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赛博朋克边缘行者那么悲伤?分析大卫、露西、曼恩和丽贝卡
被朋友安利看赛博朋克,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几乎可以和《呼兰河传》小团圆媳妇死的时候一样的恐惧和悲伤。为什么将这两个放在一起,因为都是没有具体对象的。
比如看《名侦探柯南》1000多集,每一次不管多惨,是有凶手的。凶手和死者之间是有恩怨的。而且有一个确定的凶手,只要将凶手绳之於法,死者得到安慰,这也是一种意义上的happy ending。
但是边缘行者中的人,没有这种私人恩怨的设置,就进入了死局。
第一集大卫母亲的死,促成她死亡的人,谁都不认识她——长期以来的疲倦,路上火并的黑帮,按照规定不予救援的医疗队,按照付费级别安排救助的医生,这些人都不是针对这位女士,甚至都不认识,但是大卫母亲必死无疑了。唯一有恩怨感的,就是田中少爷打电话来嘲讽,但是他也不是凶手。
而后陆续死的人,也都遵循这个局面,比如丽贝卡的哥哥皮拉,在路上被一个疯子打死。貌似有一个凶手,但是疯子杀人是完全随机的,倒霉而已。
曼恩死的时候虽然有外面警察的围剿,但是促成他死因的是自己的赛博精神病。
我记得在大学里,听一位社会学家讲座,一堂课的主旨就是,我们越来越进入一个没有具体对象的世界。比如美国大张旗鼓的打伊拉克,口号是要消灭恐怖组织,但是恐怖组织在哪里?是谁呢?攻打伊拉克能有效针对预设对象吗?不能。
我当时有些听不懂,如今想想,有了一些感悟。
夜之城的墙上,总写着“no future”,那个社会机制下没有出路,包括田中这种看似站在顶端的人。
基于以上,赛博小队的人,都被这种机制严重异化,表演自己,而不是自己。
1、大卫的本质不是热血漫少年,因为热血漫少年的核心素质是梦想和坚韧,这两样,大卫都没有,他就是个懂事善良的孩子。
首先,大卫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所以他理解不了露西的需求,只能字面意义上去解读,或者说理解了也不能自信的相信自己就是别人的救赎。也因为没有自己的梦想,他能够被田中老板三言两语的说的动摇。

其次,大卫也并不真的精神强悍,他反复的声明“自己是特殊的”,恰恰是内在的不确定,最开始安装那个跑得快义体,我想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悲伤和一张白纸一样的性格,让他呈现出更好的耐受力,但是后面就不行了。
这孩子,要是活在日常基调的动漫中,其实还好,学习成绩好,照顾朋友,也温柔腼腆。可惜他出生在夜之城的底层,所以他始终找不到身心合一的归宿,一直在一条表演自己期待的路上越走越远。
最后大卫的死,说着一句很酷的话"give a shit,我不在乎。我觉得这句话确实充满了反抗精神,但是并不是真正的强大,不是死得其所的归宿。
有博主分析大卫生的光荣死的伟大。其实是他自始至终有一份善良懂事,哪怕后面射杀路人,这孩子也是传奇。但是我觉得,他貌似坚定的反抗背后,仍然是被夜之城扭曲的空虚。服从固然是放弃自己,反抗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规训。

2、露西并不是独立坚强成熟的都市御姐,而是个脆弱且依赖的小女孩。
露西最开始出场有多酷,后面就给人感觉有多反差。最后几集,露西那欲言又止和娇妻化,让人有些突兀,但是仔细想想,这才合理。
露西最开始说要去月球,其实并非是打从心底长出的梦想,不是那种励志片中主人公一门心思的追求,而是为了逃避真实的伪装。就好像,很多男生似乎都会说自己有个体育爱好,很多女生都会买上几本深奥的人生哲理的书,但是未必是真的需要,是没办法处理现实中的焦虑恐惧,总得寄托在一件事上,让自己看起来还好。去月球就是露西的这种寄托,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还好。
所以浪漫的月下之吻,前面有这样的对话。大卫说“我会带你去月球”,而露西说“我不想你死”,此刻的露西,因为有人相爱,已经没有去月球的梦想,就是想要守着爱人。证据之一是,后面露西自己从没说过去月球的事情,证据之二是后面的任务,一旦大卫有危险,露西根本不管什么团队和计划,只一心护夫。
然而遗憾的是,露西不能袒露自己的脆弱,而大卫也看不到或者理解不了,于是这两个人上演了“麦琪的礼物”式结尾,露西要保护大卫而处理数据于是被绑架,大卫为了救露西而死。
小时候,听到麦琪的礼物的故事,我觉得一点都不浪漫,只有满心的遗憾和不甘。这两个人,只是普通人,没有强大到面对真实的自己和对方。
3、曼恩,并不是教父,就是个热心大哥。
曼恩他身上的气质,与JOJO里的五乔茸茸截然不同,五乔彻底贯穿自己的梦想并非常果断。
曼恩最开始出场的时候,关心队友感情,包容下属、撮合感情、八卦进展,一切都那么和谐。
但是他的手开始颤抖,他的双眼失去焦点,他摇摇脑袋,这些问题发生后,他不顾爱人的劝阻,仍然坚持推进。他不知道法拉第不能信任吗?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吗?
这背后,其实仍然是迷茫,不是茸茸那种我的梦想最骄傲我从不怀疑的样子。所以在死亡的边缘,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最直观的景象——在茫茫大地上奔跑,渺小又苍茫。

