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跟我上床”,姐姐给我发来语音后,我阻止了她

发布时间:2025-01-08 22:38

【本文节选自知乎《这次我保证是真的:10 个让人绝对相信的骗局》,作者:刘丽朵写作工作室,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我叫李婉约,在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接到了父亲的诊断证书。 诊断结果一栏,“胃癌”两个字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一路上只听见接连不断的急刹车声和司机的叫骂声。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屋里暗到看不清颜色,我才发现大衣还没脱。

我用冷水唤回了精神,掏出手机不停的翻看通讯录里的人名。父亲的手术需要十五万,家里的积蓄只有十万,我得借钱。

我自认人缘还不错,但连续打了 84 个电话,却只筹到三千块。我的生活虽然不富裕,父亲却没让我缺吃少穿过。活了二十五年,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缺钱带来的绝望。

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法眼睁睁看他被病痛折磨,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何况医生诊断是早期,若是手术及时,父亲是可以治愈的。

可我只是一个国际婚介所的红娘,底薪不过五千块,若是没有提成,每到月底都要勒紧裤腰带。花呗的额度不够,网贷更是不敢沾。面对手术费的缺口,我指不上亲人,靠不上朋友,不过一夕之间,已是走投无路。

钱,要从哪里来?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预支工资。我打车来到公司,想请杨姐帮帮忙,可话一出口,就被杨姐驳回了:“咱们公司也不是什么大企业,可没这规矩。

宝,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杨姐不过三十出头,是我的老板。当初就是她把我招进来的。我曾问过杨姐,为何在众多应聘者里选了我,杨姐直言:“一看你那张脸就是个老实人,招人信。”

这理由真别致,但我挺信的。从小到大,认识我的人没有不说我老实的。仅凭一段简短的面试,杨姐就看透了我,还能高度概括,我觉得她的眼光真毒。

我这张老实脸确实没辜负杨姐的期望,女客户一看到我,对素未谋面的外籍男士也添了信心。我来了之后,公司的业务量上升不少。杨姐一高兴,就开口闭口宝啊宝地叫我,一直叫到现在。只是她总想让我骗骗客户,我却一直没有答应,哪怕能多赚一倍提成,我也是不愿意。这是我的原则,而违背原则是要出问题的。

杨姐的语气关切,嘴角也朝下弯了,看起来有点心疼我。我迎上她的眼睛,却被一种饱含期盼的光电到,我赶快又低下头:“我爸他得了胃癌,需要手术。我……”

“还差多少?”杨姐打断了我。

“五…五万。”

“这也不多啊。你手里那对儿客户,让他俩快点见面,一万不就到手了。你抓点紧啊。”

“杨姐,那…那对儿,怕是成不了了。男的一点要来的意向都没有,我看他的动向,最近好像又找了其他婚介…而且…只有一万…我爸他,等不及。”

“宝啊,看把你为难的。”杨姐勾起了嘴角,瞅着我,眼珠微转。然后,她在一摞资料夹的最下层抽了一个出来,摆到我面前:“宝啊,别说姐没罩着你,我给你换个新的吧。这可是个肥货,绝对的绩优股!你能把他拽来跟女的见面,提成就有五万。”

“五万!真的?”

“当然。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翻开那夹子,只一眼就知道杨姐说的没错。表格上已经被翻译成中文的客户信息,像一滴滴吸引女士的上等蜂蜜,甜香四溢。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第三页了。但出于职业素养,我还是先看了第二页。

那是一张七寸的生活照上,麦克笑得像电影里加州的暖阳,他站在田间,手中拿着新收的麦穗,一身简约的 T 恤短裤,丝毫没有廉价感。大卫雕像似的脸型,深蓝色的长方阔眼,睫毛很长,比上了浓妆的女明星还要卷翘,细看眼下,浮着鸦羽样的淡影。浓眉高鼻,肤色健康,浅棕短发蓬松地泛着日光,浑身没有一丝中年人的油腻肥滑。

