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娜留下的是一份精神资源

姚贝娜(资料图)

　　韩松落(专栏作家)

　　同样是讲述，一字之差，却有千里之别。

　　猛然看到歌手姚贝娜被推荐为全国道德模范候选人的消息，觉得有点违和之感，倒没想过她是不是够格的问题，但随后看到，她的入选引发了一些争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她是娱乐明星，而且已经去世。

　　是否在世，或许不是道德模范的必备条件，候选人中，还有为了抓捕罪犯去世的锁匠，和为了救人去世的村民，肉身逝去，还有精神照耀人间，这并不矛盾。争议的焦点，恐怕还是她的明星身份，翻看了一下历届道德模范的获奖名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有“平凡的人给我最多感动”之意，而她到底不能算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人”，在人们看来，明星们收获的名与利，已经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生命顶峰，普通人万万难以抵达这样的高度，他们已经不需要这样的荣誉为之锦上添花。倒不如让给更需要的人，他们或许会因此改变处境，或许会因此成为家庭英雄，让一家人的生活为之改观。

　　还有一层意思比较隐蔽，她的事迹，跟别的候选人比起来，不那么惊天动地，不是为集体牺牲小我，也不是为他人献出毕生精力，更多着墨于和命运的缠斗，以及，在缠斗中，还能亮嗓歌唱，但按照以前的提法，那都是“个人奋斗”。所以，一家媒体在报道她获得推荐的消息时，特意在标题里提到“生前曾捐献眼角膜”，并集中陈述了她热衷公益的一面，例如参加电视台的公益品牌栏目录制，跟随《心连心》栏目到各地演出，以及担任“粉红丝带乳腺健康粉皮书”宣传大使和抗癌宣传健康公益大使等等生平事迹。这些部分，是和“他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也符合我们一直以来对“道德模范”的认知——— 为他人、为集体、为更深广的世界，才是有道德的。

　　只是，回想姚贝娜的生平时，不能不觉得，她给人们带来的震撼，却并不在那些公益活动中，恰恰在于，她作为个体的生命，在疾病来临时，所表现出的生命的韧性和面色沉静的抗争。尽管，这种抗争看起来是那样自不量力。

　　参加过《欢乐中国行》、《心连心》、《中华情》的明星，不止姚贝娜一个。这类晚会，往往群星璀璨，许多极少参加拼盘演出的明星，在这些晚会上，往往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再大的咖，至多唱两首歌，整台晚会，如同密不透风的巨星走马灯，连留给主持人说串词的时间，其实都没有多少。这种阵容和这种明星使用方式，堪称奢侈，姚贝娜在这种晚会里的贡献，其实并不那么触目。

　　触目的恰恰是她个人的生命故事。早在2011年4月，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经过检查，确诊是乳腺癌，当年就接受了乳房切除手术以和一系列整形再造手术，以及残酷的治疗。接下来的几年，她的演艺活动，却骤然增加了密度和强度，她出新专辑，参加《中国好声音》，为电视剧唱主题歌。那种紧迫，那种总想多留下点儿什么的努力，渗透在哪怕最简单的百科简介里。更难得的是，那几年，选秀活动的选手，最大的卖点，是各种苦情故事，而她身负着这样一个天大的动人故事，却从没当做卖点使用过，她选择的讲述方式，是提醒别的女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改变不良的生活方式。同样是讲述，一字之差，却有千里之别。

　　如果一定要参加道德模范的评选，如果一定要以帮助他人作为标准，她所能凭依的，就是她留下的精神资源吧，是她所呈现的个人的生命之韧，面对灾劫时，不乏慌乱悲郁，却终归坦然以对的姿态。当然，有这种经历的，不止她一个人。是她的明星身份，让人们看到这些表现，但这些精神资源，就在那里，任取任用，让每一个面临或大或小的灾劫的人，在紧要关头想起她来。那已是最大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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