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彭水往事》连载之十四——书《砥柱铭》

《砥柱铭》是唐朝宰相魏征的一篇名作，魏征是唐朝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史学家。贞观十一年，李世民东巡洛阳祭祀完毕，又转向西继续巡视，来到黄河边缅怀各位圣贤，看见黄河之水汹涌澎湃，耸立于黄河三门峡激流中的砥柱石山却巍然不动，于是，李世民叫魏征写一篇铭文纪念，即是《砥柱铭》，又称《砥柱山铭》。

黄庭坚非常敬佩魏征刚直不阿的品格，魏征不畏权势，敢于向唐太宗直言进谏而闻名天下，唐太宗也很开明，经常采纳魏征的谏言，开创了贞观盛世，也成就了一代明相，魏征也成为人们心目中期待的官员形象。黄庭坚所处的北宋朝庭，政治很不开明，新旧两党争斗激烈，官场腐败，黄庭坚就是因为编修《神宗实录》，自己编写部分，记录了“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被认为是诽谤皇帝。提审询问黄庭坚时，他承认是自己编写的，并说当年在北都为官时，亲眼所见，只是如实记录而已，表现出了刚直不阿，忠厚耿直的本性。最终，哲宗皇帝认定他诽谤先帝，贬官安置到彭水，但他内心一直难以平静。黄庭坚经常书写《砥柱铭》送给他的朋友、学生，激励他们勤奋学习，努力工作，要象黄河中的砥柱石山一样，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也是对魏征仰慕的表达，也是自己精神上的一种寄托。黄庭坚在砥柱铭跋中，将自己为什么常写《砥柱铭》的缘由说得很清楚：“余平生喜欢《贞观政要》，见郑魏公之事太宗，有爱君之仁，有责难之义，其智足以经世，其德足以服物，平生欣慕焉，时为好学者书之。”

根据台湾学者傅申的研究和书法家黄君的考证，黄庭坚一生书写《砥柱铭》至少五件，一件写给黔州少府杨明叔，一件写给营丘王蕃，一件写给泸州史子山，一件写给荆州欧阳元老，一件写给他外甥徐府，除写给杨明叔的《砥柱铭》保存下来外，其余四件可惜都没有保存下来。

欧阳元老，即欧阳献，字符老，哲宗元祐中曾是李清臣幕僚，是一位隐逸高士，晚年居住在荆州。黄庭坚与欧阳元老往来交游，诗词唱和，在《跋欧阳元老诗》中说“此诗入渊明格律，格律颇雍容，使高子勉追之或未能，然子勉作唐律五言数十韵，用事稳贴，置字有力，元老亦未能也。”又说“……欧阳元老好学几于智，笃行几于仁。”欧阳元老知道黄庭坚喜欢香，身体也不是很好，特制作深静香找人送到彭水，黄庭坚为表达感谢之情，专门书写《砥柱铭》回赠。

王蕃，字子宣，又字观复为黄庭坚所取，山东昌乐人，在阆中为官。黄庭坚在《答王观复》中说“……虽邻州守官者，或不知姓名，如是者三年于兹矣。忽奉来教，乃承官守在阆中，虽寡友朋，藏修游泳，自放文字之间，此亦吏隐之嘉趣也。……”王蕃向黄庭坚请教学问，特别是学习请教书法，黄庭坚觉得王观复人虽然年轻，但虚心学习，学有成就，志向远大。黄庭坚对王观复评价很高：“王观复穷而不违仁，达而不为义。读书学文，必以古人为师。造次颠沛，必求之义者为友。”所以书《砥柱铭》赠送，勉劢王观复刻苦学习，希望他保持大节，将来大有作为。黄庭坚在《跋砥柱铭后》中又说“余观砥柱之屹中流，阅颓波之东注，有似乎君子、士大夫立于世道之风波，可以迁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不以千乘之利夺其大节，则可以不为此石羞矣。营丘王蕃观复，居今而好古，抱质而学文，可望以立不易方，人不知而不愠者也，故书《砥柱铭》遗之。”