这样的男人,健康的女人看一眼,都会内心一动。他是想要漂亮的?温柔的?还是年轻的?我一面盘算,一面动了手指,第三页简短的一行文字,向我宣告了本次任务的超高难度:年龄 25-35 岁,性格容易相处,婉约动人,懂中国诗词更佳。

这是哪门子的择偶标准?不提长相,不提身材,不提职业和学历,除了年龄,一项硬性指标都没有,还要懂诗词?他以为国内女子全民李清照?性格婉约动人,这怎么界定?

我感到头痛,杵着桌子扶额。对策尚未分明,杨姐又来给我送添堵的材料:“这是咱公司现在急着找对象的几位女客户,我给你初筛了一遍,王大美最符合麦克的要求,我放在最上面了。”

我们公司的女客户,大多都是劳动人民,高知女性从未出现过。这王大美难道懂诗词?能配上麦克这种绩优股?我有些怀疑,但人穷后难免志短,缺钱时最易幻想,念着那五万块钱,我的手快过了脑子,翻开了王大美的资料。

王大美 32 岁,是个月薪只有两千二的底层售货员,卖小饰品。初中文化,特长是烹饪,籍贯那栏写着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小山村。王大美选男人跟选票的标准一致——面额越大越好。我曾经把一位清洁女工介绍给了外籍经理,他们两个人发展良好,去年还跑起了结婚生子一条龙。不过那二位是女有貌,男有钱,一拍即合。

从我的工作经验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把美貌和动人画上等号,这想法无分国籍,尽管此“动人”并非彼“动人”,可男人们就爱这般顾此失彼,并乐此不疲。


这位王大美,也能用貌傍上麦克牌的饭票吗?我细看了王大美的证件照和生活照,明显判若两人,一看就是被亚洲四大邪术中的 PS 加持过重的结果。我不想坑麦克,就决定先见见王大美,再答复杨姐,反手拨通了王大美的电话。

一个多小时后,我在公司的会客室见到了王大美。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人要不改造,是没啥希望去以色事人了。

王大美有一张土豆脸,是上面很窄下面很宽的那种土豆,纵向上还被压缩过,小眼睛,没有神,蒜头塌鼻,薄鲶鱼嘴,也就眉毛还够得上顺眼。如果给王大美眼睛上围条红绸带,再向脸上涂些绿油彩,去 COS 女版忍者神龟很形似。

看着这张脸,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妹子,你给我喝的这是啥咖啡?咋这苦呐?我记得我喝过的咖啡都是甜的。这是中药咖啡啊?”

我老实道:“雀巢黑咖啡。”

“艾玛呀,这高级咖啡,是家雀(qiǎo)窝里整出来的啊?”

我被雷的脑壳疼,抬眼看向王大美,“1”后面那个数字不知怎么出现在了她的额头上,发出闪闪的金光。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大美的老板一定是梁静茹的死忠粉,否则哪来的勇气雇她?

但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说重话,初次见面,当着王大美的面扶额也不合适,那就只有快把她送走了:“王姐,您的情况我大约了解了。我会尽快给您物色合适的对象,今天就到这吧,我送您出去。”

王大美走了,我心中侥幸的小火苗也被冰水浇灭了,只剩下遍地白灰。可我不能不救我爸,我需要钱。我只好再去求杨姐,看能不能换一位女客户。

“我就问你,麦克这提成,你想不想赚?”杨姐一针扎到了我的七寸,真疼。

“想。”

“想,就把他和王大美撮合成。你看看这些。”

杨姐把其他几位女客户的文件夹一字排开,全翻到第一页,示意我细看,我彻底绝望了。几位女士,不是太老,就是太小,连年龄都不能满足。身为一名国际红娘,最不能作假的就是客户的年龄,我们公司是合法经营,可不敢跟户籍部门结梁子。

王大美真的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杨姐,我……”

“宝,姐就问你,你想不想救你爸?你要是想,就干。”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好女总被渣男磨,帅哥自有丑女配。我跟你说过的,你都忘了?他俩怎么就不能到一起了?是你的原则重要,还是你爸的命重要?撒一个谎换一条命,你赚了啊,宝!”

