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霸凌的独腿女孩，对世界说算了。

作者丨秦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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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冰的小屋里曾经有一个驻唱女孩，名字叫碗儿。

她有像小鹿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有仿佛可以驱散所有阴霾的灿烂笑容，她还有176足以当模特的身材，唯一的遗憾，是笔直修长的腿，只有一条。

小时候的飞来横祸让她丢了一条腿，她拼尽全力生活时，却被充满恶意的同学摁在厕所里，把她像垃圾一样踢来滚去

父亲卖血、辞职，像个执拗的老黄牛一样矗立在她身后，可生活并没有奇迹出现。

15岁以前，碗儿拄着拐，把腋窝磨得鲜血淋漓；15岁之后，她戴着不合适的义肢，用502胶水黏贴凑合，创口过敏化脓无数次。甚至，因为身体的残疾和漂亮脸蛋的强烈对比，她被慕残者尾随堵截……

怎么看，这样的人生都很惨。

可是，她总是在笑着的啊。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摘下不合适的义肢，用一条腿开心地蹦来跳去；在陌生人面前，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碗儿只是一个工人的女儿，她的故事没有轰轰烈烈的复仇，没有一步登天的逆袭，她有的，是山一样巍峨的父亲，是困顿生活里的希望和不屈。

大部分人3岁时是没有记忆的，可碗儿有。

3岁那年，一辆大货车碾过她的身体，她被迫记住了那种无法描述的心悸。

当父亲抱着跟血团子一样的她，辗转颠簸了四个多小时到医院时，已经头脑一片空白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他只是佝偻着一米八几的身子，哀求医生救救他的女儿。

医生看着已经感染的伤口，说别说保住腿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死里逃生的碗儿住进了病房。

那时她还不知道，为了救回她的命，爸妈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外公卖掉了自己唯一的房子，妈妈啤酒厂的同事，那些工人叔叔们给她凑了一次又一次的50块、100块……才把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妈妈告诉她，好好吃饭腿就会长出来了。

她懵懂看向旁边一样截肢躺在床上的叔叔，叔叔欠起身子，肯定地跟她说妈妈说的没错，他指指自己的腿，说已经长出来一点了，再过一阵就能跑着打饭去了。

叔叔出院的时候特意选了碗儿熟睡的时候，其他的病友告诉碗儿那个叔叔真的是跑着出去的。

碗儿很乖，出院回家的她不哭也不闹。

小孩子身高长得快，按说义肢需要每年更换，可碗儿家别说更换义肢了，连安装一个义肢的钱也拿不出。甚至因为碗儿太小，连她能用的金属拐杖也买不到。

为了救碗儿已经卖掉了房子的外公，借住在亲戚家里。他想了又想，用实木做了一根小拐杖，手上的老茧反复摩挲着把柄，希望能让碗儿少一点罪。

实木多沉呀，碗儿每扳动一步要用力到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可她摔了就爬起来，跟爸爸说自己不疼。

只是，在看到其他小朋友蹦蹦跳跳从她身边经过时，她还是看直了眼睛。她忍不住问爸爸：“我的腿，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爸爸？”

爸爸勉强牵牵嘴角，想说快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生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在尚懵懂无知时，很多大门就已经关上了。

彼时，年少的碗儿不知道，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她。

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雷打不动来回接送碗儿。上厕所的不便、小伙伴好奇地打量等等，碗儿都克服了。

她也渐渐明白，她的腿不会再长出来了。

因为摔跤碗儿的下巴被缝了7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无数，可抽条似的身高和不输明星的长相，还是让碗儿不管在哪，都能瞬间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小学时孩子们还都懵懂单纯，到了初中，嫉妒和恶毒逐渐显现。

贫穷、美丽还残疾，碗儿无缘无故就成了大家针对的对象。

先是嘲笑孤立碗儿，用恶毒的话攻击她。后来开始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把水倒进碗儿的被褥，在碗儿经过时故意绊倒她，往她身上啐唾沫。

身体刚刚开始发育，很多男孩子偷偷看碗儿，然而在她被欺辱时也并不敢站出来。因为他们害怕被别人说自己居然喜欢一个瘸子。

后来有一次，笑嘻嘻的女孩子们把碗儿堵在厕所，轮流扇她的耳光，摔断她的拐杖，把碗儿按在污水里，远远助跑窜过去重重跺在碗儿身上。

碗儿蜷缩着身子，惶恐到极致反而是麻木。

她等霸凌者都走了，摸索着把MP3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她幻想有一把刀能够捅进施暴者的胸膛，可现实中，她泪流满面推开伸出手的老师，单腿跳出肮脏的洗手间，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从楼梯一跃而下，用鲜血去反抗这无厘头的世界。

