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不败☆【分享】《花火》【徐璐吧】

发布时间:2025-04-13 13:17

这篇文章是我第一次看的徐璐的文章,也是唯一一次
五年前第一次看,今天是第二次,5年了,不管了,发出来分享一下...
花火
ONE HH是我高中时的好朋友。
在那个集天下奇人怪人滥人狂人非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为一炉的文科班,HH绝对特别,但还不算最特别。
最特别的那个家伙,在一个太阳很温和的夏天的中午,从五楼教室最后面的窗户飞身而下,义无反顾地做了自由落体运动,正砸在楼下红色的垃圾筒上。垃圾筒变了形,鲜血溅了一地。他姓张,为了考北京大学而复读了三年,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张北大”。第二特别的那个老兄在高考语文试卷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子曰:谁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然后扬长而去。这是尼采的句子,尼采是个疯子。第二天此君上了市报的头版并进入精神病院至今未归。他喜欢引用古人哲人的话,不管谁说的一律用“子曰”二字起兴,我们就管他叫“子曰”。他是我和HH的铁哥们。
而HH,高三时混着混着却也成功保送上了本市最著名的大学,因为他作为一个文科生居然动不动就在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中得一等奖。学的是热门专业国际金融,据说拿的还是一等的奖学金,在学生会这种虚拟官场也干得游刃有余。所以说,这还是个清醒的家伙,大致知道生活是个什么东西。
也附带着说说我吧。除了一年如一日地逮机会逃课和考试从来是倒数前三名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与人争狠斗气,没有患得患失的感觉。这让我的做着个不大不小的官的爸爸感到很绝望。
说HH特别不是吹的,当时他在学校也算声名显赫。第一,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数学天才。第二,他的车后座曾经载着校花招摇过市。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吉他弹得一级棒的摇滚乐中毒者。一所重点高中里出现一个摇滚男孩,怎么看都显得鹤立鸡群。
使HH彻底出了大名的是高三那年学校的元旦联欢会。那天HH戴着墨镜,特像个盲人,在旧旧的黑色牛仔裤外套了条花哨刺眼的肥大短裤。演唱前他扶着墨镜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在撒谎,还是我的眼睛在撒谎”,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也明显与喜庆的辞旧迎新的日子不和谐。然后HH抱着把吉他开始高唱Nirvanna的《薄荷茶》,上蹿下跳,声嘶力竭,与平时相比,面目全非。学校租的场子很豪华,音响效果出奇的好,他弱智般地嚎叫着,非常忘情,得到了从看台上飞来的三个可乐罐和一个苹果,还有一片嘘声和尖叫声。HH倒是坚持嚎叫到了最后一个音符,并完全以一派胜利者的风范扛着吉他心满意足地下了台。
学校领导异常愤恨,新年一过便追究到我们班里:谁把这个节目报上去的?——那时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就是“子曰”。他在上报节目时写的是“男高音独唱:捷克斯洛伐克民歌《薄荷茶》”。 TWO 高一还在念理科的时候,我和HH在一个班,子曰在另一个班,但什么也阻隔不了我们的臭味相投。我们三个都热衷于逃课,经常相会在电脑室,他们鏖战于帝国时代,我在一旁看蔡志忠漫画。
我们成了著名的三剑客。我们互相的评价是:HH——浪子,子曰——夫子,我——傻子。
HH确实聪明。
我就没见过他好好学习,我混他也混,可我的数学从来没及过格,而HH的数学从来就没失过手。
也许有一点点遗传的原因。HH的妈妈是个小厂子的会计,HH会走路了就会玩算盘,会说话了就会背乘法口诀表。HH说他妈妈是一个脸色苍白笑容温柔的女人,死得很早。
HH的爸爸对什么人都和和气气,做事却有点孩子气的慌慌张张,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点HH果断强悍的男子汉作风。他是个不太成功的小商贩,做过各种小生意,最后在90年代中期稳定下来,开了个卖磁带和CD的音像店。我想HH就是在这时候得到了摇滚乐的启蒙。
第一次看HH唱摇滚,那种感觉就叫“震撼”。
那还是高一逃课最凶的一段时间,我在外面玩,竟然三天内丢了两辆自行车。被老爸知道后大骂了一顿“猪脑袋”“败家子”“丢了祖宗八代的脸”……我看不得他那张冬瓜脸就跑了出来。




