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丈夫的关系渐行渐远，我决定继承父亲的遗愿，重启警号85130

　　1987年7月6日，京市烈士墓园。

　　钟苒父亲的追悼会结束。

　　在父亲的墓碑前，钟苒做下决定：“指导员，我想好了，还是决定继承我爸的警号，成为一名国安警察。”

　　指导员凝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叹息：“这也是你爸的临终遗愿，军区也会支持你的决定，我回去就向上级申请，重启警号85130！”

　　“不过转业成为国安警察，就要隐姓埋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家人，那你和陆营长的婚姻……”

　　“我知道。”

　　钟苒苦笑着打断：“所以我会和陆景深分开，各自维护一方和平。”

　　指导员愣了一会才接话：“你爸爸牺牲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告诉陆营长的。你们都是军区的优秀军人，夫妻关系也要好好沟通才行。”

　　钟苒心中酸涩。

　　不是她没告诉，是陆景深没来得及听。

　　“行吧，转业国安警察的审批程序需要两周时间，这段时间你多多考虑。”

　　“好。”

　　事情说清，指导员带着军区其他人离开，给钟苒留下告别的机会。

　　她颤抖抚摸着黑白照片里熟悉的笑脸，渐渐红了眼眶。

　　“爸，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守护国家，守护人民，您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忽然一阵风浪袭来，吹动钟苒左胳膊上的黑袖巾，就好像爸爸笑着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回应她。

　　她用尽力气才忍住滚落的泪。

　　从烈士墓园回到军区家属院，已经快到饭点。

　　一路上，钟苒遇见嫂子们骑着二八大杠买菜回来做饭。

　　家属院挨在一起，都是矮矮的泥胚篱笆，笑闹声从各家各户传出，都是温暖的烟火气息。

　　唯有钟苒家门冷冷清清。

　　她推门进屋，没想到陆景深也在。

　　男人正对着红双喜木柜上的挂镜换衣服，像是要出门。

　　见她回来，男人瞥见她胳膊上的黑袖巾，蹙眉疑惑：“你参加了追悼会？军区有战士牺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钟苒眸中一痛。

　　早上通知追悼会时，她才得知爸爸牺牲，她头一次慌乱拉住陆景深，求他：“景深，我刚得到消息，我爸……”

　　可陆景深连话都没听完，就掰开她的手匆匆上吉普车。

　　“抱歉，我要出紧急任务，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钟苒摘下黑袖巾，小心叠好，却转移话题：“你换衣服是要出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告诉陆景深，也只不过是徒增愧疚，没有必要。

　　陆景深也没在意她转移话题，顺着接话。

　　“对，朋友搬到了附近，我去帮个忙，今晚就不回来了。”

　　“家里就辛苦你收拾了。”

　　凝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钟苒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涩痛蔓延开来。

　　她知道陆景深说的这个朋友，是他的前女友，周文娜。

　　三个月前，周文娜回京市，钟苒才知道，陆景深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

　　她沉默着收拾屋子，打开衣柜，入眼是一排红裙。

　　陆景深很喜欢送她红裙子，说她穿红裙子好看。

　　所以除了部队发的军装，她休假的时候一直穿着陆景深送的红裙子。

　　这点独特的浪漫，让钟苒一度以为，他们一定都是彼此最爱的人。

　　可两个月前，她无意间在陆景深口袋里发现一张穿红裙子女人的老照片。

　　背面写着——挚爱周文娜。

　　从此之后，钟苒再也无法正视这一柜子红裙子。

　　如今要走了，这些裙子她也不打算带走。

　　她只简单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天黑了。

　　这晚上，陆景深果然没来。

　　钟苒难以入眠，干脆围着家属院跑了个100圈，累到了极致才入睡。

　　次日。

　　距离她去警局报道，倒计时第13天。

　　缓了一夜后，钟苒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

　　正午，她来到电话站，给乡下的阿妈打电话，说了要接替爸爸警号的事。

　　可说完，电话那头去却没有半点回应。

　　只有呼啦啦的风声，一阵一阵揪着心。

　　钟苒绷着心，忍不住轻喊：“阿妈？”

　　话落，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崩溃的抽噎。

　　“苒苒啊，你能不接替你爸的警号吗，他才刚牺牲……阿妈害怕……”

第2章

　　听着听筒里一声又一声的哽咽，钟苒捂着心口难受，止不住眼酸。

　　“阿妈，对不起……”

　　可听到钟苒的道歉，电话那头哭泣忽得戛然而止，像是生生掐着喉咙憋住了声音。

　　一会儿，那边就传来阿妈压低的话。

　　“阿妈没怪你……我知道你要继承你爸的遗愿，保家卫国是大义，阿妈支持你。”

　　“……阿妈，缓一下就好了。”

　　可钟苒到宁愿阿妈骂她几句。

　　小时候爸爸一出任务就好几年没回家，是阿妈一个人做饭洗衣，照顾她生病，送她上学……她好几次撞见阿妈躲在灶台抹泪。

　　就连现在，阿妈也只是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问：“苒苒，那你去警局报道之前，能回来看看我吗？”

　　阿妈恳求的话狠狠扎在钟苒心头，她使劲儿点了点头。

　　“好。”

　　“诶诶！那阿妈在家准备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家。”

　　“好。”

　　挂断电话，钟苒靠在电话亭内，仰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

　　军区管控严格，若是出市区都要批条子才可以。

　　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时间在十二天后。

　　钟苒拿到条子会家属院，进门就遇见要走的陆景深，见了她手中的条子，好奇问：“你批条子下乡做什么？”

　　钟苒小心把条子放进桌上的军绿色挎包内，才说：“很久没回去了，想回乡下看看我阿妈。”

　　陆景深愣了瞬，却说：“抱歉，我最近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

　　“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到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意料之内的答复。

　　钟苒手一紧，差点扯断挎包带子。

　　这样的团圆饭，永远都吃不上了。

　　钟苒背对着陆景深，深呼吸几口压下眼中难过，才淡淡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陆景深也没发现她的异常，出门前叮嘱。

　　“对了，朋友为了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请大家吃饭，恰好你有空，我们一起回大院吃个饭。”