可她没有，她紧紧握着MP3，耳机里传来朴树的歌声。那是父亲卖血换来的、陪她走过孤独和孤寂的伙伴。

父亲，她还有父亲、母亲待她如宝似珠。

父亲知道后，在屋外坐着发了一夜的呆。他把女儿送进宿舍，拉住施暴者的头目，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几百人都能听到的大嗓门喊：“你们不要欺负我女儿！”。

这个憨厚木讷的父亲，甚至连一句脏话都说不出。

他不放心，他没有办法。2天后，他放弃了五险一金的工人工作，去学校做了一名保安，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女儿的办法。

碗儿很苦，可她有最伟大的父亲。

当趟过了那些绝望的日子，碗儿好像就能笑着面对所有的事情了。

父亲守着碗儿一天天老去，碗儿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碗儿成绩偏科严重，唯独在唱歌上特别有天分。

父亲母亲一商量，决定送碗儿去读艺术学校。试读期间老师同学很友好，碗儿学得也很认真。只是最后学校指出，碗儿情况特殊，建议碗儿能按了义肢再报考。

之前为了救碗儿卖掉了唯一房子的外公，后来得了很严重的肺出血，临终前死撑着就是不肯去医院。外公就一个想法，他想要省钱给碗儿装上义肢，他想看到小姑娘能够蹦蹦跳跳，跟别人一样。可义肢那么贵，直到外公去世他的心愿也没有实现。

当时碗儿已经15岁，父亲母亲对视一眼，暗下了决心：不管咋样，都要凑够钱，给碗儿装上义肢。

安装、训练……一家人欢天喜地看着碗儿的新腿，可没想到学校仍旧出于安全考虑拒绝了碗儿的入学申请。雪上加霜的是，那个掏空了全家积蓄的义肢，因为碗儿的残肢萎缩，几乎相当于报废了。

他们已经没有钱再做新的了。

最终，碗儿决定用502胶水粘了垫片凑和着用。这一用，就从15岁用到了25岁。

期间，因为对胶水过敏，碗儿的残肢曾长满脓疱，高烧不退；后来，碗儿考上了四川外国语大学，读商贸专业，把唱歌的梦想深埋心底。

她曾被慕残者尾随跟踪，也曾在兼职打工时遭遇色狼，上天给了她姣好的容貌，她却从没享受过外貌的红利。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她会成为一名模特，或许成为一个歌手，也或许从事着平凡的工作，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就发个朋友圈，分享生活的小庆幸。

可是没有如果。

再后来，她遇到了大冰，到了大冰的小屋当驻唱。歌手们教她弹吉他，给她一个温暖休憩的小屋。

她可以大大咧咧地指着自己年久失修的“腿”，把螺丝刀递到大冰手上：“叔，你帮我修修腿。”

不用演出的时候，她就摘下不合适的假肢，单腿蹦蹦跳跳、笑声回荡在小屋里。早已经离开的外公如果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觉得可以放心了。

饱经磨难的小姑娘没有被生活打垮，反而像向日葵一样愈发灿烂。

她遇到过坏人，但她记得的、感恩的是那些爱着她、温暖她的人。

碗儿说，她想换个脚腕能动、能穿高跟鞋的义肢。

于是有一年 ，大冰他们打听了义肢的价格，用年终奖的形式把足够的钱发给了她。可碗儿并没有换假肢，她像“葛朗台”一样把钱存了起来，说要攒钱买房子，把爸妈接过来住在一起。

去年，警方通知他们，害她断腿的司机找到了。已经挣下不菲家业的司机在法庭上哭穷、求谅解，并且追诉期早已经过了。

一家人沉默良久，说“算了”。

对曾经霸凌她的人，她也说“算了”。

大冰看不过，想要给他们出头，他们也说“算了”。

这应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但是看着看着却让人不自觉扬起嘴角，仿佛眼前站着那个蹦蹦跳跳的独腿姑娘，她说她还有好多梦想……

如今的碗儿，离开了大冰的小屋。

她说她还年轻，要去创业，努力挣钱，争取早日买上大房子。网友们看到她的故事后，主动联系说要送她一套房子，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我可是个有志气的姑娘，我要自己挣房子”。

碗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漂亮，她勇敢向着未来狂奔的样子，戳中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平凡如我们每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庸庸碌碌的、不起眼的。我们偶尔为了梦想拼搏，偶尔被触动而流泪，偶尔有一些高光时刻。

可是某天，当一个人几十年的经历变成了几页纸的故事，仿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她是让人哭让人笑的碗儿，他们是曾经在大冰的小屋落脚的过客游人。

而大冰的小蓝书，记录下了这样一个个普通又不平凡的人的故事。

你来了，送你一杯茶。

你走了，我跟你道一声保重。

我想，这就是《保重》这本书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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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夏夜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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