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寒之友社”的社员经亨颐、陈树人、于右任和何香凝在南京中山陵谒陵后,合作绘制“岁寒三友”题材,即1928年版本的《松竹梅》。《松竹梅》是合作绘画中最受关注的代表作,经典的四人合绘并非独一无二,传世的《松竹梅》有许多件,其中何香凝美术馆收藏有两幅,其一是1928年何香凝画梅、经亨颐画竹、陈树人画松、于右任题诗的作品,另一件是1936年何香凝画梅、经亨颐画松、陈树人画竹、于右任题诗的作品,题画诗都相同:
紫金山上中山墓,扫墓来时岁已寒。万物昭苏雷启蛰,画图留作后人看。
松奇梅古竹潇洒,经酒陈诗廖哭声。润色江山一枝笔,无聊来写此时景。
诗文十分应景,“经酒陈诗廖哭声”指的是经亨颐酒量过人,陈树人诗文奇秀,而廖仲恺已捐躯报国。《松竹梅》乃“何画于题”代表作,亦是寒之友社合作绘画中的关键点和经典审美意象。1928年间于右任频繁参加寒之友社雅集,与左派诸人志同道合,谈议时事。
松竹梅 何香凝、经亨颐、陈树人绘,于右任题
1928年 137×34cm 水墨纸本 何香凝美术馆藏
此时寒之友社诸人常以岁寒题材的合作绘画寄托高洁情操,何香凝绘制、柳亚子题跋的被称为“何画柳题”,数量最多,与于右任、经亨颐合作的分别被称为“何画于题”“何画经题”。“何画于题”亦有相当影响,创作数量超过“何画经题”。对此郁风曾指出:“在画上题诗最多的是柳亚子先生,其次便是于右任了。但是二人的操守不同,虽然于右任在何先生的其它画上题句一再赞颂'人中有松柏,天下无岁寒’'光明磊落经百变而愈见精神,真天下之至友也’”。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导致于右任曾与寒之友们一度走远呢?
松 何香凝绘、于右任题 1929年
147×39cm 水墨纸本 何香凝美术馆藏
寒之友社的交往中,于右任比较特殊,据廖承志回忆于右任在第一次合作《松竹梅》之后六年,因替国民党政府写诗劝告何香凝出山而遭到疏远。具体情况如下:
为谁来补破河山 何香凝绘、柳亚子题 1934年
132×55cm 水墨纸本 何香凝美术馆藏
1934年,柳亚子为何香凝山水画《为谁来补破河山》题诗:“为谁来补破河山,腕底烟云未等闲。收拾雄心归淡泊,时时曳杖款荆关”,语气流露出对政府的不满,及与蒋介石政府彻底决裂的态度。于右任不请自至,在何香凝、王一亭合绘的《青山瀑布》中题诗:“能为青山助,不是界青山。出山有何意,声流大地间”,劝说诸友与国民党政府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嫌隙产生,于右任与寒之友渐行渐远渐无书。
青山瀑布 何香凝、王一亭绘 于右任题
1934年 165×82cm 水墨浅设色纸本 何香凝美术馆藏
1936年,国运殆如累卵。11月,何香凝为筹集抗战经费,在南京组织国难书画展览会义卖活动。于右任闻讯而来与何香凝、陈树人、经亨颐又合作“岁寒三友题材”20余幅,即1936年版本的《松竹梅》。1936年的《松竹梅》中于右任落款是“十七年一月作于南京。廿五年十一月又同作。右任。'颐渊画松''香凝画梅''树人画竹'”。八年后书风画风均发生细微变化——1928年画中,何香凝的梅注重用笔,追求书写意味;经亨颐的竹似嫩而实苍;陈树人的松笔力虬髯;于右任的行书秀丽飘逸。
1936年画中,何香凝的梅更加注重渲染,注重用墨技巧;经亨颐转而画松,金石意味透纸背;陈树人画竹用笔温文而含蓄;于右任的行草疏朗不羁,气息充盈。1928年之画气息温和,1936年之画略显恣放,代表了两个时期的风貌,各有千秋。单从于右任的书写状态判断,1936年的合作显然有“救急”和“赶场”的匆忙,只因不及八年前的从容不迫,由于创作量太大,甚至忙中出错,但也给“隔海唱和”埋下伏笔。
松竹梅 何香凝、经亨颐、陈树人绘,于右任题
1936年 143×47.4cm 设色纸本 何香凝美术馆藏
1928年版《松竹梅》因具备谒陵的特殊意义,属于即兴创作,仅创作一幅,故由何香凝珍藏,并钤刻其私人印鉴,带有“偶发性合作绘画”的性质。1936年的《松竹梅》是为募捐而作,准备充分,故该体例的《松竹梅》创作达20多幅(广东省博物馆亦有收藏),在印章方面也众人齐备,是为筹款而进行的流水作业,是“有组织性合作绘画”。
四人合作此题材的醇熟程度,彰显了诸位游刃有余的笔墨修养,反映出寒之友社诸人合作绘画中的随机应变能力与灵活组合水准,虽体例相似,但落笔布局之时具体面貌却各各求变、绝不雷同。义卖中“岁寒三友题材”合作绘画因意义独具,被社会各界抢购一空。冯玉祥、马超俊、杨杰、梁寒操、李宗狱各买一幅,钱大钧夫人购得两幅。所得款项悉数捐助救国会,支持抗日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