　　钟苒本想拒绝，但想着，离婚的事要和公公陆首长提一下。

　　嫁给陆景深这几年，陆首长一直拿她当亲女儿对待。

　　便没拒绝。

　　第二天上午。

　　钟苒穿了一身军装去了大院，以往她回大院都只穿红裙。

　　抵达大院，她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有人感叹。

　　“景深，文娜为了你回京市再也不离开，当年我就劝过你别急着和钟苒结婚，钟苒和文娜虽然长得很像，但钟苒终究不是文娜。”

　　话落，钟苒就听到陆景深冷斥：“你别乱说，对文娜的名声不好。”

　　钟苒顿了两秒，垂眸缓了下心口闷堵，这才进去。

　　她一进门，屋内气氛瞬间尴尬。

　　陆景深见她进来，起身拉开左边的位置：“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红裙？”

　　钟苒顺势入座：“临时执勤，没来得及换衣服。”

　　陆景深便没再多问。

　　钟苒目光从场上扫过，都是和陆景深一个大院长大的人，她都认识。

　　唯有一人穿着一身红裙，坐在陆景深右边，朝她递来一杯酒：“你好，我是周文娜，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像是姐妹，难得缘分，我们喝一杯？”

　　钟苒没接。

　　“不好意思，军规规定，军装在身不能喝酒。”

　　周文娜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有些委屈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钟苒还没说话，手边就被递上了一杯茶。

　　她偏头看去，陆景深正蹙眉朝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没必要冷场。”

　　心头一刺，钟苒端着热茶想，他不是担心冷场，而是不想周文娜受委屈吧。

　　钟苒不欲纠结于此，点点头，一杯茶一饮而尽。

　　插曲过后，饭桌上又热闹起来。

　　周文娜一杯杯地不停喝酒，哭着说她这几年过得很不好，说她后悔跟着家人离开京市，后悔嫁人生子……

　　期间，陆景深一直坐在周文娜旁边没动，不停给她递纸。

　　直到周文娜越说越激动，直直扑进他怀里。

　　陆景深才起身要推开人：“文娜，你喝醉了。”

　　周文娜却抱着人不放“景深，我真后悔当年没能为你坚持留下来……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陆景深脸色微变，推人的手最终痛惜放在周文娜的背上，轻拍安慰。

　　“一切都会过去的。”

　　钟苒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像个局外人。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距离她离开陆景深，倒计时也只剩12天了。

　　钟苒复杂望着陆景深，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浓烈，终于扭头和她对视。

　　男人眼里是淡淡的愧疚：“文娜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晚点再和你一起回家属院。”

　　钟苒点点头。

　　一个人起身朝外走。

　　身后，她听到有人身感叹：“钟苒一身军装和周文娜完全不像啊，倒是也英姿飒爽，可惜陆景深不喜欢。”

第3章

　　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

　　钟苒转道进陆家，但陆首长不在家，她只好独自回了家属院。

　　陆景深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衣服皱巴得还没换，一进门就将钟苒拉进怀里道歉，笑着解释：“昨晚等很久了吧？没生气吧？”

　　钟苒盯着男人眼底的笑意，心头说不出的堵。

　　既然猜到她不好受，为什么昨晚要一夜不归呢？

　　可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从前她不爱和他说委屈，现在也没必要矫情。

　　她抬手推开人，扯了个笑：“不生气，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陆景深一愣，心口兀地晃的心慌。

　　以为钟苒在说反话，忙又解释：“别生气，昨晚文娜喝醉了，说的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钟苒点点头：“真的没生气。”

　　她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她两周后就入职警局，以后是真的不会再等他了。

　　见钟苒点头，陆景深终于放下心，脱了外套往里间走：“我先去洗澡。”

　　“嗯。”

　　陆景深进里间没一会儿，指导员就来找钟苒。

　　“你转业成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都下来了，这些你都需要找陆首长盖章。”

　　说着，将调令递给钟苒。

　　“盖章？你要找爸盖什么章？”

　　屋内，陆景深擦着头发出来一脸疑惑。

　　钟苒向指导员道谢关门后，在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才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出个外差任务需要首长盖章。”

　　陆景深应了一声，盯着日历问：“你的生日就是这个月吧？”

　　“嗯。”

　　沉默一瞬，又听他忽然问：“你们女生一般喜欢什么做礼物？”

　　钟苒诧异，以前不管是过生日还是过节，陆景深从来都是送她一条红裙子，这次怎么问了？

　　她不觉得陆景深问这个，是打算给她买生日礼物。

　　钟苒不拿着调令进屋，随口道：“丝巾项链都可以吧。”

　　之后接连好一阵，陆景深又忙的不见人影。

　　而距离钟苒离开的倒计时，很快也只剩3天。

　　以前陆景深出任务时，钟苒总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她厨艺不好，每天训练就算累的不行，也会记得去食堂给陆景深打一道他爱吃的红烧肉。

　　就生怕他出完任务到家，吃不上可心的饭菜。

　　陆景深爱吃肉，她还节省出了一堆肉票。

　　就等着给他惊喜，想看他多冲她笑一笑，这些，以后也都用不上了。

　　钟苒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军嫂。

　　嫂子捏着肉票，犹豫再三说：“我前些天搁胡同里的供销社总看见你家那口子带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

　　“你家陆营长是陆首长的儿子，又有能力，虽然对你一心一意，从没有花花肠子，可架不住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上扑啊，你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问问。”

　　钟苒苦涩一笑：“好，我知道了。”

　　根本不用问。

　　她知道那个人是周文娜。

　　正巧，钟苒准备去供销社给阿妈买带一套雪花膏，她也说不清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仔细扫了一眼供销社。

　　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了陆景深和周文娜，他们正有说有笑。

　　周文娜穿着一条红裙子，窈窕明艳，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相得益彰的红丝巾。

　　陆景深那天询问送礼物，原来是为了周文娜

　　钟苒自嘲一笑，这一瞬，心头有什么渐渐被拔起。

　　对面两人也见到了钟苒。

　　陆景深的笑容慌了一瞬，周文娜还主动冲钟苒走来。

　　“钟同志，这段时间我刚搬来军区附近的胡同，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多亏了景深帮忙。谢谢你们了。”