杨姐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得我心里的小白人趴到地上,无力起身。一分钱尚可让古今豪杰折腰,我不过一个小女子,亲故无靠,想留住唯一的亲人,又有什么错?

收工的时候,下了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气温徒然升高,雪花落到地上就和尘土混到了一处,半化半凝溅到轮子里,裤脚上,都已是恼人的污渍了。

我走在路上,心酸酸的,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给杨姐拨完电话:“杨姐,我干。”

我觉得心气都泄光了。翻着朋友圈中不断刷屏的“瑞雪兆丰年”,我在回暖的空气里,用力拢紧了大衣领子,沉重前行,身后定是要留下一排泥脚印,坚决如我的心。

坏人要变好始于心内善念,好人要变坏全赖脑生奇招。好在我脑子够灵光,很快制定出改造王大美的计划。我将打印出来的计划递给杨姐看时,杨姐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满意:“好,就这么办,等下我把 TONY 老师的名片发到你微信上,他刚从日本回来开店,会给你打折的。去财务拿经费,批给你2000,不够再要。对了,你父亲在哪个医院看的?姐看看有没有熟人,好照顾照顾。”

“谢谢杨姐。在六院看的。”我对她的笑有些抗拒,但抱着能让父亲受些照顾的希望,我还是说了实情。

打电话,领钱,列清单,我一上午脚不沾地,口不进水,打点好一切,便拉着前来碰面的王大美直奔“Super star”美发沙龙。TONY 老师扭着细腰,热情地将我们迎进门:“李美女,今天要做什么发型啊?”

“不是我做,是这位做。您看着给设计下,尽量修饰一下她的脸型,看上面能不能用刘海遮住,下面能不能显得长一些。”

“这…”TONY 老师面露难色,但很快换上了职业性的笑脸:“恐怕不能打折。”

“好,不打折需要多少钱?”

“1000。”

“没问题,有效果就行。能化妆吗?”

“可以,要三百。”

“我给 500,你让我录下过程可以吧。”

“这……好吧,跟我来。”

王大美对我不差钱的举动很是震惊,拉住我冲口就道:“大妹子,这是干啥啊?金头发还是玛瑙脸啊?这就 1500 没了?我一个月才 2200 啊,不能这么糟劲钱啊,你这太败家了。”

没人理王大美说什么。我跟洗发小妹把她合力拉到了洗头区。

“不用你拿钱,想找对象就快听话!”这句话,我也分不清是对王大美吼的,还是对我自己吼的。王大美显然被我镇住,她乖乖把土豆脸后仰到池子边上,放弃了对忍者神龟形象的不懈坚持。

四个小时后,王大美脱胎换骨,自然弯曲的心形刘海挡住了土豆上半部的缺角,简短的齐腮短发微微内扣,透出营养水浸泡过的黑亮光泽。假睫毛,眼影和双眼皮贴一应俱全,眼睛被放大了一倍。阴影高光齐上阵,塌鼻子变直了,慕斯红淡彩盖过了唇线,给她平添了舒淇式的性感。

看着眼前的王大美,我松劲地咧开了嘴,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TONY 老师把一双美瞳塞到我手中:“这双美瞳片给你吧,她眼睛无神,却怕疼不肯带,沾了眼,别人也用不了了。”原来缺的是这个。