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正月，泸州史子山请求黄庭坚书写《砥柱铭》，史子山说他在杨明叔处见到先生书写的《砥柱铭》，非常仰慕先生的书法，深受《砥柱铭》精神的鼓舞，想请先生再写一幅，用于刻在泸州宝山的石碑上，激励泸州的学子们努力学习，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于是，黄庭坚当即书写了《砥柱铭》交给史子山，题上与送给杨明叔《砥柱铭》一样的跋文，其跋文中最后一句为“……泸州史子山请巉诸石” 。史子山将《砥柱铭》刻于泸州宝山的石碑上，《四川通志》《蜀中广记》《舆地碑记目》均有记载，可惜今不存。

徐府，字师川，号东湖，洪州分宁人，黄庭坚的外甥。徐师川非常喜欢黄庭坚的书法，经常向黄庭坚索要书法作品。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黄庭坚感觉自己身体也不好，年龄也比较大了，寻思写什么来激励徐师川呢？觉得还是书写《砥柱铭》好，书写好《砥柱铭》即寄送过去。黄庭坚在《与徐师川书》中说 “每见贤士大夫及林下得意之言，师川言行之美，未尝不叹息也。所寄诗……辞皆尔雅，意皆有所属，规模远大，自东坡、秦少游、陈履常之死，常恐斯文之将坠，不意复得吾甥，真颓波之砥柱也！续当写《魏郑公砥柱铭》奉寄。”还说“……《砥柱铭》写去，盛暑异于常年，烦倦都无笔意。”

杨皓，字明叔，眉州丹棱人，与苏东坡同乡，为人忠厚，喜欢诗词书法。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年秋，杨明叔任黔州少府，之前就有书信向黄庭坚表示问候，请教学问，希望拜黄庭坚为师。杨明叔来到彭水就拜在黄庭坚门下，经常在一起诗词唱和，研习书法。杨明叔勤奋刻苦，为官正直尽责，黄庭坚非常欣赏，关系非常密切，他俩亦师亦友。绍圣五年（公元1098年）二月十八日，黄庭坚收到重新安置戎州的圣旨，杨明叔得知消息，前来安尉老师，相互诗词唱和，相互勉励。黄庭坚知道离开彭水后，很难再相见了，为表示相遇的缘分，寄望杨明叔保持吏节，保持做人的道德，专门书写《砥柱铭》赠送。

《砥柱铭》卷长8.24米，加上历代题跋，整卷全长近15米。其上有黄庭坚题跋，题跋中有“吾友杨明叔知经术，能诗，喜属文，吏干公家知已事，持身清洁，不以谀言以奉上智，亦不以骄慢以诳于下愚，可告以郑公之事业者也。或者谓：世道极颓，吾心如砥柱。夫世道交丧若水上之浮沤，既不可以为人之师表，又不可以为人臣之佐，则砥柱之文座傍，并得两师焉。” 《砥柱铭》在宋代时为王厚之、贾似道收藏。明代为著名收藏家项元汴收藏，明代著名书画收藏家、鉴赏家张丑在《真迹日录》中著录，明朝天顺年间由黄庭坚十一世族孙黄洵（字公直）收藏。清代则为项源、伍元蕙、罗天池等著名收藏家收藏，后从广东流入日本，为日本有邻馆收藏，后被一台湾收藏家收购珍藏。《砥柱铭》卷上有宋、元、明、清时期26则鉴赏题跋，空白处盖有宋以後各时期收藏印鉴近300方。2010年6月3日晚，在北京的保利夜场专拍上，《砥柱铭》以总价4.368亿元成交，创造了中国艺术品拍卖的世界纪录。这是对黄庭坚书法作品价值的体现，是对书法艺术强大的感染力作用的体现，是对砥柱精神得到传承弘扬的体现。

黄庭坚在彭水书写的《砥柱铭》是他众多书法作品传世至今的一个典型代表，是留给我们宝贵的艺术财富，它赋予的砥柱精神也是留给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

□王业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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