　　说着谢谢‘你们’，周文娜却望着陆景深。

　　陆景深却不自在凝向钟苒。

　　钟苒却只是笑笑：“不用谢，你们开心就好。”

第4章

　　陆景深直觉钟苒的情绪不对，走到她身边解释。

　　“我出完任务回来恰好碰到的文娜，陪她来买些东西。”

　　钟苒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忙，我先回家属院了。”

　　但没想到，陆景深跟了过来。

　　“爸外出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陆家一趟。”

　　闻言，钟苒点头了，从军区转岗去警局的审批还需要陆首长盖章。

　　两人上了吉普车。

　　盛夏天热。

　　车开了窗，风呼呼刮进车里，但还是解不了车内的燥热。

　　气氛异常沉默。

　　若是以前，钟苒很珍惜每次和陆景深的独处，都会自己找话题，有时候，陆景深还会笑话她，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但现在，钟苒只安静看着车外，脑袋都放空。

　　直到陆景深受不了怪异的气氛，自动搭话：“怎么买了雪花膏？你不是从不用这些东西吗？”

　　闻言，钟苒收回视线，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带回乡下给阿妈用的。”

　　陆景深嗯了一声，接话：“你什么时候去看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辛苦你一起带过去？”

　　“行。”

　　剩下的路上，钟苒一直闭目养神。

　　陆景深没再多想，只以为钟苒想家了。

　　到了大院。

　　刚下车就听见院里有人的议论。

　　“自从周文娜回京后，陆景深给钱出力照顾她们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景深跟他们是一家三口呢。”

　　“陆景深这态度，不会真的要和钟苒离婚娶了周文娜吧？那到时候怕是闹得不好看”

　　“这话你可别乱说，他们俩人都是军人，怎么可能随便离婚？不过以后的事儿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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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里预想的情况，钟苒这三个月想过不止一次。

　　陆景深不在的夜晚，她有时候做梦半夜醒来都在想她和陆景深的未来，会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

　　直到爸爸的追悼会……

　　那一刻，她彻底决定放下陆景深。

　　至如今，钟苒已经能平静走向人群。

　　倒是陆景深，一身军装本就气势压人，黑了脸训诫说话的人：“胡说什么！”

　　将人训斥走后，陆景深还特意追上钟苒，拉着她解释。

　　“文娜在京市没有亲人，我只是顺手帮忙，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是愿意和你过一辈子。”

　　钟苒笑笑：“嗯，你说的我都信。”

　　陆景深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钟苒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我去找爸了。”

　　“好，那我去买补品。”

　　钟苒点点头，看着陆景深走远，转身进了书房。

　　等她和陆父说明来意，陆父却劝。

　　“你要继承你爸的临终遗愿，成为国安警察，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申请强制离婚这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景深是我儿子我了解，就算你们将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他也不会怪你，你不用觉得是拖累。”

　　钟苒却摇了摇头，郑重把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放到桌上。

　　“爸，这两件事都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

　　陆景深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放在门口，狐疑走进来：“钟苒，你为什么要离开军区？”

　　钟苒抬手拿书盖上两份报告，看了眼陆父，面不改色冲陆景深撒谎。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个外差任务。”

　　很敷衍的借口，但陆景深罕见没追问。

　　还向钟苒说起了其他事。

　　“钟苒，文娜工作还没稳定，她儿子小羽办不上户口，月底会被遣返离开京市，所以我准备将小羽的户口先移到我们名下，做我俩的儿子。”

第5章

　　钟苒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父就重重拍了下桌子。

　　“胡闹！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苒看到陆景深止住了话头，态度却没有让步。

　　见陆父脸色越来越差，钟苒连忙拉着陆景深出去：“爸，这事我们自己处理。”

　　匆匆把人拉出书房，钟苒才松开陆景深：“家里的事儿都听你的，你安排就好。”

　　陆景深松了口气：“你一直都很善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替文娜谢谢你。”

　　“那我去忙了，今天估计晚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

　　钟苒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堆在门边小山一样的礼品，鼻子止不住酸涩。

　　陆景深对她其实也好。

　　只是两人的婚姻，终究还是差点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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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苒没留下吃饭。

　　回家属院前，陆父将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都盖了章，交给了她。

　　老人叹息着，这回没有再劝什么。

　　钟苒回军区之后，把两份报告提交给组织，确定了20号去警局报告。

　　钟苒难得心里放松下来。

　　现在重要的事情都办完，就剩去警局报道提供的入职体检。

　　钟苒排到晚上八点，去卫生所做体检。

　　没什么胃口，她也没去食堂打饭，直接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都没睡个好觉。

　　这回罕见一秒入睡，竟然梦见了和陆景深的婚礼。

　　陆景深提倡节俭，他们就穿着军装，在胸口佩戴了一朵大红花，在军区食堂办了简单婚礼。

　　他说：“钟苒同志！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我跟你保证，我们在组织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对你好。”

　　“钟苒！醒醒！”

　　“吃晚饭了！”

　　钟苒被推醒，睁开眼才发现天都黑了。

　　陆景深笑着蹲在床边：“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睡，听隔壁嫂子说你中午没去吃饭，睡了一下午？”

　　钟苒望着眼前满眼笑意的男人，还有些恍惚。

　　“快起来吃饭。”

　　陆景深抬手拉她起来，大概是因为真的高兴，平时话少的他这次嘴里说个不停。

　　“户口已经办妥了，文娜为了个感谢你，特地给你点了国营饭店的招牌菜，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是招牌菜，窝特意为你点的，你应该喜欢。”

　　钟苒一下清醒。

　　她被陆景深拉倒左边坐下，男人还体贴拿了碗筷帮她盛好，递到了她面前：“小心烫。”

　　钟苒望了一样男人脸上殷勤的笑，又看了一眼碗里浓白色的汤汁。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恼人，她有些压不住心口闷堵。

　　终于开口：“你特意为我点的，觉得我会喜欢，那你怎么忘了我祖籍湘南，那边气候湿热，从小就吃辣祛湿，我不喜欢吃寡淡的营养汤？”

　　“你把汤带去给周文娜吧，她应该喜欢。”