我给王大美配了副无框平镜,让她天天戴着上班,找找当知识分子的感觉。

许是受到外形的影响,改造后的王大美,柔和了不少,没多抱怨,就听话地戴起了眼镜。

王大美离成事依旧挺远。我本想求杨姐出点主意,可想想她对我的期盼,还是算了。我每天在电脑前奔忙,杨姐也不多问,只是进她办公室打电话的频次变高了些,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五天后,是发王大美下一波生活照的日子,杨姐照例检查了一下我备好的扫描件。一张的背景是公园,两张的背景是商业街。杨姐眉头微皱:“这可不行啊。宝,你快去找王大美拍些能表现她爱诗词的照片。”

“杨姐,那会不会太…”我挺难接受这种不切实际。


杨姐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她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我接到了医院催款的短信。

“您好,一个星期了,您父亲的手术费筹到了吗?”

我被搅得心乱如麻,只想搞钱,还是听杨姐的吧。我拎起包出了门,在路上给王大美打了个电话。她恰好休班,完美。

午饭过后,我带着三张王大美在图书馆里翻《唐诗》的照片回来了。杨姐立马通过。眼看约定发电邮的时间都到了,我焦急的开机,邮件发出去后,还是晚了几分钟。我有点担心,麦克会不会生气?

我在心中想好了五版道歉信后,麦克的邮件才发来,全篇都在夸王大美,并诚挚的奉上了自己常用的 QQ 号。

“杨姐,麦克给我 QQ 号了,我需要装一下 IP 转移的插件。”我兴奋地叫着杨姐。

一般来说,男士给了 QQ 号后,就证明他想跟目标女士进行更深入的私人交流。但公司的女客户大多没有英文回复的能力,简单的日常交流,说还勉强,若要写下来,单词拼错都是小意思,不知从哪里抄来了词不达意的段落,动辄堪比大型车祸现场。杨姐是位营利至上的老板,她可冒不起这个险。因此,每次男客户给出了 QQ 号,杨姐都要找一位叫王风的小伙子给我们装 IP 转移的插件,以便我们顺利完成批皮聊天。这样一来,即便有一天女客户本人抽风在自家电脑聊天,对方从 IP 地址上也看不出不同。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是杨姐一贯秉承的职业操守。但我始终不懂,为什么不能装个一劳永逸的插件,非要次次折腾呢?

十几分钟后,王风上门了。

我迎上去:“风哥,今天好快啊,又要辛苦你啦。”

“应该的,应该的。你去喝杯咖啡休息下吧。”

我喝了一整杯咖啡,又去买了包薯片,全装进肚子,王风才来喊我:“回来吧,装完了。”

“风哥,今天时间有点长哈。”

“嗯,我看你电脑有点卡,顺便给你清理了一下。”王风说这话时,全程低着头。他向来腼腆,我就没多说。

“谢谢风哥。那我先忙了。”

人做出了第一件坏事,就像新布鞋沾了泥,再也不怕踩水坑的边。我只是个凡人,亦不能幸免。有了造假背景的经验,我给王大美拍生活照的间隔越来越短,背景也是日渐夸张。从图书馆,到母校操场,到自习室。王大美手中的书从《唐诗》变成《宋词》,直到《元曲》,书名高大上得可以,可也只是书名。

有时,我看着这些照片,常会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我爸的手术费,我也只能想到问句,不敢深究感叹句。我每天一封封的写电邮,一句句的编情话,亲力亲为的给王大美的恋爱修桥铺路,用尽了多年来积攒的肉麻,把麦克烘成了刚出烤箱的曲奇饼。他现在想到王大美怕是都能甜酥了。

形势进展良好,我又趁机加了一把火,给王大美在千达广场的珠宝专柜前拍了“工作照”,当天就传给了麦克。虚假包装,果然奏效。

不过半个月,麦克就耐不住了,一日三次地表示想在网上见见他的东方女神。我也是个适龄女子,哪里禁得住大帅哥日日请求?有好几次我都想松口了,但我是个敬业的人,我不单要敬业的做个红娘,也要敬业的做个骗子。

