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娱乐圈“隐秘角落”：除了“阴阳合同” 明星的“避税神器”还有哪些?

半岛全媒体记者　白菊

两年前,电视剧《倩女幽魂》开拍之时,也许没有预想到自己风雨飘摇的命运；而长期霸占话题榜的郑爽,更没有想象过将来在娱乐圈销声匿迹的境地。然而,经历过拍一部电视剧获得1.6亿元片酬,因为“阴阳合同”被开出2.99亿元“罚单”后,此时的郑爽,应该比任何人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顶流”的崩塌推倒了改变娱乐圈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避税、逃税“隐秘的角落”再次被揭开。

“避税天堂”易主

在中国版图的西北角,有一座与哈萨克斯坦交界的边疆小城。近年来,它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电影荧幕上——霍尔果斯。

它是蒙古语中“驼队经过的地方”,是哈萨克语中“积累财富的地方”,更是盛极一时的“影视业避税天堂”。2010年5月,霍尔果斯成为经济开发区,推行“五免五减半”的政策,即新注册企业五年内免征企业所得税,期满后,再免征企业五年所得税地方分享部分,而影视业就是可享受“五免五减”政策的行业之一。

这座边疆小城与中国的影视业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曾有包括霍尔果斯青春光线影业有限公司、霍尔果斯万达电影院线有限公司、霍尔果斯正午阳光影视有限公司等行业头部公司在内的4000余家影视公司扎堆在这个1900余平方公里的小城。然而,在数量高速增长的背后,是大量“空壳”影视企业涌现。

近年来,随着“一址一照”等诸多条件的出现,资本的热情开始消退,包括东方影业(霍尔果斯)有限公司在内的千余家影视企业已经陆续注销。天眼查显示,目前,以霍尔果斯为注册地的文娱公司还有1700余家。

资本的嗅觉最为灵敏,随着霍尔果斯“注册热”的退潮,新的“避税洼地”涌现,海南逐渐成为新的影视产业聚集地。

2020年5月,海口市政府印发《海口市促进影视产业发展若干规定》,6月,《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出台,对影视产业给予了各项政策优惠,在税收政策方面有着明显优势:海南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5%降至15%,对于高端人才和紧缺人才,个人所得税中超过15%的部分予以免征。

不过,与霍尔果斯不同的是,海南于今年3月完善了税收政策,要求注册企业的生产经营、人员、账务与资产均需在海南当地。

公开数据显示,自去年6月至今,海南影视文化相关的新公司注册量超2200家,其中,今年以来新成立的就超过1600家,其中既有华谊兄弟、华策影视等头部影视公司,也有沈腾、那英等明星注册公司。

明星工作室,“隐秘的角落”

“大部分明星个人工作室的性质是个人独资企业,不用缴25%的企业所得税,只需要缴个人所得税、增值税和增值税附加,个人所得税适用5%～35%的超额累进税率,但是一般来说,个人工作室综合税率能够控制在3%～7%。”

在北京从事文娱行业税务策划的刘先生告诉记者,如果将片酬直接支付给明星个人,按照劳务报酬,适用税率20%～40%,如果支付给经纪公司,需要缴纳25%的企业所得税和20%的分红个税,都远远高于个人独资企业的税点。

“如果在霍尔果斯、江苏新沂等地注册个人独资企业,还能享受当地的税收优惠政策,这样一来,税点还可以更低,明星艺人作为高收入群体,选择这些途径避税很是常见。”他补充说。

“成立工作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税。”一位在明星工作室从事宣传的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除了变换公司性质拿到更低的税点,分拆合同、签税后合同、分散支付也是业内常见的做法,“有些明星签订合同时会要求税后薪酬,把税负转嫁给片方。”

“很多明星旗下有多个工作室,片方和明星私下达成协议分散支付,以理财或者股权置换的名义把片酬转入明星旗下某一家工作室,流通几次之后,得到最低的税点。”她补充说。

一边是影视公司集体“南下”注册企业,而另一边是大批明星工作室纷纷注销。今年4月,接连有包括魏大勋、邓超、唐嫣、孟美岐在内的明星将关联公司注销,根据天眼查统计,仅4月13日至29日,注销的明星关联公司达11家。

“逃税风波”何时休?

前有范冰冰补缴税款、滞纳金和罚款8.8亿,后有郑爽收到2.99亿罚单。明明已有前人被罚巨款,为何仍有人以身试法?

为此,记者采访了北京市京师(上海)律师事务所郝朝信律师以及上海市凤凰律师事务所秦仁伟律师,对明星避税、逃税的相关法律问题进行了探讨。

郝朝信律师告诉记者,所谓“阴阳合同”,是指纳税义务人隐瞒真实收入、进行虚假申报纳税的违法行为。具有偷逃税款的恶意,主观上为明知故犯,应当受到法律制裁。他表示,合理的税收筹划要符合税法规定,并具有正当的商业目的。纳税人应当在法律制度的框架内安排经济行为,才能达到安全节税的目的。

秦仁伟律师则进一步指出,“阴阳合同”这一概念尽管大家并不陌生,但这并不是一个法律概念。也正是因为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自然就会产生一定的歧义,“一般认知,‘阴阳合同’指的是就一次交易行为达成了数份‘标的重复’的合同,而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减少缴税的额度。”

记者通过查阅裁判文书网的相关数据发现,2009年至今,共有5650份裁判文书涉及关键词“阴阳合同”。其中,2019年至2020年间,全国各地法院针对“阴阳合同”所做出的裁判文书更是达到2524份。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大批量“阴阳合同”的出现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查处力度。前不久,上海市人民政府发布了《上海市进一步深化税收征管改革实施方案》,依法加强对高收入高净值人员的税费服务与监管。对隐瞒收入、虚列成本、转移利润以及利用“税收洼地”“阴阳合同”和关联交易等逃避税行为,加大依法防控和监督检查力度。

一只很小的蝴蝶,在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里扇动几下翅膀,几周后就可以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一场巨大的风暴。

每一个“顶流”崩塌的节点,都像是蝴蝶轻微扇动着翅膀。对于娱乐圈来说,这一次的行业地震,也许会是一个“破而后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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