　　陆景深一愣，放下碗有些无措。

　　“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钟苒的注视下，他都有些说不下去。

　　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妻子的口味？

　　陆景深忽然站起来，拉着她就要走：“军区外面不远的胡同新开了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吃。”

　　钟苒抽回手：“不了，我还要去医院做体检。”

　　可陆景深做事一贯的强势，这次铁了心要带她去，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

　　“普通体检也不需要空腹，吃完饭我送你去体检。”

　　钟苒很快被带到了湘菜馆。

　　满屋子的辣椒味，熏得她却实开了胃，她没再拒绝。

　　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就看到周文娜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过来：“景深！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怎么办啊！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

　　陆景深脸色一变，立马起身。

　　走了一步，才意识到钟苒还在身旁，抱歉看了过来。

　　钟苒看出他脸上的为难，招来店老板：“不好意思，菜就不做了。”

　　陆景深眼神复杂的看她：“那就等下一次，你生日是20号，也没几天了，我们那天再来吃，好吗？”

　　20号那天，也是钟苒去警局报道的日子。

　　陆景深，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第6章

　　钟苒没有说什么。

　　“快八点了，我也要去卫生所体检，一起去吧。”

　　几人很快到了卫生所。

　　陆景深带着周文娜去看诊，钟苒一个人去做体检。

　　体检结束，已经晚上十点。

　　路过输液室，她不可避免看见里面的画面。

　　小孩儿紧紧抱着陆景深，可怜巴巴问：“好难受啊……陆叔叔，我想要你做我爸爸，我可以喊你爸爸吗？”

　　钟苒呼吸一顿，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接着，就见陆景深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可以。”

　　钟苒有些怔神，结婚后第二年，家属院和他们同期结婚的家庭都有了孩子，不少人也开玩笑催她和陆景深要个孩子。

　　她和陆景深提了，但他以工作为重的理由拒绝了她，之后几年他也一直不打算要孩子。

　　她以为，陆景深是不喜欢小孩。

　　但此刻，他哄着孩子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

　　钟苒收回视线，不想继续看下去。

　　正要走，身后传来周文娜一句：“我原来只知道景深对我很细心，没想到她对我儿子也这样耐心，你觉得呢？”

　　钟苒转身往后看，周文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当初我离开后，景深颓废了很久，直到见到和我长得八分像的你，没多久和你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只要是我的事，我一开口，不管他在忙什么，他都会来见我。”

　　“钟苒，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和景深不合适吧？如果继续过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钟苒静静站着，听着这字字句句的被偏爱的炫耀，心头没多大失落，反而有些可怜周文娜。

　　在周文娜眼里，女人的荣光就靠男人，谁夺得陆景深谁就获得战斗胜利。

　　说句难听的话，但凡自己自私一点，坚持不和陆景深离婚，他这辈子都是她的丈夫。

　　钟苒懒得和周文娜掰扯，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周文娜一愣，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涨的像块红布。

　　钟苒径直离开卫生所回了家属院。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路上只有蟋蟀青蛙的鸣叫，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她回到屋，打开灯。

　　指导员批准的下乡的条子，就是明天。

　　钟苒就着夜色收拾东西，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阿妈，心头怎么都无法平静。

　　第二天。

　　7月18号。

　　距离钟苒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2天。

　　天曚曚亮，她就准备出发。

　　不料刚要开门，门就打开了。

　　陆景深回来了。

　　两人对上，均是一愣。

　　陆景深看了眼她手里简单的包袱：“你是今天去乡下看妈？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

　　不等钟苒说完，他就匆匆打开柜子，把大包小包拎出来，都塞进一个尼龙大袋子里，提着给她。

　　“有点沉，辛苦你了。”

　　钟苒平静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陆景深又叫住了钟苒。

　　钟苒疑惑回头，陆景深有些扭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上。

　　“昨天事发突然，没有吃成饭，今天是18号了，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钟苒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和周文娜一模一样的红丝巾。

第7章

　　钟苒攥着红丝巾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她忍不住看向陆景深。

　　可他含笑看着她，眼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也对，从前他送她红裙子，她都很高兴，会忍不住抱着他诉说喜欢，会开心一整天。

　　但现在，她实在笑不出来。

　　钟苒把红丝巾塞进兜里，挪开视线：“谢谢。”

　　陆景深一怔，没料到钟苒是这个反应，下意识问：“不喜欢吗？”

　　心底莫名有股慌乱，好像有什么事儿脱离了掌控。

　　钟苒提起尼龙袋，看着男人的眼睛扯出一个淡笑：“你想多了，是时间有些赶，我得走了。”

　　陆景深没再拦人：“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钟苒一路走着，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一直没有收回去的视线，但脚步还是没有停。

　　强制离婚报告已经盖了章，其实她和陆景深已经不算夫妻。

　　这样去想，因为红丝巾带σwzλ来的闷堵，好像就慢慢散掉了。

　　结束这场不适合的婚姻，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被感情羁绊。

　　等到警局报道后，她会一心一意完成组织任务，为保护祖国的安宁贡献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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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市回乡下，其实距离不也算远。

　　但结婚四年，她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到了村子，隔得老远，钟苒就看到了那个背着竹笼，守在路口张望的瘦小身影。

　　“阿妈！”

　　钟母提着东西冲了过去，越跑越近，她也越能看清，阿妈瘦了，老了，她鬓边的白发已经一大片一大片……

　　“阿妈……对不起……”

　　老人也高兴的泪眼婆娑，抿着唇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来就好，走……回家，阿妈给你包饺子。”

　　钟苒使劲儿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嘴角却扬的很高。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仿佛所有的苦恼烦忧都在看到阿妈的那一刻消失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靠在一起回了家。

　　当钟苒看到厨房里已经和好的半盆白面，还有已经剁碎的猪肉，心更酸了。

　　虽然他们家有烈属补助，可也都是有定数，这么多精面……不知道阿妈是拿了多少肉票跟别人换来的。

　　她将带回来的各种票偷偷塞进了阿妈的枕头下，然后进厨房打下手。

　　阿妈正往饺子里塞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禄平安，顺遂到老。”

