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娱乐白皮书音乐篇章报告:音乐产业观察:这个世代的狂野、狼狈与疲倦
文:雄飞
2023年的音乐行业充满了欣喜和鼓舞。线下演出市场随着文旅一起复苏,迅速回升甚至超越疫情前的盛景,这是我们都能切身感受到的热潮。过去几年,受到短视频的冲击,排行榜热单上总是充斥着“口水歌”,“华语乐坛已死”的论调甚嚣尘上。在野蛮生长阶段结束后,我们却发现今年的“热歌”似乎又多了几番“品质”。尽管我们深知,娱乐消费依然是表面绚烂光鲜,底下却又暗流汹涌。但,来不及解释了,在耳边呼啸的风声里,我们在2023年一路狂奔。
“长期价值”成为年度关键词
如果要选出“2023年第一热单”,相信许多人的脑海中会如耳朵虫般响起:“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作为2023年的第一爆款金曲,由汪苏泷作曲制作、容祖儿演唱的《就让大雨全都落下》,最早于2022年7月发布,在半年的发酵期后,2023年1月,猛地成为各大歌曲排行榜上的第一,一个月里席卷了10亿播放量,迄今也仍然耸立在QQ音乐的热歌榜上,在榜时间已经超过333天(截止12月3日数据)。
《就让大雨全都落下》的成功在网上有诸多探讨,但归根结底是在于:这是一首沿袭着华语乐坛传统的决定性好歌。许多音乐产业评论员把它视作一个信号,就像距今15年前的“彩铃歌”时代,因为陈奕迅《爱情呼叫转移》、蔡健雅《红色高跟鞋》所代表的正规军入场而宣告完结,从而取代了那些粗制滥造的歌曲。而今这种情况是否会轮到“短视频热歌”,暂不能妄下结论。可我们确实发现,那些标准的“神曲”,在2023年已不太吃香。比如年初曾一度很火的《爱如火》,此刻提起它,是否感觉已是上个世纪的事儿呢?
如果把歌曲(音乐版权)比作一种商品,那么它相比于其他类型的商品最大的特征是:会拥有很长的生命周期(产品使用周期),甚至永不过时。传统唱片公司的版权逻辑是:通过宣发手段推红一首歌,让它成为经典。即:在五年乃至十年之后,这首歌依然是经典,依然有着强大的版权价值。但在“网红歌”的逻辑里,依然是通过宣发获得歌曲的初始流量(宣发即指买量),在极短的周期内让歌曲的流量最大化,然后便是断崖式下跌——这些“网红歌”的生命周期极其短暂。“网红歌”的操盘手们不追求天长地久,只追求曾经拥有,因为令人乍舌的产品上新速度,足以保证流量游戏继续。
在2023年里,买量越来越难了,ROI越来越低了。这和先是依靠“跑车”在淘宝上赚的盆满钵满,后来通过巨量/磁力金牛在抖音电商/快手电商赚的盆满钵满的商家们遭遇的困境一样。“长期价值”顺应成为2023年最常被提及的词。听起来这事也足够抽象,唱片业自古以来就是“长期价值”的最佳诠释者,现代版权制度本就是围绕长期价值所建立的游戏规则。表演者会累,会生病请假,会变老,但被录制成录音作品的音乐不会衰老,这才有了“拷贝”(COPY),才有了俗称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过去几年的短视频热歌,全是电商逻辑,疯狂上新,比的是谁的货盘表里SKU(Stock Keeping Units,电商用语,指库存进出计量单位)够多,音乐变成了日抛或月抛的玩意儿。
总之,2023年音乐作品正在回归内容逻辑,今年排行榜上有越来越多看起来“正常”的热歌。除了前面提到的“年度第一热歌”,今年的“流量人气王”郑润泽,也是流媒体榜单里最受青睐的“网红歌手”之一。郑润泽最早在2018年的《明日之子》里崭露头角,如果你去听他的歌,是既有流量又颇有格调的作品,我称之为“新流量”式的作品。包括由歌手徐良所创立的热单制造工厂“一寸光年”,其作品也是主打下沉市场,但今年出品的承桓《我会等》在走红之余也展现了一定的时尚度,甚至在台湾地区Spotify上霸榜,均可视为时代的进步。
“版权红利”后续乏力
“上节目”一直以来是歌手快速镀金、获得关注度的有效途径。但在2023年,寄望在某个音综上唱一首歌,然后一夜走红,这个事儿变得几近不可能。因为,2023年的音综,似乎都糊了。
长期以来,音综无论赛制如何变化,都在围绕优质版权进行拓展,最大限度地从华语乐坛的版权库中掏出宝贝。可这些年综艺的选曲已经呈现出涸泽而渔的势头,“长期价值”已被严重透支,前辈们积攒下来的优质版权几乎被消耗殆尽。一旦有一首好歌冒起,各家综艺均会全力出击。以《声生不息》为例,2022年“港乐季”因为粤语歌的限定,不仅圈了一波港乐乐迷,选曲上也可以通过“粤语歌”做更多陌生化的处理。周笔畅、刘惜君等深受港乐影响、有各种冷门歌单的歌手也被称作“港乐宝藏推荐者”。可在2023年的“宝岛季”里,几乎所有的选曲都在别的综艺上被反复咀嚼过,哪怕是有大魔王华晨宇,也很难在作品侧有甚新意。
