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与艺术

时尚与艺术
   

摘要：时尚与艺术之间存在着极为复杂的关系，二者之间内在精神气质的一致，时尚在艺术中的表达，以及时尚与艺术相伴而生都让艺术家对于时尚的贬低以及艺术史对于时尚的拒绝变得特别的荒谬。追溯时尚和艺术的历史会发现艺术不仅不能离开时尚，而且艺术本身就是时尚的一部分。

There is a complex relationship between fashion and art. The same spirit to desiring newness, the reflection of fashion in art, the co-birth of fashion and art ridicule the refusal and the depreciation of art history. If we study the history of fashion and art, we will find art can’t be separated  from art, and what’s more, fashion is the part of art.

关键词：艺术、时尚、美

中国当代艺术家赵半狄的熊猫时装在巴黎的东京宫展出时，更多的人把他的这一场时尚秀当作是一种艺术行为，而在北京时装周的的展出则被看成一出几乎是搞笑的闹剧。无论是时装界还是艺术界似乎都商量好了似的一致保持缄默。这种令人压抑的缄默反映了彼此之间不可消除的距离以及相互的冷漠。这给我们一个机会来思想时装，或者以时装为代表的时尚与艺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一、有关艺术与时尚关系的论述

时尚是一种以短暂、迅速消逝并具有强大的社会影响力为特征的变化形式。它不仅体现在时装领域，以及广大的物质生活领域，而且也出现在观念领域。它的这种随时的变幻以及广泛的影响，使其成为一定时代和一定社会中的趣味最直接最明确的表达。[[1]]正由于此，时尚与艺术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单纯从本性上看，艺术强调与实用之间的距离，强调纯粹的审美价值；对于时尚而言，越没用的东西，越容易成为时尚之物。哪怕在服饰之中，最容易成为时尚之物的也是那些纯粹的装饰之物，而非遮羞蔽体的衣服。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而新奇又恰恰是时尚的本质。我们看到在艺术史中，不断有经典的作品形成，在时尚中，也会有经典的形式一直保存下来，正如夏奈尔说的“时尚消逝，风格永存”。但我们看到艺术史、艺术理论，罕有提及时尚的。要说时尚与艺术之间有什么关系，会被视为荒谬之论。因为时尚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都被视为没有价值之物，艺术则与宗教、哲学并列，被视为神圣之物。

尽管艺术对于时尚的这种高傲态度几乎成为艺术界人士的普遍态度。但还是有人摒除了传统的偏见，从事实出发，把时尚与艺术联系在一起的，不光联系在一起，甚至把时尚看成是艺术不可或缺的因素。比如19世纪法国的诗人，艺术评论家波德莱尔。在他的《现代生活的画家》中，很多人都注意到他所论述的现代性的问题，却没有理会他所说的现代性就是时尚。波德莱尔很显然是从绘画对于“时代、风尚、道德、情欲”的表达中发现了艺术的另一半即现代性的。他所说的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另一半则是表达永恒和不变的古典性。可见现代性指的就是时尚。波德莱尔认为，艺术家一定要学会欣赏和表现当时的时尚，就是在当时的服饰、家具等具体的事物上面体现出来的风尚。这一观点也曾为许多包括服装史在内的社会生活史当作写作的根据，很多社会生活史的著作经常引用文学作品和视觉艺术作品来描述当时人们的生活状况。服装史的研究者因为缺少保存下来的实物资料，更是会依据各个时代的雕塑、绘画以及其它艺术作品来描绘当时的服装。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英国拉弗（James Laver）所著《服装与时尚》和中国沈从文所著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但这种以图证史的准确性能否有保证呢，绘画中的服装与现实中的服装能够等同吗？

英国艺术史和服装理论研究者安妮·霍兰德在她的《透视服装》（Seeing through Clothing） 中提出了一个恰恰相反的观点：现实中的时尚是对于艺术中所表现的各种物品的完美的视觉形式的模仿。她认为首先是艺术中的视觉形象塑造了人们看待和评价事物的方式，人们以在艺术的影响下形成的目光来打扮自己，塑造自己现实中的形象。所以不是艺术模仿了现实中的时尚，而是现实的时尚是在艺术的影响下形成的，甚或模仿了艺术中的形象表达。

