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里的“一捆柴”

阿果

在杭州大剧院欣赏了一场《木管之声》音乐会。木管家族成员，在一首首协奏曲里众星捧月地逐个出场。当晚最惊艳的，是一首与海顿同时期的捷克作曲家万哈尔的F大调双巴松协奏曲，由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巴松教授李岚松与杭州爱乐乐团巴松首席黄剑联袂演奏。在乐队里，巴松总是那片绿叶，甘于烘托千娇百媚的花开。突然从“背景”走到台前，着实难得。管乐队仿佛一群戴着鲜艳头巾、脸颊绯红的捷克乡村妇女，她们哼出细腻纯净的和声伴奏。巴松声乐化的旋律，像男声二重唱，声腔交融，刚柔相济，温柔如春雨绵绵，疏朗如风过林梢，充分展示各类高超的演奏技巧。

身长约134厘米的巴松是木管家族中的高个儿。曾有一次看一个军乐队演出，指挥向大家介绍乐器。当介绍到巴松时，他笑着对大家说，别怕，这不是火箭筒。将巴松扛上肩，很有火箭筒的即视感。巴松的意大利名“fagotto”意思是“一捆柴”，一根粗木棍与数根细柴扎在一起，果真形象。

巴松低音区的音色有一种稳重、庄严、沉静之感；中音区温暖柔和，让人如同被一片松软的羽毛驮着般舒适；高音区则很富戏剧性。在乐队里，巴松主要担负木管声部的低音，它的声音很容易被乐队“吞没”。作曲家独具慧眼，往往能发挥巴松“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艺术效果。

如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一开始，巴松吹出一个充满动力的悠长旋律，类似打出一个蕴含灵力的古老手势，为我们撩开异教徒的神秘面纱。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陌生感，预示乐曲的走向将会是一场不可想象的破规逾矩……肖斯塔科维奇第九交响乐第四乐章中，铜管营造出霸气凌人的可怖气氛，巴松表现出“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沉稳气度，委婉而答；铜管再次发力，巴松在风轻云淡之中，出乎意料地吹出一个俏皮生动的三连音，以诙谐之音“化惊险为夷途”，紧接着在弦乐的主导下，乐曲进入欢快的第五乐章。幽默是巴松的一大特长，因而它有乐队“丑角”一说。

电影《艾特熊和赛娜鼠》的配乐中经常能听到巴松“噗噗噗”的声音，用来表现一只笨拙可爱的熊再适合不过。法国作曲家杜卡的《小巫师》一曲中，巴松时而化作一把扫帚，时而又变成了调皮捣蛋、志得意满的小巫师。俄罗斯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的《彼得与狼》里，巴松刻画出的是老爷爷的角色，他说话的声音又低又粗，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低沉浑厚的巴松演奏出徐缓悠长的曲调，人物形象呼之欲出。而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诗剧《培尔·金特》“在山魔王的宫殿里”一场，巴松、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组合，营造出阴森恐怖的氛围。由弱而强，由慢至快，如临其境的音响效果，仿佛魔鬼一步步在迫近，令人胆战心惊。

对巴松而言，能不能登“C位”没啥关系，只要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努力发挥特长，照样有主角一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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