　　钟苒垂眸，愧疚越来越深，眼前越来越模糊。

　　母女两人黏了一整天，晚上还睡在一起，说着钟苒小时候的糗事，说着钟苒在部队的乐事，就是都默契没有提离开。

　　但天还是要亮，钟苒终究要离开。

　　7月19号。

　　距离钟苒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1天。

　　钟母翻箱倒柜，往钟苒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好，拿着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

　　“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甜得很，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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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去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阿妈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

　　一句话，钟苒立马潸然泪下。

　　好在钟母忙着收拾包裹，钟苒擦了擦泪，笑道：“好啊，阿妈什么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够了。”

　　母女相视一眼，纷纷别过头去。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段距离，阿妈腿脚不好，钟苒就不让她送了。

　　“就到这里吧阿妈。”

　　钟母点点头，没有坚持，只是佝偻着腰没办法挺直，只能让钟苒低下身子，用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她的脸。

　　“去了警局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阿妈在家等你。”

　　“好……”

　　钟苒鼻子一酸，在阿妈收回手时立马转过了身，不想让阿妈看到自己湿红的眼。

　　钟苒感受到背被阿妈轻轻的推了一把。

　　而身后，是阿妈哽咽的声音——

　　“苒苒，朝前走，别回头！”

　　钟苒背着包，忍着泪没回头，只抬手用力挥了挥手。

第8章

　　回到家属院，陆景深没在家。

　　钟苒最后把屋里屋外都抹洗打扫了一遍，她把陆景深给的那条红丝巾和一柜子的红裙子都送了人。

　　忙完后，也到了晚上。

　　屋子已经整洁亮人，没有钟苒的痕迹。

　　钟苒最后围着熟悉的部队逛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训。

　　士兵们排成一排，就着夜色练习射击。

　　她和陆景深初见就是在这里，射击比赛无论是蒙眼还是奔跑，他能把把十环，那时候他在她眼里好像能发光。

　　正要继续往前走，指导员忽然看见了她，冲她走来。

　　“钟苒，你明天就要走了，虽然你已经受组织批准，强制和陆营长离了婚，但他现在都还不知情，你去了警局后，你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这两天陆营长也没出任务，你真的不和他道个别吗？”

　　钟苒笑笑：“如果有机会，再道别吧。”

　　可道别也要能见到人。

　　这天晚上，陆景深依旧没回来。

　　零点的军号声响过。

　　终于迎来了7月20号。

　　钟苒的离开倒计时，只剩不到十个小时了。

　　她去警局报道的时间，是7月20号上午十点。

　　早上六点。

　　钟苒就醒了，拿了阿妈塞进包里的野菜做了野菜饼。

　　或许她真的厨艺不精，几张饼全糊了。

　　“可惜了，没做好。”1

　　钟苒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就苦到咽不下，这时，门被推开，陆景深终于回来了。

　　见了桌上的饼，他很意外：“你做的？”

　　说着，就抬手拿过一张饼坐下，一口一口很快吃完，眉头都没皱，还说：“不错，手艺有进步。”

　　他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完就要去拿第二张饼。

　　钟苒看了眼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就往厨房进：“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可刚一转身，就被陆景深从后抱住：“还好，你手艺有进步。”

　　陆景深的头靠在钟苒脖颈间，一呼一吸间热气都喷洒在钟苒颈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过了。

　　可他这样靠近，他身上的卫生所消毒气味就越浓烈。

　　指导员说他没有任务，可他一直没回家，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娜的孩子吧。

　　钟苒正要推开人，忽然听陆景深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是的，钟苒之前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她会很开心。

　　但此刻再提，已经晚了。

　　钟苒终于用力将人推开，扭头看向陆景深，稳了稳心神，郑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我准备离开……”

　　话没说完，房门猛地被人打开。

　　周文娜散着头发慌乱跑进来：“景深，小羽又高烧了，却怎么也不肯喝药，非闹着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陆景深松开了钟苒，又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离开。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一次被扔下，钟苒心头一片平静。

　　只在陆景深关门之际笑着招手。

　　“陆景深，再见。”

　　陆景深身体猛地一顿，看着钟苒隐隐觉得不对。

　　心口没来由的慌，好像这句再见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钟苒了。

　　可周文娜又催促：“快走吧，孩子等着吃药。”

　　陆景深将不安压下，大步离开。

　　他和钟苒已经结婚了，她说再见应该是要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钟苒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永远不见？

　　他们还有得是以后。

　　钟苒目送着陆景深远去，随后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离开。

　　……

　　上午10点。

　　钟苒抵达警局。

　　警局的警员们都等在门口。

　　望着他们，也望着他们身后耀眼的警徽，钟苒心中火热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爸爸微笑着对她敬礼。

　　爸……

　　“我将佩戴上了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钟苒收并双脚，向着国徽，向着警局，向着所有警员敬礼高喊：“国安警察烈士钟振明之女钟苒，前来报道！”

　　对面，所有警员一并敬礼，高声回复：“欢迎警号81530，钟苒同志归队！”

第9章

　　陆景深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下午。

　　想到自己对钟苒说的那句“等我回来”，他却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歉疚。

　　周小羽的病有点严重，医院离不开人。

　　周文娜也刚在文工团入职，工作才刚刚稳定下来，只能他一直两头跑。

　　后来周小羽的病稳住了，上面又给他派了紧急任务，直到今天上午才彻底结束。

　　“钟苒？”

　　陆景深习惯性的喊钟苒，空气里只有寂静。

　　夕阳洒下一道昏黄，将房间照的愈发空旷。

　　陆景深扫过房间。

　　空得很。

　　好像少了些什么。

　　陆景深右眼皮不自觉的快速跳动起来，一阵莫名的心慌陡然袭来。

　　刚要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

　　是周文娜抱着孩子。

　　“景深，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

　　陆景深扫了眼空荡荡的家，意识到钟苒或许是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

　　跟着周文娜母子俩离开了。

　　在途径半路时还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一小时后，陆景深把破裂的水管用胶带缠好，又试了试水龙头开关，确定修好后，准备离开。

　　“景深，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你留下吧，我给你做饭吃。”周文娜今天刻意穿的常服，一身红裙将头发扎起，明艳又风情，她伸手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上前一步用小手拉住陆景深，奶声奶气道：“陆叔叔，你留下吧，阿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