shaozeyuu

只有在中午教室空寂下来的时候,他会站起来活动一下。他就站在角落里看窗外的天空,用那种不属于高中生的深邃悠远的眼光看着远方。我总是忘不了他在窗口张望的样子,像朱耷绘画里的一只孤鹫,有一点忧伤,还有一点沧桑。
我没有亲眼见到张北大的跳楼景象,我只看到了被他压扁的那个垃圾筒,学校为了节约居然一直没有换掉垃圾筒。当天下午我们照常上课,连晚自习也没停。
可我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上课。到处找不到子曰,于是召上已经保送、在家休养的HH去校外的小酒馆喝酒。去时看见子曰面前已经摆了一个空酒瓶,他的脸色极差。我和HH在子曰的对面坐下,我看见了子曰就要崩溃的眼神。
“我亲眼看见他跳楼的。我在那棵大槐树下读外语,一点准备也没有……听见砰的一声闷重的巨响,人已经趴在地上了……”子曰絮絮叨叨地重复着,眼神里一片空茫。张北大死后,我曾经站在他常常站的那个地方试着向外看,放眼望去,梧桐树、操场、围墙、街道、高大的房子,都是最习以为常的风景,他现在再也看不到了。窗台上一行细细的小字:有一种鸟没有脚,生就为了飞翔;只有一次机会落地,那就是死亡。
他果真是从窗口飞了出去。
他果真是落了地。
最后一个月,我拒绝去学校。我一想到学校就想到那个压扁的垃圾筒,一想到那个垃圾筒我就心惊肉跳。我一反往日的听天由命,坚定地对长着副阎王脸的爸爸说,要么打死我,要么别逼我高考。爸爸在软硬兼施都不见效后,无奈地对我说,要么明年复读,要么现在就出国。
英语学得奇烂无比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国。我需要换个环境,否则我担心自己会和子曰一起定居疯人院。子曰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生命的消逝,如此惨烈的情状,他那颗憨直的心,再也无法承受…… FIVE HH的大学生活一开始就很极端——他是顶着个招摇的鸡冠头走进学校的。
和高中时一样,他轻松地获得了各科的高分和各位老师的青睐。他把一个学生该做的事都做得无可挑剔,同时也绝不放弃一些他自己想做的离经叛道的事。
HH没有住在学校,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民房。他在房间墙壁上写满了词语和句子,还有许多涂鸦,他称这个为“墙壁文化”。他组了一支叫做“肚脐眼”的地下乐队,玩PUNK,很快在圈子里混出了名气。
一边,他的论文《对道德的经济学分析》获得学校学术节的第一名;另一边,他在最著名的朋克杂志上发表了《没有剃鸡冠头的都是伪朋克》的文章。一边,他穿得整整齐齐去竞选学生会干部;另一边,他穿着一条裙子在地铁站口唱kidrock和joydivision的歌。
和高中不一样的是,他开始频繁更换女朋友。
和HH惊世骇俗的生活相比,我的生活显得平淡无奇。
在美国我过得很平和,没有崛起也没有堕落,没有获得殊荣也没有受到歧视。英语始终糟糕透顶,于是我学会了沉默,也习惯了孤独。最喜欢逃了课在通往公寓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游游荡荡。那条街上有银行、邮局、唱片店、蛋糕屋、酒吧,也有小偷、乞丐、神智不清的老人和漂亮的金发女郎。这些都与我关系不大。我清楚地知道,我之所以能在这里,都是老爸的钱换来的,美国人与我之间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
圣诞节的时候我收到了HH写来的一封邮件。 “昨天落了今年第一场雪。我鼓起勇气去医院看了子曰。他说话还是必加子曰二字,但已经不认得我了。我是背着吉他去的,给他弹了首从前我们三个在一块最常唱的《无为》,我知道他用心在听。他的眼睛不像其他的精神病人那样晦暗和呆滞。还有,他很干净。
“平安夜我哭得像个孩子,我们这些孩子,并没有平安地长大……” 有时候我会非常非常地想念一些人和一些事,但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特别想回家的冲动。和家里通电话,他们热乎乎地嘘寒问暖,我就冷冰冰地哦哦两声。扪心自问,我心底里,竟是有些怕的。
我不敢确定我是否已经真正地成熟。
秋天的时候,我收到了HH的一封书信和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梳着老实的平头。 “今年是我妈的10周年祭日。清明节给妈妈上坟后我和爸爸喝了一次酒。第一次,我真正认识了我爸爸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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