金牌音综《乐队的夏天》第三季,众多“网红乐队”如回春丹、橘子海、麻园诗人加盟,但他们的歌曲也早就不是版权洼地。回春丹手里捏有播放上亿的大金曲,他们的流量早就被短视频、流媒体平台消耗过,哪怕通过《乐夏》触达到新的人群,这种“拉新”效果也有限。包括节目里的台团康士坦的变化球,其代表作《美好的事可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已早一步被华晨宇在《声生不息·宝岛季》中所唱。痛失综艺“头啖汤”,流量也被摊薄,《乐夏3》在作品层面的弱势由此可见。直到瓦依那与任素汐合唱的《大梦》出现,一首在风格上最不符合电声乐队标准的歌曲获得了一定的关注度,才为《乐夏》挽回颜面。
矮子中拔将军,《天赐的声音》算得上是今年最高认知度的音综,也正是因为节目组、尤其是总导演孙竞对“热歌”的坚持,使得《天赐》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短视频热歌制造团队”,生产出吉克隽逸/汪苏泷的《letting go》、张碧晨/王赫野《字字句句》。这些歌曲能在排行榜上停留好几个月,才让节目的热度得以延续。
哦对了,2023年的确缺乏重量级的“大片”,毕竟大家都忙着开演唱会呢。
演唱会市场:哥哥的笑容,由“粉丝”与“路人”共同撑起
“我忍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人家,我不见的东西,我自己一定要拿回来!”发哥在《英雄本色》中的这句名场面,是2023年音乐行业、尤其是演出相关从业者的内心OS。
在限聚令的紧箍咒下,过去三年,音乐行业一定是娱乐圈中毫无意外的惨烈存在。尽管也藉此催生了全球范围内的在线演艺浪潮,连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也被搬上了4K高清直播,可强颜欢笑终究是有限度的。缺乏了线下演艺经济所带来的全链条拉动,无法以文娱辐射至制造、旅游、零售、餐饮、饮食等横跨第二、第三产业,线上演艺不过就是海市蜃楼。
因此,当2023年演出市场拉开闸门,我们根本用不着数据提醒,都能感知到今年演出市场收复失地的决心。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11月22日发布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营业性演出场次达34.24万场,较去年同期增长278.76%;演出票房收入315.41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453.74%。前三季度累计观演人次达1.11亿人次,其中观看演唱会的为6000万人次,均超过2019年全年水平。”就像美国各级法官最喜欢在庭审时引用的鲍勃·迪伦歌词:“你不需要天气预报员,就能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
细究之下,你会发现,演出市场最受宠的头部艺人,他们基本上都在“吃老本”:今年在内地开了60多场体育场规模、被称作“特种兵演唱会”的薛之谦,你确定有知道他上一张专辑叫什么名字?以及同样一票难求的“行走CD”林俊杰,他今年发的新专辑,你有完整听过?即将在广州连开三场体育馆,首个在大麦网单站“想看”人数超过100万的女歌手邓紫棋,其演唱会主题为“I AM GLORIA”——2022年,邓紫棋以GLORIA为虚拟主角的专辑《启示录》在口碑和流媒体成绩上都遭遇了滑铁卢,可这压根儿没有影响到她今年演唱会的火爆。包括在北京鸟巢连开六场、在广州奥体连开五场、上海连开八场的五月天,他们发布上一张全长专辑,已经要追溯到2016年。这也相当符合客观规律:演唱会是对于歌手“综合实力”之比较,并非只看一朝一夕,甚至还存在一定的“滞后性”。
所谓“滞后性”也可以理解为是“补偿性”。典型如周传雄。被贴上“过气歌手”标签的他,过去常会跑各种小商演,价格相当亲民。可在2023年,其在万人场的票房表现,无论是门票沽清的速度还是现场《黄昏》大合唱,封他为“2023年万人体育馆杀手”也不为过。这种认知错位很大程度是互联网的一叶障目。我们通常认为一个艺人火不火,只看社交网络的流量,包括在综艺上的曝光频次。可像周传雄这样,其核心消费群是80后,在学生时代都买过他的专辑。就像周传雄在演唱会上所说:“我记得以前我卖了好多磁带,好多CD,到每个地方做签售都有好多歌迷。但是,这些年,因为网络社交媒体很流行,我不太会弄那个东西,我常常觉得,我的歌迷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正是因为线下演艺市场的复苏,演唱会成为时下流行的城市新兴消费形态。不仅追星族涌入演唱会现场,“路人盘”也成了今年演唱会市场的重要票仓。