　　陆景深拒绝，天已经黑透，他得回去等钟苒回来。

　　不过这个点钟苒应该已经回来了。1

　　不能让钟苒一直等他。

　　这么想着，陆景深回了家。

　　可推开门，屋里的昏暗却让陆景深再次莫名心慌起来。

　　钟苒还没回来？

　　陆景深难得的慌乱起来，他连鞋子也没换，加快步伐径直朝卧室走去。

　　干净整洁的床铺，一尘不染的地面。

　　陆景深不由自主的走到衣柜前，怀着一丝莫名的忐忑打开了柜子。

　　一半是空的。

　　只剩下他那一半衣服在衣柜里。

　　陆景深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红裙子呢？

　　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联谊会上见到一身红裙的钟苒，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互相做舞伴。

　　她一身红白波点布拉吉，随着音乐，每一步舞步都像踏在他心上一般。

　　咚，咚，咚。

　　自此，他就喜欢给她买红裙。

　　最新的款式，最新的潮流，穿在钟苒身上，永远都是那么吸睛。

　　让他移不开眼。

　　他突然又想，是该生个孩子了。

　　也许不用等明年。

　　钟苒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不管男孩女孩，像钟苒就好，缩小版的钟苒……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升起更深的歉意。

　　是在军区被什么事儿困住了吗？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陆景深打开灯，一切如旧。

　　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利落的叠着豆腐块放在了床尾，床单平整的连褶皱都没有。

　　像是没人躺过。

　　没人躺过……

　　陆景深猛地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屋里。

　　不是错觉，是真的一点属于钟苒的东西都没了。

　　心慌和不安越来越重，陆景深睡意全无。

　　脑中不断的想着钟苒。

　　他下意识的像是不愿面对般的暗示着自己。

　　是去出紧急任务了吗？

　　会不会在出任务时遇到危险？

　　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去的地方远吗？

　　这次出任务竟然没有事先告诉他。

　　应该不会有事儿，钟苒的擒拿和摔跤在部队里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陆景深安慰着自己，却实在躺不下去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是不是无数个他出任务的夜晚，她也是这样辗转难眠？

　　钟苒……

　　我好想你。

　　陆景深突然惊觉相思苦，扫过屋子，却一点能得以抚慰的钟苒的东西都没有。

　　红丝巾，买回来就没见她戴过，是不喜欢吗？

　　红裙子也很久没见她穿过了。

　　从结婚后他都没见过钟苒穿着红裙子跳舞了，等钟苒回来，他就带她去百货商店，让她自己选喜欢的款式，告诉她，以后她的所有喜好，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第10章

　　陆景深如此想着，却发现。

　　床头摆放的台灯不见了，有两人证件“合照”的相框不见了，就连结婚时钟苒亲自去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见了。

　　那些能代表着“钟苒”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陆景深心脏都忍不住的猛地一抽。

　　钟苒不见了。

　　他差点就要冲去找指导员问钟苒是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哪里执行任务。

　　可现在天色太晚，陆景深只能一夜无眠，硬生生捱到了天亮。

　　操场上嘹亮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像鼓点似的敲在陆景深心上。

　　他去军区找指导员。

　　却没看到人。

　　又在操场扫了一圈，才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疾驰而过的车中坐着的指导员。

　　他快跑跟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

　　“钟苒同志和陆营长强制离婚这个事儿终归还是要说的，不然……”

　　指导员拿着红头文件正一脸无措，话还没说完，门却被猛地推开。9

　　门外，是脸色阴沉的陆景深。

　　陆景深一句话没说，从指导员手里抽出文件。

　　越看，脸色越难看。

　　扫过钟苒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亲自盖章后，陆景深沉着脸大步离去。

　　路边，邻居嫂子出来晾衣服，看着脚步匆匆的陆景深不由得啧啧两声，小声腹诽道：“走这么急，媳妇丢了不成……”

　　陆景深回了陆家，将文件展开到陆父面前。

　　空气都冷凝了下来，低压得厉害。

　　陆钧彦看着脸色阴沉的儿子，在得知陆景深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儿子此次来的目的了。

　　他扫过文件上钟苒的签字，看向儿子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冷脸重复了遍文件上组织申请下来的结果。

　　“组织同意了，你们两个已经解除夫妻关系。”

　　“离婚的事，我本人都不知道？”

　　陆景深的眉目已经冷沉到了极致。

　　陆父是陆战区首长，这事儿陆景深从头到尾没得到消息，定然有陆父的参与。

　　“钟苒离婚心意已决，你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陆景深闻言一愣：“可我没想离婚。”

　　“你不想？你和周文娜的事儿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钟苒更不会没听到过，你现在说你不想？”

　　陆钧彦想着钟苒受的委屈，一时间有些气自家儿子，越发恨铁不成钢道：“钟苒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人家不愿意贴你的冷屁股了，你倒想起来了？”

　　陆钧彦越说越气，凑到嘴边顺气的茶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砸到桌上：“她甚至连离开都在为你保全颜面，连离婚申请都是单独给我的，没让你把脸丢的全部队去找！”

　　父子俩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陆钧彦语带警告：“我不管你对钟苒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别过，她已经申请调离，你自己也空出时间把那些有的没的关系都给捋顺了。”

　　陆景深眼神冷的像刀：“她在哪儿？”

　　“不知道。”

　　陆父实话实说：“钟苒已经接替了她父亲的警号，现在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接替她父亲的警号……

　　陆景深身躯猛地一震。

　　陆父说完又吹胡瞪眼的指责道：“你连她父亲的追悼会都没参加，还有脸来我这闹？！”

　　闻言，陆景深脑中陡然浮现起那场追悼会，他没参加的追悼会。

　　陆景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陆钧彦办公桌上抽出内部报纸，还刊登着不久前的追悼会。

第11章

　　盯着烈士照片中那张和钟苒很是相似的脸，陆景深久久没有眨眼。

　　钟振明，钟苒……

　　原来，那天的追悼会，是钟苒父亲的追悼会……

　　而他那天，有一场紧急任务，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离开了。

　　钟苒！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天开始，钟苒就变得不对劲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钟苒，对不起。

