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桦：青春就是一场追星梦

发布时间：2025-01-01 00:10

曾经我是一个追星迷。

1986年，我15岁，第一次听到了邓丽君的《甜蜜蜜》，甜美温柔清新，原来歌曲可以这样唱，那个时候被称作港台的靡靡之音，年轻人偷偷地买来磁带，借来录音机，藏在麦秸垛后面听着《我只在乎你》、《何日君再来》、《月亮代表我的心》，想象着邓丽君的美丽动人。后来，听到了费翔的《故乡的云》《冬天里的一把火》、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北方的狼》......费翔的高大，齐秦的沧桑都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初中的班主任是民师转正，一个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且固执的老头，排斥一切流行歌曲，视这些为资本主义的毒草。但凡班内有了流行歌曲的磁带或者磁带盒上精美的封面，都会被罚站到毒辣的阳光下暴晒，更有甚者，班主任会用他带有泥巴的布鞋在遭受资本主义毒草毒害的学生的脚面上拧上一脚以示惩戒。但是，禁止即流行，一切东西都是潜滋暗长，正所谓没有人看见草生长，而一转眼原野上一片葱绿。

初三的时候，我迷上了言情小说，爱情圣母琼瑶阿姨笔下的纯洁的爱情激发了我的想象力，《燃烧吧火鸟》、《失火的天堂》、《寒烟翠》、《一剪梅》……等作品让我遐想海滩，树林，原野，别墅，烛光晚宴，异域风情，所有的男女主人公均是靓仔靓妹，都在黄昏时分，赤脚行走，浪漫地迎着晚霞，享受生活。那些诗词般的华丽的语言让我爱不释手，我好执着好执着于小说中的情节和语段。在我幼稚的作文里，我把玉米地想象成月朗星稀夜晚的沙滩，编造如寒烟翠里纯洁无瑕的爱情故事；我期待在一个陌生的小镇遇见一位失明，纯洁，善良，美丽的姑娘。但一切都是白日梦，我的生活仍旧是破旧低矮的茅草屋，磁磁作响的煤油灯，没有魔鬼党也没有隔壁班的女孩，当然也没有池塘边的榕树，更没有海浪逐沙滩。遐想的结果是被暴晒或者在脚面上留下一层皮的痕迹，但心已经飞到了澎湖湾和有个叫寒烟翠的地方。

琼瑶过后是三毛，当读到《梦里花落知多少》、《撒哈拉的故事》的时候，我竟然趴在泥课桌上整整哭了一下午，大胡子荷西走了，离开了撒哈拉，离开了三毛，三毛追忆了他们的偶遇奇缘，有个国家叫西班牙，有个城市叫巴塞罗那，有个地方叫遇见酒吧。

至今我依然热爱崇拜留着大胡子的男人。

我曾经蓄起长发，不修边幅，落拓不羁，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流浪到了百里之外，在寂寥的麦地里瑟瑟发抖，暮归的老大爷用一个馒头拯救了我那颗流浪的心。直到今天，我依然喜欢长路漫漫，发白的牛仔裤，脏兮兮皱巴巴的背包，然后在加油站附近泡一碗方便面。岁月无情，三毛在寓所里用丝袜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邓丽君被情所困，殉情而死，我曾经在夕阳下质问我自己，没有沙漠，没有大胡子，没有奇缘，没有失火的天堂……生命还有意义吗？我在牲口屋里听老牛咀嚼麦秸，在昏黄如豆的煤油灯下思考。

到了大学，听到了《最真的梦》《孤枕难眠》《花心》《忘情水》《吻别》……周华健，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还有唱摇滚的唐朝乐队走进了我的生活，那首《一无所有》喊出了人性的本真，张镐哲的大胡子和他略带沙哑的嗓音简直让我着迷，《再回首》《恋曲1990》还有青春派的小虎队。青春除了迷茫，就是寻找故事和故作落寞。在豫东小城街道的小酒馆里，喝劣质的白酒，抽可以呛到肺部的烟卷，室友们狂欢地庆祝青春的远去，叹息着，迷茫着，故作深沉地无奈。而我的案头，开始多了几本尼采，叔本华的哲学，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马斯洛，荣格的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