以上三个人,如果都活在《男子高中生的日常》这种动漫中,日复一日的小故事和朋友的交流,会让他们回归到本质。那么懂事腼腆的大卫会是男一号,品学兼优且打工挣钱,为招惹桃花而苦恼,又会和妈妈有些小的摩擦,最后升上大学;露西则是傲娇但聪明决定的大卫官配,和大卫闹闹别扭又和好,和小团队的朋友脑闹别扭又和好;曼恩是成绩未必好但是得到大家的信任大哥,也许最后就留在小镇发展,等着伙伴们回来攒个局吃火锅。
4、整个小队中,反倒是丽贝卡真的能贯彻自己的意志到最后一刻,所以丽贝卡是全场MVP,拥有内在真正的强韧。
丽贝卡用一种空瓶心态,接纳了夜之城的规则和赛博小队的遭遇,也用空瓶心态,接纳了自己对大卫的单恋。而她自己,就是要保护爱的人,到最后一刻,不犹豫不退缩也不拧巴。

她第一个和大卫问好,而在大卫去送快递的时候,熟练的拿枪顶着这个男孩的头。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不手软,遵守规则且心怀团队。
她几次主动邀约大卫,哪怕知道大卫和露西相爱了,还是会说出“我罩着你”这句话。现在看这句话不是撒娇,也不是华丽的表白,而是承诺。她是说到做到的英雄。
哪怕知道大卫此去有来无回,她会说"走吧一路到顶",他不像露西一样干涉大卫或者自以为好的给大卫安排好,而是给与全部的尊重和支持。
面对情敌露西,她说“大卫会很高兴的”

这个小姑娘,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违心的、逞强的、别扭的话,所说即所信,所说即所行。哪怕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在怕的。
我觉得整部作品中,丽贝卡是最像热血漫主人公的人,她作为一个人的个人成就也最高。至于大卫没有爱她,也合情合理,因为大卫自己的迷茫和空虚,他注定会喜欢看似神秘其实脆弱的露西,而不是如一汪清水般透彻的丽贝卡。
夜之城,悲伤的故事里,有各种鲜活的人。
还没完,我们会不会陷入这种悲伤呢?好的作品总是极真又极幻(映照现实)。下面的文字,我写的很难,因为害怕论述不清楚——我发现很多国企(或者类似国企的其他,如公务员)岗位,容易让人进入一种严重的负面消极,进而异化。
一种同学,我2-4年前辅导过,进入了国企,那么如今看来,似乎失去了刚毕业的能量和乐观,而有浓重的焦虑——看到了权利和财富的魅力后,非常渴望,但是没有路径。
一种同学,深陷强制加班和虚假忙碌,已经有7位体制内同学,和我分享了“领导规定,他不走我们不能下班”,“我们早上9点上班,不过领导要求我们8:20必须到”,“现在我们都是单休了”、“我晚上9点走,领导开会批评我了”;“大家宁愿打游戏也不敢走”。
一种同学,不管学历和专业,都成了行政。也许是学机电的、飞行器的、工业设计的,但是如今的主要工作是制作修改PPT、校对报告和表格,以及会务服务。
一种同学,总有人际关系矛盾。一位金融事业单位的女孩,说保安告诉她,另一位女孩说她眼睛太小,而这种事几乎每天发生。
还有的人,每天服用love and peace的心灵鸡汤。上一分钟吐槽领导极品同事事多,而当我询问如何改变时,回答“我现在也看开了,我不管别人,就做好我自己”或者“我现在早就和世界、和自己谅解了,很平静,考考证”……
这种困境,在私企也会遇到,但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之一,你的问题不被认为是问题。有一次沙龙,我说了一句“我个案辅导的一位国企同学”,旁边的人立刻很惊讶“我天,国企的人还要找职业辅导吗?”。你已经进入这里,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悲伤呢?
不一样之二,你离不开。因为离不开,那么当下的矛盾,要么你能想办法将其升华,要么,不死不休。至于为什么我说离不开,参照上一条的社会舆论。
不一样之三,体制内过于强调服从。虽然私企也有极品领导,但是私企的领导取决于个体品质,再说必须遵守劳动法更有社会舆论监督(网上吐槽极品HR的,基本上都是私企),而体制内,服从是官僚机制的特点(此处官僚机制是中性词,是一种组织特点,强调集体而非个人)。
这几年,我见到很多年轻人,被体制内岗位,磋磨的如同祥林嫂。
比如下面是一个高赞的回答,前后两段就是,努力没用。然而认真做事并有价值是人性,我相信人性比任何制度都恒久。


最后为什么我会将这个分析放在赛博朋克的内容下?因为赛博朋克世界的问题是资本控制。而荒板公司是民营资本吗?我觉得从城市制度、荒板学院和军用科技的角逐看,更像是官僚资本。看矛盾先生的《子夜》,民营资本有问题,但是最终的赢家是官僚资本。
所以……在官僚资本下,会不会如同夜之城一样……悲伤。
我们需要很多爱,很多傲骨,才会相信努力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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