无论麦克怎样请求,我也得拖住他,此时见面,大概率将鸡飞蛋打。

我继续跟麦克“线上传情”。每次麦克下线后,我都会小心翼翼地导出电脑里的聊天记录,然后把电脑中的痕迹删个干干净净。我的直觉告诉我,杨姐可能要对我做什么,但我还是期盼着自己的直觉失灵,却放不下这番草木皆兵。过于纠结的时候,我就默念“小心使得万年船”,让自己能够撑下去。

又过了些日子,麦克相思成疾,每日除了电邮往来,还添了早安送花,晚安哄睡。我一面跟时差作斗争,一面勤勤恳恳的管着账号,感到痛,并快乐着。按照我以往的经验看,只要王大美在视频见面时没出大纰漏,麦克是一定会飞来国内的,他的护照已经加急办好了。

我将麦克拿到护照的消息汇报给杨姐,佛系了多日的杨姐终于发了话:“时间不等人,趁着热乎,快安排他俩视频吧”。

“杨姐……有点早,王大美她……”

“宝,这还有几天就到一个月了,你爸爸能等吗?”

我憋着气,点了点头。

既然毫无退路,那唯有奋力向前。

视频见面的前一天,照例要在公司里演练一番。过程还算顺利,王大美听话地背诵了我给她写好的答案。调美颜参数,打光,找抬头角度,帮王大美纠正小动作,一套折腾下来,夜就深了。

踏月归家,我推开父亲的门,他已经安睡。轻带上房门后,我无力爬回自己的床,陷在沙发里,数尽了整夜风声。

人在面对重大的转折前,难免会心神不宁,无论是要奔向辉煌的塔尖,还是将跌落幽冷的深渊。我的失眠也是这么来的。

然而,彻夜不眠的辛苦换来的不一定是丰厚的回报,还可能是荒唐的玩笑。时针转到九点钟时,我的同伙王大美素面朝天地进了门,眼下两块乌青搭在颧骨边,脸也肿了一圈。

“你怎么搞成这样?”我急地提高了声音,活像进城卖菜的农民,眼看要开市了,却发现苫布下的果子都烂出了虫洞。

“我我,我昨天晚上把没背好的答案和诗词又背了好几遍,天亮才躺下眯了会儿,起来就这样了。大妹子,这可咋办啊?”

要不是为了钱,我真想放弃她,但我要钱,只能忍。

“坐下吧,还有时间,我想办法。”

杨姐也慌了:“宝,这真能行?”

“总得试试。”

我把自己关到杨姐的办公室里,仰躺在老板椅上,脑中飞快地闪过选修课老师所讲过的条框……

三个小时后,王大美在摄像头前收起了东北腔,裹着旗袍对麦克低头含笑。

每一个问题过来,她都听话地故作矜持,停顿一下,再偷眼看看麦克,脸上的破绽未露分毫。我站在对面,无法看到麦克的表情,但光听语气,也能感觉到他的满意。麦克还在心动神摇,却不知自己已成了大道上的肥鹅,我为他精心编织的网子乘着信号,正渐渐收紧。

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有时候真是悲剧,够不上绝色的女人,也能让他们挨刀。

聊到兴头上,麦克忽然来了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刚刚聊天磕磕巴巴,这句《虞美人》倒是说的顺溜。我无心感慨,心头一紧。想到王大美是怎么背下一句的,握着马克笔的手都渗出了汗,唯有奋笔疾书。

我举起了牌子,默默祈祷。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险好险,王大美终于说对了一回。

三天后,麦克给我发来消息:他买机票了!