某种意义上看,2023年演唱会市场大爆发,是“路人”把演唱会从粉丝经济中剥离的一种“平权运动”。流行音乐评论家罗伊·舒克尔(Roy Shuker)在他的著作《流行音乐的秘密》(Understanding Popular Music Culture)一书里写到:“演唱会是非常复杂的文化现象,它混合了音乐和经济、仪式和欢愉,对艺人和观众来说都是如此。演唱会的核心是他们产生的认同感,虽然这感觉转瞬即逝。”对于2023年演出市场的爆炸性增长,尤其是新用户所代表的增量市场,定然会摊薄演唱会之仪式感与认同感。各种关于“体验差”之类的帖子此起彼伏,理由从座椅卫生质量到观看角度不佳,不一而足,更不用提关于前排观众过于激动站起来而和后排观众产生的矛盾。“粉丝”也抨击“路人”,演唱会过程中“全程玩手机”等口水仗。这不会体现在数据报告当中,但会不断地浮现在社交媒体上,成为今年演唱会新增用户的特色注脚。
2023年演唱会还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场外的“蹭听席”——即没有买票入座者在场馆外驻足,自带小板凳、露营垫,我称之为“演唱会版本的city walk”。快乐是免费的,大家在社交网络上热情地分享“蹭听”攻略,交流哪里是更好的音响角度,这和city walk在2023年的盛行几乎同出一辙:在青年失业率走高、时间越发贬值的时代,我们不再喊出香港电影里“秒秒钟上落几百万”的那种豪情壮志,类似city walk这种免费的、通过打发时间而获得另类体验的活动,已渗透到我们生活的各个方向,当然也包括演唱会。
大牌明星与分区票价正向主流演唱会靠拢
除了演唱会,音乐节的复苏也是本年度的重要事件。2023年全年,音乐节数量超过300场。其中,五一小长假期间有约40场,十一黄金周则有超过60场。在疫情之前,国庆假期全国的音乐节顶多也就是20场左右。
和十多年前掀起的音乐节热潮一样,今年音乐节的狂潮是普及性且下沉的。2023年上半年,二线及以下城市举办的音乐节数量占了57.9%,像河南南阳这样的“小城市”也因为迷笛音乐节而在全国范围内刷了一波存在感,文旅和音乐节的捆绑理所当然地变得紧密。
音乐节的密度直接造成内娱乐队的用工荒,音乐节之间的同质化进一步加剧,主流明星也成为阵容里的亮色。周深、李宇春、张杰、凤凰传奇、陈绮贞……这些大众耳熟能详的名字越发密集地出现在下半年各大音乐节line-up里,Ella陈嘉桦也在今年年底的广州草莓音乐节中,献上了个人身份的首度音乐节表演。
大牌明星的加盟,意味着音乐节的艺人费用大幅增加。这一成本理所当然地被转嫁在票价上。同时,也因为大牌明星本身所携带的“唯粉”效应,和摇滚乐听众之间所产生的鸿沟,如今都被纳入到“音乐节分区票价”当中。在国外音乐节里,也会有类似Premium的票价设定,即有专用的酒水供应和休息区。在国内,尽管草莓音乐节在早些年便开发了PRO票,提供优先入场权,方便粉丝抢占有利地形——可像星巢音乐节这些后起之秀,直接把演唱会分区的玩法带入,在舞台最前方设定了高票价VIP区,以满足大牌明星粉丝如同看演唱会VIP座的需求。这种玩法在2023年的各音乐节中愈发普遍。
除了音乐节,Live House的生态也有了变化。过去三年,Live House是一种灰色地带,如郭采洁、丁当等量级的主流明星,也会把千人场的Live House当做表演首选地。一千人的场子太小,那连续办两场就好了。这使得Live House反倒成了大型体育场/体育馆无法举办活动时的庇护所。其后果也是直接推高了成本。到了2023年,全国的Live House已变得相当的规范化和商业化,场地租赁费、灯光费、调音师费、安保报批费、周边售卖提点……全都有一套商业逻辑。这造成的直接后果是:Live House已不再是年轻乐队的宣发阵地,而变成了“收割”平台。
在过去,年轻乐队必定要经历升级打怪的过程,经历观众10人到50人,100人到300人、500人场、千人场的递进空间。可如今的Live House均有“保底费”,如果演出票房未如预期,在和场地拆账时没有达到及格线,必须交付保底——这对于新乐队来说,演出便意味着亏钱。2023年的Live House里,“大牌赚钱,新人贴钱”的情况依然持续。
在成本压力下,年轻的乐队先要在社交网络上获得流量聚拢,拥有稳定的粉丝群,再进行小范围巡演,这成了更符合实际的选择。年轻乐队们没有办法拒绝成为网红,网易云音乐的歌迷数、试听量成为独立音乐人的金指标,所有年轻乐队都在想方设法地扎进抖音、小红书的流量池里,和众多网红UP主一样真刀真枪地厮杀。
独立音乐人在网红化,网红们也在音乐人化。B站UP主“中国Boy”王瀚哲,原本是游戏区博主,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对说唱抱有兴趣,在2023年竟也开起了自己的Live House巡演,票房热度和现场反馈已对标头部独立乐队,属于网红对音乐圈生产和消费场景的全面入侵。
结语
流行音乐是服务于年轻人的行业,我们看到了时代下的年轻人,一面肆意放纵自己的狂野与热情,一面也毫不吝啬地展露自己的狼狈与疲倦。至于明天的问题,那就交给明天。我们2024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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