到底是现实模仿艺术还是艺术模仿现实可能会引起无休止的争论，比较中庸的看法是二者相互影响。十九世纪的人们去剧院的部分目的就是看那些明星所穿的特别的服装，这些服装接着就成为现实中人们争相模仿的时尚。今天的电影会选取现实中的时尚作为表现的对象，但电影中所创造的一些美轮美奂的视觉形象也会被人们所模仿而成为现实中的时尚。在每一次重要的电影电视颁奖典礼上，那些影星互相争奇斗艳的服装不亚于过去宫廷贵族之间彼此示优的华贵服饰。这些人渐渐成为时尚的领军人物，是他们在电影电视中塑造的视觉形象的影响还是他们作为明星的这种身份地位的影响，很难说清楚。

美国的社会学家布鲁默在他的那篇论述时尚的经典文章《从阶级区分到集体选择》中提出，时尚的形成并非上层阶级为了和模仿他们着装的中下层区分开来而促成的。他根据自己在巴黎的时装展销会上观察到的现象提出，时尚是一种集体选择的结果，这里面包括了设计师、销售商和消费者。无论哪一个群体都不可能制造出一种为人们接受的时尚，某种服饰样式之所以成为时尚是因为这种时尚表达了那个时代人们共同的趣味。因此，设计师一定要了解现代性的最新的表达，这可能出现在文学、音乐以及其他的艺术样式中。所以时装设计师如任何其他想要表现那些正在产生而尚未形成的人类的心理取向和审美趣味的人士一样，必须同这些能够传达这些倾向的领域保持密切的接触。在布鲁默看来，时尚就是某一时代趣味的表达，而无论是艺术还是时装或者其他领域的生活形式或观念都是时尚内容的一部分。因此艺术与现实中的时尚之间可能不是谁模仿谁的问题，而是不约而同地表达了那一时代的趣味。在这一意义上，把时尚定义为时代精神还是比较能够反映时尚本质的。

二、时尚、艺术与美

时尚与艺术的关系还可以借助它们同美的关系的历史演变来去认识。文艺复兴以来，美常常被用于评价艺术，美的艺术逐渐同实用的艺术区别开来，被当成纯粹的艺术。而美学也因此对于艺术的评价和反思具有了特殊的权威。但我们发现，有关美的观念正如波德莱尔所说更丰富地体现在各个时代的服饰时尚之中。如果要去了解一个时代或者一个民族的审美观，看看他们的服饰可能要比读美学家的著作要容易得多，可能也要清楚和丰富得多。每一个时代的时尚所体现的正是这个时代日常生活形式的美化，其审美观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表现出与以前的相同或相似，与以前相同的就是传统，而与以前相异的，就是时尚。

时尚的一个重要的特点是求新、求变。时尚从来不会停止在某一种形式上，而会不断地寻求新的形式。有人把时尚描述为一种有规则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一定是一种形式转变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而在于对已经存在的形式某些细微的方面做出改变。传统的社会往往会赋予已经存在的形式某种价值或权威，而不允许随意的改动；而新的形式往往需要通过各种手段争取被接受、承认。这需要很长的时期，在这期间，新的变成旧的，人们逐渐习惯了，也就不再把其看成新的，过去的新现在也因为成为旧的而获得了存在的权利。已经存在的事物往往会与同时代的习俗、道德甚至法律结合在一起，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具有不可侵犯的权力；而新的事物则会被视为反常的、不道德的、堕落的。在现代的社会中，变化，革新被赋予了积极肯定的价值。当然，这一观念也是逐渐实现的。随资本主义的产生，新的事物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人们只好无奈地承认了新的合理性。这种革命的历史观也会影响到对于具体事物形式的接受。人们的心灵和思想也不再以已经存在的无论多么完美的事物为满足，而把没有变化当成无生命力的；把改变视为有趣、生动、值得追求的，哪怕过去视为堕落的变化现在也被赋予了积极的价值。总之，“凡是新的都是值得赞美的”，或者说“凡是新的都是美的”，甚至说“时尚就是美”。