其实,我也不想一直拖延视频见面的时间,奈何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王大美的实践,总带着“1”后头内味,连背诗词这事都没能幸免。

那次吃面回来后,我就给王大美布置了三项任务:学化妆,练仪态,背诗词。每隔一天,我还要去大美家中检查下作业完成情况。可就王大美那个基础,半个月下来,为了保住一头黑长直,我都改用霸王防脱了。

王大美卖小饰品多年,她的手不笨,记忆力也还算过得去,可每次背诗,我都要薅头发。总结下来,她的毛病倒也不算多,不过就是窜台和改词。

比如:

窗前明月光,对影成三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萧郎是路人。

夜深忽梦少年事,惟梦闲人不梦君。

再比如: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双截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子催。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王大美口中的春水总算流到了它应去的方向,古代某弱势群体,也避免了再一次被人身攻击。感谢大美姐在关键时刻口下有德,造福小我。

至于视频见面前,我是如何把加肿版忍者神龟重新归位的,其实并不困难,只是有些费事。


我让杨姐买了个大瓦数的老式台灯,换上了发黄光的白炽灯泡。又把泡开的茶包敷在王大美的黑眼圈上,帮她减淡了乌青色,便于用遮瑕膏遮住。然后再用冰过的勺子顺着王大美的面颊上下游走一番,帮她消了点水肿。最后,我将深棕的修容膏把王大美的肿脸边缘涂满,再将新台灯点亮,举到了王大美的左前方,深浅相接处的印记便自动隐形了。

没错,我的技能不只有英语,还有化妆和摄影,这一切都要感谢我母校多姿多彩的选修课,培养了德智劳全面发展的我。

我之所以没自告奋勇地改造王大美,是怕杨姐拿捏我太多。我是守规矩,可我只愿守“正”的规矩,要不是为了我爸,我会一直将这技能藏下去。

“绝了!宝,你真是绝了!”杨姐看完我一番动作,喜得连连拍手,像个围观魔术的热情观众。

可我本不想做她的魔术师,只好淡淡一笑,心中又凉了两分。

春日的暖风吹起机场外的柳枝,温和的阳光洒在叶片上,我远远看去,没长开的小叶像一片闪闪浮动的金圆片。眼看大钱就要到手,我看什么都带了金色滤镜,但现在还不是清点成果的时候,临门一脚,务必要踢好。

王大美眼尖,麦克刚从出口走出来,她就摇手要喊人。我一把按住她:“你现在是个淑女,淑女从不大喊大叫。”王大美屈从了。

我举起了印有麦克名字的大牌子,跟王大美一起故作矜持。

五分钟后,麦克发现了我们,拉着箱子朝这边奔来。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三分。几个年轻姑娘已侧了头,带着欣赏,目送帅哥走进他的陷阱。

王大美抿了抿嘴,伸出手来,用蹩脚的英语道:“你好麦克,我是王大美,很高兴见到你。”

麦克回以熊抱,用同样蹩脚的洋味中文自报家门一番。而后,他转向我,紧紧握住我的手:“谢谢你,婉约,你真的给我找到了理想的中国女人。”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们吃饭。”

我本打算把麦克送到宾馆就溜之大吉,毕竟快点拿到钱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麦克这话一出,我不得不放弃了美好的初衷,选择跟他共进早餐。我要不看住,王大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一面盘算,一面把他俩往“正功夫”带,这家店早餐品种多,用来堵住麦克的嘴,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我点了皮蛋瘦肉粥,豆沙包,糯米糍,泡菜煎饺,瘦肉粉,生菜王,鲜肉棕,豆浆,油条……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张桌。拉王大美来端粥时,我小声叮嘱她要多说吃的,莫提其他。她很听话,做到了超水平发挥,并没露怯。

盘碗个个空了,我能松了口气。饱暖加身的麦克突然一笑,看向王大美的眼神里全是炙热的期待:“两个黄鹂鸣翠柳。”

吃这么多还是堵不上他的嘴!我慌了。

我清楚记得,背这句时,王大美曾问候过好几样国家保护动物,唯独没把白鹭记起。我脑中响起了《滑铁卢》的前奏,但五万块在召唤我,就算拿破仑复活也是拦不住的。此局,我非赢不可。

我端起装豆浆的杯子作掩护,食指朝天比了个“1”,手都要抽筋了。叼着小笼包的王大美心领神会,顺着我的手指看了过来。遭了,食指向窗户偏了。王大美朝窗外看去,几只麻雀飞过。她的眼亮了,脱口而出道:“一行家雀(qiǎo)上青天。”

我觉得,自己也离上青天不远了。但零点零三秒后,麦克的话将我重新钉回地上:“大美,为什么不是白鹭,要是家雀(qiǎo)?”

