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原圪蹴着的自在时刻

老太原人把蹲下叫做“圪蹴”，也有人叫做“圪蹲”。“圪蹴”在老太原人的肢体语言中，代表着一种舒适、放松和惬意，同时又有一种“落拓不羁”的随性自在，因为不仅交往礼节而且家风里也总是锲而不舍地追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而唯独不讲究“蹲相”。

“圪蹴”在老太原人的发音里，短促有力，一发即收，语音和动作一气呵成。走进老太原的乡村，随处可见这样一种习俗动作——板凳不坐圪蹴着。大槐树下、大门洞里、向阳或背阴墙根下，无论是古稀老人还是稚童娃子，大都是板凳不坐圪蹴着，或浪谝聊天，或抽旱烟锅，或弹玻璃球……一副称心快意的样子。

圪蹴，其中“圪”是一个口语里的助词，没什么实际意义，而“蹴”则有古汉语中“蹲”的意思。老太原人的圪蹴由来已久，据说这种“臀部不着地的虚坐”姿势，是从古时的“坐”演变而来的。古人的“坐”是席地而坐，坐时两膝并直着地，臀部贴于脚跟。这样一来，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脚后跟上，想必这一动作绝对算不上舒服，应当是为了礼仪之需。由于坐具的发明，臀部离开了脚跟，而圪蹴又比坐着方便，所以老太原人一般不坐板凳，或着干脆圪蹴在板凳上。而这一习俗也与太原的地理位置有关，太原位于晋中盆地的北部，在古代农耕文明中，盆地就意味着农业发达。农忙时节人们荷锄扛锹拉犁下地劳作，谁还会带上板凳地头歇息？歇息都是抽空，就地一蹲，方便及时，渐渐地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行为。

“圪蹴”成了老太原地区特别是乡村的一道风景线，更是一幅幅浓浓的乡村画卷。人们在田间地头圪蹴着，估摸着庄稼的收成；在坡上圪蹴着放牛，看着牛津津有味地吃草；在屋里的地上圪蹴着，谋划着儿女的婚姻大事；在邻居家里圪蹴着，交流着致富门路；甚至村里开会圪蹴着，看电影看戏圪蹴着，就连走亲戚也是炕沿不坐圪蹴着。而圪蹴不误事的最好时候就是吃饭时，大人小孩端着大海碗，家门口、村委会及供销社门前一圪蹴，这就是老太原人昔日的村头“饭场”——碗里冒着热气，众人圪蹴着，大口吃着，大声说着，开怀笑着。

圪蹴着吃饭，据说从养生观点来看，有一定的科学道理，老太原有句俗话：“圪蹴下吃饱，站起来正好”便印证了这一点。可见，圪蹴是老太原人最接地气的生活状态，人们圪蹴得潇洒，圪蹴得自如。

老太原人圪蹴的功夫不浅，堪称独步天下。编炕席，一张张苇席硬是圪蹴着穿拽而成，半天不起来也无任何不适；拔杂草，一亩地的杂草生生地圪蹴着拔完，全然不知道累。圪蹴功夫的最基本要求就是人不能吃太胖，挺着“将军肚”基本上就圪蹴不了了，这个要求恰是老太原人“朴素耐劳，饮食极简，三餐擅粥”之性情的注脚。圪蹴，早已是一代又一代老太原人骨子里自带的生活习惯。

时光荏苒。如今太原人圪蹴在地上闲谝的情景越来越少了，年轻的一代都忙碌着，天南海北地闯荡世界，圪蹴下来悠然自得聊家常的场景是不会再有了。

彭庆东（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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