　　恋爱两年，结婚两年，是他忽略了她，淡然了自己对她的爱意。

　　“爸，她在哪儿……”

　　陆景深的神色已经满是懊悔。

　　抬起眸，那双向来引人深陷的桃花眼已经布满红丝。

　　到底是自己儿子，陆钧彦不忍再说狠话。

　　但钟苒的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他这个首长也未可知，陆钧彦只能无奈的看着儿子摇了摇头：“错过的人，就让她过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可空气沉默良久，是陆景深固执的抬眸。

　　“不，我只要她，我只要钟苒。”

　　……6

　　父子二人算不上不欢而散，但陆景深再也未曾踏足陆家。

　　周文娜在军区听说了钟苒和陆景深离婚还自请调走的事情，也顾不得文艺团筹备晚会事多，抽空去找了陆景深。

　　“景深，你和她……离婚了？”

　　虽是问句，周文娜却是笃定的语气，甚至声音里带着些窃喜。

　　她想去拉陆景深的衣角，就像从前那样，却没想到被男人后退半步躲开了。

　　陆景深声音很是僵硬：“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娜准备好的说辞都为之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半晌，周文娜眸中含起热泪：“景深，虽然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可我还是要再一次的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从离开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可我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能复合，破镜重圆了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没有什么，都很清白，钟苒却自己打了报告和你离婚，她对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这样的女人……”

　　“我明确和你说过，我有妻子，我们没可能了。”

　　周文娜仍不死心：“可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陆景深蹙眉打断了周文娜：“我爱她。”

　　周文娜瞬间哑言，不可置信的盯着陆景深。

　　陆景深回看过去，满眼认真。

　　是的，他爱钟苒。

　　先前几次拒绝周文娜的告白时，他也以为自己是出于责任，出于对婚姻的忠诚。

　　可钟苒走了后，他才明确的意识到。

　　他早就爱上了钟苒。

　　单纯的爱。

　　他无法准确到发生在何时何地。

　　可他知道，他离不开钟苒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或许是在周文娜离开他，他一蹶不振，钟苒却悉心陪伴时。

　　或许是在他逐渐走出失恋痛苦，看到钟苒笑容会怔愣时。

　　或许是确定恋爱关系后被钟苒偷亲心里会激起一片荡漾时。

　　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钟苒忙里偷闲为自己学煲汤，学缝补时。

　　无数个或许……都是钟苒爱他的证明。

　　他早已沦陷却不自知。

　　陆景深闭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钟苒的一颦一笑。

　　再睁眼时，陆景深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将文件递给周文娜，语气疏离：“你的工作证明下来了，小羽的户口我已经上报转回到你自己名下了。”

　　“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第12章

　　三年后。

　　“陆团长！”

　　门卫笔直的朝着驶进军区的车敬礼，身子随着车身微转。

　　军绿色的车厢里一张俊颜只露出半张就已经让路边经过的军属们纷纷侧目。

　　“那就是陆团长啊，听说三年前离婚后到现在都没有找对象呢，你家妹子不是还单身，听说下周部队里有联谊会，让你妹子报名来的，都是部队里的单身汉子，说不定就有陆团长呢！”

　　“别人还行，陆团长还是算了吧，他对前妻念念不忘整个军区谁不知道啊？”

　　“啊？我怎么记得三年前陆团长还和文艺团的周文娜……”

　　“害，弯弯绕绕的，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说今天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个叫钟苒的，可是个厉害人物！”

　　“钟苒？怎么这么耳熟，好像陆团长三年前的老婆就是叫钟苒吧……”

　　……

　　曾是黄土的路如今也铺上了柏油，车子疾驰而过也只扬起片片落叶。

　　陆景深微微侧脸，怔怔望着路旁的梧桐。

　　路边的军侣并肩而行，顾忌着军区规矩，可越凑越近的肩膀无不透露着两颗火热挨近的心。6

　　曾经，她也是这样。

　　在无人之地俏皮的妄图牵起他的手。

　　他板着脸要她注意军人仪容仪表，红着耳根说她不害臊。

　　她被训也不恼，朝他甜甜一笑就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像要站岗似的，但没多久就再次恢复原样，笑的甜丝丝的来拨弄他的心。

　　风从车窗拂过，带进来一片秋瑟的落叶，将陆景深从回忆里唤醒。

　　路边并肩而行的他们也随即虚幻的消散。

　　陆景深捏着叶根，微不可察的叹出一口气来。

　　钟苒，我好想你。

　　你在哪儿？

　　过得还好吗？

　　“景深你回来了！”

　　陆景深刚下车就看到周文娜迎了上来，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微微点了点头。

　　冷淡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文娜声音略带着尴尬：“小羽很想你，一直嚷着说想见你来着……”

　　陆景深还没说话，大会堂里便熙熙攘攘涌出了一群人。

　　看陆景深眉头微蹙，周文娜解释道：“应该是表彰结束了，原本是由你来颁奖，但你公干还没赶回来，听说是陆首长颁的奖。”

　　“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就功劳，能让陆首长亲自颁发。”

　　周文娜嘴巴微微往下撇着，带着点不认可的酸味。

　　听说得奖的是个女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授衔到了警督的位子。

　　还能得到陆父陆钧彦的亲自颁奖。

　　她在文工团争着表现，次次都是先进评优，可三年了，都没能入得了陆钧彦的眼。

　　她怎么能服气。

　　谁知道这什么警督是不是靠家里换来的。

　　索性她压根没进去看。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钟警督那么好看！”

　　“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我都想把我弟弟介绍给她哩。”

　　“诶哟你弟弟能压得住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战功，英雄！郝洲615的特大绑架案，还有孟连县的拐卖，洛城的矿山案，连城的贩毒……哪个不是她的首功？没看到吗，今天可是陆首长亲自给颁的奖。”

第13章

　　“我家那口子跟我说原本是要给总警监的衔呢，被本人拒绝了，说是不愿太冒进。”

　　“啧，长得好看能力还高，可惜了，就是离过婚。”

　　“那咋了，说明跟她离婚那个男人眼瞎！”