“麦克,白鹭是南方的鸟,家雀(qiǎo)是北方的鸟,我们现在在北方,这首诗的作者写的是南方。大美这是想让你多了解下她生活的地方,特意改的,活学活用,古为今用。大美是不是很厉害?”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会胡说八道。大概,这就是急中生智吧。

“大美,你太厉害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魅力,你是个真正的婉约女人。才华到处流。”

我内心暗道一百遍“半斤八两”。带着王大美和麦克打车去宾馆。幸亏机场离宾馆并不远,要不我非要溺死在他俩的眉来眼去中不可。给麦克办完入住,五万块就进账了,我得赶着去救我爸,让他俩自己惜别去吧。

三天后,我爸动了手术。我看着他被转去病房休养,悬了多日的心可算落到了肚子里。

我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我爸的检查结果。开始盘算如何跟王大美划清界限,点子还没定下,新换的主治大夫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他戴着口罩,耐心给我指片子,中指上的一颗黑痣挺显眼。我觉得他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手术是成功了,但你父亲体内的癌细胞还是得化疗,至少半个月,准备准备吧。”

他用一句话打消了我摆脱王大美的想法。

为了我爸,我也只能跟麦克和王大美纠缠到底了。要凑够化疗费用,他们两个,就必须终成眷属。

回到公司,我主动找杨姐提了申请:“杨姐,我想继续撮合王大美和麦克,直到他们结婚。”

“宝,尝到轻松赚钱的好了吧?”

我不想多答,杨姐也不追问。她的淡定让我更生出了几分担心。我不停对自己默念“小心驶得万年船”,开机密码我每天都换,杨姐还能做什么呢?

我用大半天的时间,翻遍了市内所有娱乐场所的网页,花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不少打折门票,排好顺序,标注出每个场所附近的甜品店,列成清单。连同王大美被改造后的所有自拍照,一股脑传了出去。

很快,电话响了,不出所料,是王大美:“大妹子,这到底啥意思啊?到底能不能约会了啊?你给我这些干啥啊?”

“说了多少遍,别总说东北话。等你下班了我去找你,别忘了带瓶防水粉底回去,要好的。明天就能约会了。”

真羡慕王大美,连我说的欲擒故纵这种鬼话都信。三天了,她还真没跟麦克约会。我想,我要永远瞒住她,决不能让她知道我本没打算让她擒住。

一下班,我就踏上了去王大美家的路,用了整晚的时间,把清单里的项目跟王大美演说了一下。

第二天,王大美开启了她别具一格的约会模式。别的情侣约会,首选电影院,咖啡厅,博物馆,大剧院,两个人卿卿我我,也方便谈心交流。王大美和麦克则不同,我给他们安排的都是采摘园,游乐场,山区景点,植物园之类的地方,还嘱咐王大美多带麦克吃甜品。王大美开始几天有所动摇,不光每晚都要给我汇报当天情况,白天一逮住空也要给我打电话:

“大…啊不对,妹妹啊,你让姐这么折腾麦克,能靠谱吗?他不会让我累跑了吧?”

“不会,相信我。你跟他在一起时,尽量不要给我打电话。”

一周后,王大美和我的通话风格突变:

“妹妹,今天他跟我拉手了。”

“嗯,下次你可以主动拉他。”

“妹妹,今天他抱我了。”

“自制野餐不能停,你快去做。”

“妹妹,今天…他亲我了!”

