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繁花》|其剧场性所在:我们与之周旋的,是时间
11月2日至3日,由 马俊丰导演、改编自 金宇澄原著的舞台剧《繁花》 (第一季),作为 第23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参演剧目,于上海艺海剧院上演;这是该作品五年内两度登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舞台。
《繁花》可以说是近十年来中国文坛最有影响力的小说之一,去年王家卫执导的同名电视剧也热度、口碑双丰收。
因此,看完舞台版后,我总是思考着,同样作为这部《繁花》IP的衍生作品,它的特殊之处,或者说独属于这部舞台剧的东西是什么?与其他艺术形式的《繁花》相比,我们苦苦寻找的“剧场性”在何处?
回想整个舞台最大的印象,我相信大部分观众脑海中都会立刻浮现出一个圆盘的轮廓——整幕剧从始至终,一个巨大的圆盘被置于舞台中心,它旋动时,似乎像时间一样拥有自我的意志。圆盘作为一个舞台机械,是时停时转的,如果细究它每一次从静止开始运转的时机,我们会发现,一切线索都引向了同一个主题—— 时间。
幕启不久,小毛和沪生第一次走上这个圆盘,勾肩嬉笑的少年们跑跳着一起回家,脚下的圆盘在此时开始转动,使他们的路程完完全全暴露在观众面前。
“圆”在现代戏剧中,是一个颇具深意的意象,就像那句每天循环往复的“戈多明天准来”一样,隐含着重复和虚无的警示。姝华走在上海街头,满怀诗情地解读着街道的名喻,演员郭晓婷的独白清亮,表演轻灵,这个场面整体形成了优美的印象。
这一幕,人物的行进是和圆盘的转动方向相反的,使人物始终保持在舞台的最中心,似动又非动。
在《繁花》的六十年代部分,类似的导演手段重复了多次,人物一次次踏上这个圆盘,一次次在观众面前走着同一段循环的路程,这是一个具有残酷意味的动作,相比于演员纯洁真挚的表演、优美沉静的配乐,呈现出异质化的无情色彩,似乎预示着,无常的命运即将徐徐展开在他们身上。
而我们往后看,故事的发展也真应了那句“梦中美景如镜中幻象,随之于流水倏忽消失。”
九十年代部分,饭局一场,珠光宝气的摩登男女坐满一桌,而这张餐厅的圆桌,就恰恰摆放在圆盘之上。
整场戏只是吃饭、敬酒、聊天,演员的行动没有离开过圆桌,舞台上的圆盘也没有停止过旋转。这个场面中,庞大的圆盘已经明显脱离了叙事本身,成为异质的因素存在于舞台上,它不是辅助情节的,而是情节的离心力,时时刻刻提醒着观众,台上的人们身处于某种不可掌控的局面里,他们每个人即便如此努力,也必然无可奈何。
这股不断旋动的力量,既是那个特殊的时代,也是无法撼动的时间。
《繁花》的人物众多,剧目时长三小时,每个人身上都纠葛着复杂的名利、梦想、欲望。在结尾一场,九十年代的所有人一次走上圆盘,以不同的步伐和姿态行走着,他们似乎能看见彼此、又似乎看不见,最后又逐一走下了圆盘,戏剧就此落幕。
导演用这个看似无意义的动作,又再次为我们提示了整部戏剧的谜底——我们与之周旋的,是时间。一切的本质不是名利、爱恨、欲望,而我们无可奈何、无从追究的时间。
时间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复杂而难解的印记,这是每个现代人都要面对的残酷命题。
《繁花》在舞台上努力复现这个印象,巨大的舞台机械,构成了情节叙事之外异质化的力量,这是文学、影视等任何一种其他艺术形式都难以做到的,成功找到了《繁花》作为戏剧的剧场性所在。
剧终谢幕时,演员面朝前方站立成一圈,大圆盘通过旋转把他们逐一托举向观众席。坐在台下,这最后留给观众的一幕,仿佛时间穿过舞台艺术,朝我们伸出指尖。
-劇終-
小 蛇
穿着两个轮胎在谢幕时光鲜登场
落笔于2024年11月2日上海艺海剧院午场观看后
有染·与美好发生关系
舞 台|艺 文|悦 音|映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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