　　……

　　陆景深听着军属闲谈的话，面不改色的走上红毯往大会堂里进。

　　回军区一趟，总要和陆父打个招呼。

　　而脚步却在继而听到后一句时，猛地顿住——

　　只见闲聊的人偷瞄了眼陆景深，擦肩而过后扯了扯肘边一起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道：

　　“没说完呢，我听说钟警督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钟苒！”

　　“钟苒？那不就是陆团长的前……”

　　陆景深眉目一怔，略显松动，猛地转过身，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们说谁？”

　　周文娜跟在陆景深身侧也听了个清楚。

　　钟苒？

　　她回来了？！

　　军属被拽住，愣愣道：“钟苒钟警督啊，就是今天表彰大会的主角。”

　　“她在哪儿？”6

　　陆景深一张俊颜跃上兴色，看得人脸颊绯红不敢直视：“已经走了啊，您从外面进来没看见吗……”

　　军属话音未落，陆景深已经迈着长腿快步朝外跑去。

　　除了一辆黑色丰田皇冠从门前驶过再无其他。

　　陆景深心跳不定，不死心的扫过会堂外的前后左右。

　　空无一人。

　　挺拔的背脊转过身，透着丝丝落寞。

　　向来整洁的军装因为奔跑折出两道褶皱。

　　“钟……警督呢？”陆景深问向站岗的警卫。

　　警卫标准的敬了个礼：“已经离开了。”

　　闻言，陆景深没再说话。

　　周文娜跟着追了出来，看着男人正了正军服和帽子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好像方才陆景深这个男人突然的失态，都是她的错觉似的。

　　“景深……”

　　周文娜喊了一声，却见陆景深转身就要走。

　　她忙拉住他，眼里满是不甘：“你还忘不了钟苒吗？她都离开你三年了！”

　　“这三年，我对你的情意，难道还不能弥补当年我离开你的遗憾吗？”

　　陆景深将手抽离，冷冷偏头：“错过就是错过，三年前我就和你说过，对你好只是下意识的习惯，可这却让我失去了钟苒，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我不会怪你，可，也绝不会爱上你。”

　　“我会一直等钟苒，因为我爱她。”

　　陆景深收回视线，抬脚就走。

　　周文娜不甘心的摇头，猛地冲上前去，从后揽腰抱住陆景深，紧紧不愿松手。

　　而不远处的车内。

　　“掉头吧，发卡掉了就掉了，不用再找了，买新的就是了。”

　　钟苒将视线从亲密无间的二人身上移开，神情淡然。

　　看来这三年，他们过得很好。

　　陆景深一如既往的为周文娜开辟一个又一个先例。

　　三年没回想过的往事突然涌进脑海。

　　那时两人刚确定了恋爱关系不久，钟苒以为自己暖化了千年冷冰。

　　明明已经是情侣，军区再严格也并非不近人情，可他却连手都不愿意和自己牵。

　　还记得那时他严肃的警告她注意军人仪表……

第14章

　　那时，钟苒倒还以为陆景深是天生性格使然。

　　原来，不尽然。

　　他的先例可以开，却不是愿意为她。

　　只有周文娜，可以打破陆景深的一切规则，一切冷漠。

　　是她当初眼盲心瞎，好在已经脱身。

　　好在，她及时止损。

　　“嗯，正好最近市场新到了一批香港货，我明天让人给你送来。”

　　沈泽勋亦将冰冷扫向车外的目光收回，俊脸上顶着一双丹凤眼，笑吟吟的望着钟苒。

　　只是眼底闪现着妒忌，心里万般滋味油然而生。

　　钟苒摇摇头：“不用，你钱又不是大风刮的，不用次次出什么新东西都要给我买。”

　　沈泽勋点点头却没接茬，反正不管钟苒要不要他都要买的。

　　他偏头瞅起一身军装坐的笔挺的钟苒。

　　这样英气十足的苒苒，他实在见得不多。

　　虽然两人已经相识了三年，但钟苒毕竟是隐姓埋名的执行任务，日常都是便装，娇俏的脸蛋光滑白皙，比起军人，说起来倒更像个电影明星。

　　这么想着，沈泽勋觉得学着港台那边做个电影公司也不是不行。

　　要是苒苒愿意弃武从娱，那火遍大江南北不过一夜之间罢了……算了。3

　　有他一个人看苒苒就够了。

　　有这个陆景深，已经是多余了。

　　沈泽勋射向车外陆景深的目光有些阴鸷，嘴里的情话却不含糊：“不给你花我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钟苒向来说不过沈泽勋，干脆偃旗息鼓。

　　却还是警告道：“你别买，我改天休假时候自己就去买了。”

　　沈泽勋敷衍似的“嗯”了一声，将车掉头走远了。

　　路边。

　　感受到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周文娜激动的搂得更紧了，丝毫不再顾忌是不是会被人看见非议。

　　不是这样的。

　　明明她回国时别人都还在说陆景深对她的深情。

　　而陆景深在她面前也确实和她离开前一样的维护她，保护她，对她好。

　　明明之前，他对钟苒态度那样冷淡，她怎么会看不出他喜欢的明明是自己啊！

　　可是怎么会这样……

　　这三年里，他虽然冷淡，却因为小羽，两人关系也算缓和许多，只要拿小羽当借口他也总会来看她。

　　可现在……钟苒回来了！

　　他就变了！

　　连最浮于表面的都懒得装下去了。

　　不愿和她虚与委蛇，要和她划清界限吗？

　　她不同意！

　　周文娜的眼底带着怨入骨髓的不甘。

　　“周文娜！这里是军区，请自重！”

　　可终究，还是被男人无情的掰开手指解开禁锢，大步离去。

　　“不要！”

　　“陆景深！”

　　“陆景深，你不能这么对我！”

　　周文娜不甘心的朝着陆景深的背影大喊，丝毫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高傲。

　　可男人没有停顿，没有回头。

　　而不远处的丰田早已转了个头，将这段抛之车后。

　　车身越来越远，随着视平线彻底远去。

　　从会堂里出来的人也都盯着周文娜和陆景深的背影这头窃窃私语着。

　　“我就说这个周干事腆着张脸想勾引人家陆团长吧，初恋又怎么样，陆团长心里哪儿还有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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