“好,你记得睡前回他个么么哒。”

“妹妹,他想跟我上床。”

“拖住,再等等。”

没有哪个动了真情的男人能逃过心上人的精心算计。不出我所料,麦克被汗水和过量多巴胺冲刷掉了理智。二十多天后,王大美告诉我,麦克跟她提到了未来。

我该收网了。

事不宜迟,我拨通了王大美的电话:“大美姐,明天你带麦克去安华寺。下班来我这取个东西。”

王大美进来时,我故意看了看杨姐,杨姐知趣地下班了:“你们聊着,我有点事,先走了。”

确认杨姐出了门,我才带王大美进入会客室。两人坐定,我递给她一张粉色的纸。


王大美对纸上的内容表示迷惑:“这是啥?”

“你要说这是什么。”

“哦。”

“安华寺的姻缘签,这是个上上签。明天摇签的时候,一定要让麦克闭眼。

记住,只有前十六个签号是上签,如果麦克摇出来的不是上签,把这个偷偷换给他,再让和尚解。”

“俺不敢换……那有菩萨。”

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样,我强压住了不耐烦。

“行了,明天我也去,我带橘黄丝巾,我递给你总行了吧?记住,一定要十点之后,十二点之前到。”

转天,我八点就赶到了安华寺,眼见王大美领着麦克进了寺门,上了香,直奔抽签处而去。

麦克跪在蒲团上,闭了眼,双手握了签筒。不多时,一根签落了地。

麦克起身后,王大美带着他去解签。她不断朝四处张望,看那样子,定是没求到上签。我得帮她一把。

我紧了紧包住整个头的丝巾,快步走近了王大美。她没认出我。也难怪,这幅打扮,她能认出才怪。我趁她愣神,从她身边蹭过,把折好的粉纸准确地塞进了她的手心。而后,我随着人群,轻车熟路地离开了安华寺。

我摘下头巾,感觉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呼吸。

三天以后,麦克求婚成功了。

我决定促成他俩闪婚时,便着手给王大美加急办了相关手续。麦克买单程票毫无障碍。

送机那天,王大美和麦克分别拥抱了我,而后快乐地登机,朝着属于他们的幸福飞去。

我望着逐渐脱离视线的飞机,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想笑,亦想哭。此刻,我只想回家,跟我爸在一起,越快越好。

“叮~”是银行卡入账的声音。出租车外已经飘起细雨,浇灭了刚浮起的暑热。我坐在出租车里,不断删除着跟王大美和麦克有关的痕迹。最后翻到了那张计划书。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杨姐。我点开看,共有三条,一条是我去安华寺递纸条的录像,一条是我发给麦克的所有电邮和谈话记录,最后是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我紧紧攥住手机,不住抖着。我这么小心翼翼,可终究还是败了。等等,这些她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给王风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司机,我不去幸福路了。麻烦您拉我去百老汇大厦。要快一点。”

“好的,坐稳了。”

我进到大厦里,去保安室调取了四天前的监控。原来,那天杨姐出去后,又悄悄地折了回来。一定是她在会客室外偷听到了我的行动,才有了那段录像。我懊悔不已,千算万算,为什么就没算到这步?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保安室,正看到杨姐出了电梯,往地下停车场走,全程都没放下过嘴角。我跟上了她,想探探究竟。


地下停车场中,一个中年男子打开车门,用拥抱迎接了杨姐。我躲在柱子后,眼见杨姐拉住他的手,盖在了中指的那颗黑痣上。

是他!!怎么会是他!!我脚踝发软,贴着柱子,一寸寸下滑。

“叮”是王风的微信。

“对不起,婉约。”

我再发消息时,已经不再是他的好友了。

我终于成了杨姐的宝,她真正的宝,呵呵。

万幸,我爸总算好起来了。

网址:“他想跟我上床”,姐姐给我发来语音后,我阻止了她 https://mxgxt.com/news/view/702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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