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用一首诗自诩高雅,不想却被贾宝玉讥讽:不怕羞臊
在第八回,宝玉前往梨香院探望薛宝钗,这是宝钗第一次正式露面,文中对其进行了一番描述,称:
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大意是宝钗不太于人前显露自己的才能见识,安分守己,对外界的事务不大热衷参与。这显然是一个自守而矜持的封建淑女形象。事实上宝钗亦常常以自守贞静自居,如其借《咏白海棠》一诗自诩“珍重芳姿昼掩门”;更多次在姐妹前苦口佛心相劝:
“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美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不过说归说,宝钗的诗词修养在一众姐妹中是数一数二的,并且在大观园多场诗社中,宝钗却几次问鼎魁首,与黛玉平分秋色。如此看来,宝姑娘似乎也做不到知行合一呢。
在大观园,这群贵族少女除了每日描鸾画风、斗草簪花、猜字拆枚,最热衷的就是吟诗作对了,纵观全文,除了像林黛玉雨夜题诗这种个人作诗行为,群体吟诗作词就有近十回。而作诗,左不过是以诗言志、借诗喻己,如宝钗将自己咏成“珍重芳姿昼掩门”、“淡极始知花更艳”的白海棠,自诩贞静、冷艳;而林黛玉则透过“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以示自己的纯洁和风骨;史湘云的“也宜墙角也宜盆”说尽了自己的随遇而安和大气豁朗……
有趣的是,在一次集体活动中,宝钗再次借诗喻己,最后却被贾宝玉无情讥讽。
在第五十回,经过芦雪庵联句后,众人又至暖香坞制灯谜,其中宝钗作出了一首诗以作谜面,诗约:
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文中未给出谜底,但根据谜面可知是松球,就是松树的球果,又称松塔。这些松塔除了本身长得像宝塔,也像挂在宝塔一层层檐角上的梵铃,每每有风雨吹过,那梵铃就铃铛作响。传说唐玄宗迫于安史之乱迁蜀时,路上正遇十几天的阴雨天,行在栈道上听见了隔着山传过来的铃声,倍感凄凉。后来为了悼念杨贵妃,以“雨霖铃”为教坊曲。然而挂在树上的松塔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所以宝钗是在以松塔自比,而这首诗则将自己夸赞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前两句是在称自己是经过精雕细刻的作品,跟檀木一般幽香,像梓木一般坚硬。但是却宛如天成,自然完美,毫无斧凿之痕。那么宝钗到底是怎样被“镂锲”的呢?用封建礼仪制度、正统思想之要、为人处世之理、待人接物之术等等,一切符合那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正是这样的产物,才会在历经半天风雨后,仍然临危不乱,泰然自若,不作任何动摇,不发出任何声响。
宝钗全然以一个恪守礼教的封建淑女自居和自傲,并自比松塔,即孔子所谓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松树的果子,即便岁寒侵袭,风雨吹打,自己仍能坚持松柏的风骨而后凋,一如既往的高雅。然而宝玉对此却做出了另一番论调。
在第五十一回,晴雯生病后,宝玉为其请来大夫看病,不想这大夫是个庸医,连病人脉息是男是女都不分,开出了“虎狼药”,宝玉见后就发怒了,称:
“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得起。”
麝月等丫环听后就笑了,说野坟地里也不仅仅有老杨树,还有松柏啊,你却不自比松柏,比什么老杨树,那老杨树最讨人嫌了,叶子也没有几片,风也没有一丝,它仍是乱响,下流得很。宝玉听后便笑,说道:
“松柏不敢比。连孔子都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可知这两件东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宝玉眼中,松柏是高雅之物,所以自己不敢比,只有那些不怕羞臊的,才总用他们混比。那么在此之前,谁曾用松柏自比?很巧的,就是前几天自比松塔的薛宝钗。
与宝钗相反,宝钗是一个劲地强调自己高雅,宝玉则自甘“下流”,然而事实上宝钗所谓的“高雅”,是不被宝玉所认同的,如宝钗每每见机劝导其勤学上进,宝玉却认为“好好一个清净洁白女儿,竟学沽名钓誉,入了禄鬼之流”,认为宝钗坚守的正统思想是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如此,在宝玉看来,宝钗哪里是高雅?不过是一个俗流。而就是这样一个人,非要自比松塔,如此没有自知之明,难怪宝玉要讽其不怕羞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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