坷的经历、残酷的现实、深刻的悲悯情怀造就了范词之美。
从酒与泪中,他流露出常人皆有的感情,真切的悲愁引人泪落,克制的深情让人动容。
同样是写边关秋景,他的另一首名篇《苏幕遮》却是另一番风味,缠绵悱恻,情真意切。
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苏幕遮”这个词,是波斯语“乞寒节”的音译。古代龟兹国每年在冬天来临之前都会大搞乞寒节的活动,为的是祈祷当年冬天降下更多的雪,以使来年水源充足,水草丰茂。
乞寒节有盛大的歌舞表演节目,自唐代传入中华,引起过很大的轰动。
后来,唐明皇把乞寒节上所唱的歌的曲调,改造成了一个名叫“苏幕遮”的词牌。
范仲淹这首写秋思的小词,就是这个词牌下最著名的一首。
上片空灵开阔,从上到下,从近到远,都笼罩在一片销魂秋色之中。
“碧云天,黄叶地”,秋高气爽,落叶纷纷盖住了大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碧色的天空、金黄的大地一直向远方伸展,连接着秋江,江波上笼罩着一层翠色的寒烟。
“寒烟”指深秋时江上弥漫的烟霭,本来它是白色的,因上接碧天下接绿水,所以成为翠色的。
作为铺垫,作者继续写道:“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夕阳照远山,水天相接,萋萋芳草一直向远处延伸,隐没在斜阳照不到的天边。而从“芳草无情”开始,则是进入主题了。
古人往往以芳草萋萋来写离情别绪,例如王维有诗云:“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范仲淹当时镇守在陕西一带,属宋代的西北边境,为防止西夏入侵,所以离家多年。深秋时看到芳草碧连天,自然禁不住思念家乡了。
上片虽是写秋景,却意境阔大,读之使人并不感到有衰飒悲伤之气,而是一种阔大雄浑的美。
下片勾起怀乡之思,都是从小处着眼,言梦寐,言饮酒,巧思动人。
旅途无涯、归程不定,范仲淹心中的热泪亦随风摇落,心上的秋意甚浓,端起酒杯,离情更浓,乡思之心愈加黯然怅惘。只有在梦中,才能看一眼久念的故乡;
醒来之后,原是好梦一场。独自倚着高楼栏杆,遥望远方,思念家乡,喝进愁肠的酒都化作思乡的泪水。
从“斜阳”到“明月”,随着时间的不停流逝,作者的乡愁也越来越重。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句,是妙想天开的奇语,酒不再是浇愁、催泪,而是酒、愁、泪融为一体,同归真寂。
这是彻骨相思的情语,更是彻悟人生的禅语,真有百炼钢化绕指柔之慨。
《苏幕遮》是范仲淹以雄健之笔写婉转相思的成功之作,词中尽显寂寞,却不独写寂寞。
这首词融情于景,郁结在胸中的乡愁和周围的苍茫秋景相结合,更使得愁苦之情越来越浓烈,逐渐发展到高潮,最后在难以言语的黯然之情中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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