美的变幻在时尚中可以说比在艺术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时尚同艺术相比更适宜作为美的表达。时尚表明了美的广大的领域，而艺术却将美限制在一个非常狭窄的领域内。时尚表明了美的领域所具有的统一性，而艺术却生硬地将这种统一性分割开来，将一部分称之为高雅的，而另一部分称之为低俗的。有人将这一分离看成是社会阶级区分的结果，是上层阶级的审美趣味同下层阶级的审美趣味之间的分离。但事实上，对于上层阶级而言，艺术曾经就是时尚中的一部分，绘画和雕塑与服饰家具给他们提供的是同样的愉悦，也都是对于他们的特殊的社会地位的表达。但实际上这种区分有着更为悠久也更为深远的背景，简单地说就是柏拉图-基督教禁欲主义在美学上的反映，也是强调以理性统治感性，以精神统治肉体的理性主义的哲学在美学上的表达。但问题在于，如果承认艺术的合法性和超越性的地位的话，很难有充分的合理的根据来将艺术从时尚中分离开来，单独赋予一种特殊的神圣性，而抛弃时尚的其他领域。无论从个体的审美经验，哪怕是那些理性主义者的审美经验，还是从时尚与艺术产生的历史来看，艺术都是时尚中的一部分。

    我们前面谈到时尚就是每个时代不断变幻的美化生活的形式。就是将物质通过人为的加工和改造赋予一种精细悦目的形式。这种形式最初并非是为人提供可以欣赏享受的对象，而是作为神圣意义的表达，作为一种宗教符号。在世俗的社会里突出地表现为对于上层阶级权力的表达和象征。随着个体意识的觉醒，上层阶级开始将这种权力的象征同时变为自己的一种享受，这时候真正的时尚就产生了。当个体不再依据宗教的或政治的意义来建立与对象的关系，而依据自己当下的感受来形成与对象的关系时，这就形成了利波维茨基所说的趣味的个体化。一般说来时尚首先是在宫廷中出现的，宫廷贵族在宫廷社会这种特殊的社交环境中培养出了敏锐的审美感受和对于外观极端关注的“宫廷理性”，对于日常生活美化的追求体现在各个方面，建筑的形式，身体的外观、节日庆典以及日常礼仪等。艺术就在这种日常生活的美化形式中产生的，因此它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资产阶级虽然再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贵族所具有的这种美化日常生活的趣味或时尚，但资产阶级的艺术家们却在追求生活的优雅，服饰的精致方面丝毫不亚于他们的前代。资产阶级时代所兴起的纨绔之风就是要使生活艺术化的典型。布鲁梅尔，波德莱尔，王尔德等人一方面是重要的文学家，同时也是典型的纨绔儿，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艺术观和审美观的体现。因此资产阶级的时尚基本上就是由这些艺术家创造并体现出来的。

艺术史上一些重要的先锋派的运动逐渐使艺术同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包豪斯的建筑，达达主义的各类艺术，还有波普艺术使艺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密。美不再是艺术的光环，艺术可能表现为各种各样的形式。这样艺术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什么可以称之为艺术，什么不能称为艺术，谁也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标准。似乎只要是表达了某种新观念的物质形式甚或行为，都可以称之为艺术。在这种意义之下的艺术与时尚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在当代社会，艺术与时尚之间的关系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密切。艺术家们的作品能否得到承认，能否被媒体关注，在很大程度是取决于它能否成为时尚。而且艺术家们从当代的时尚中也学习到很多东西，他们会有意识地利用时尚，用艺术形式来表现时尚，借此使自己的艺术作品也成为时尚。人们注意到今天日常生活也越来越强调美化的形式，似乎又回到了时尚最初产生的时代，就是这样的事实给了我们重新将艺术放回到时尚领域中的契机，我们对于当代艺术与时尚的连接不再感到惊讶和意外。艺术家赵半狄的时装秀不是一个偶然，而可以看成艺术重新回归时尚领域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注释】

[[1]] 参杨道圣《趣味的难题与时尚》，文艺研究，2009，5

（《装饰》2011年4月  录入编辑：文若）

网址：时尚与艺术 https://mxgxt.com/news/view/632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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