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日报记者探访王霜的成长轨迹—— 她不是天才，只是比别人更努力

　　训练中的王霜。新华社发
　　12岁入选国家少年队，15岁入选国家青年队，17岁入选国家队，23岁当选“亚洲足球小姐”……在许多人看来，王霜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都是“跳着级”前进。而在刚刚结束的2022年女足亚洲杯上，王霜再次以其出色的表现成为中国女足中进球最多的球员。
　　在球迷们的眼中，王霜无疑是一个天才，又或者，她是上天派给中国足球的“救世主”？带着这样的问题，长江日报记者连日来在武汉三镇探寻着王霜的成长轨迹，尝试找寻答案……
　　启蒙教练徐义龙：
　　抱着足球睡觉的事，她真干过
　　王霜曾在自述说过，足球对于她的童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是一个可以让她摆脱孤独，感受快乐与温暖的“小伙伴”。
　　“第一次见王霜的情形，我还记得很清楚。”20多年前，徐义龙教练在汉阳搞少儿足球培训，附近不少家长都把孩子送来练球，其中就有王霜的哥哥曹国栋。“当时就是王霜的父母来接儿子，也带着王霜一起。我看到两个小孩子在球场上追逐玩闹，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很灵活，跑起来也很快，于是就和家长提议让王霜也来这里练球。”
　　不得不说，武汉青训之所以能不断涌现人才，与这里的民众喜欢足球这项运动息息相关。父亲曹小林就是个足球迷，所以他很积极地把儿子送去学足球，现在教练又看中了王霜，难道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去练足球吗？而且王霜还是个女孩子。
　　那时的王霜已经7岁了，她听说这个消息后立即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愿望，“我想和哥哥一起练！”于是，在徐义龙的球队中，从此多了一个女生。
　　“王霜来之前，我队里都是小男孩，她来了以后，就是队里唯一的小女孩。”徐义龙说：“接受启蒙训练那会，王霜是队里练得最认真的那个。怎么讲呢？她身上有股子倔强的劲头，就是要和那些男孩子比，要超过他们。”
　　徐义龙告诉记者，其实7岁才开始接触足球，在看看来稍稍还是有些晚了。“为了让王霜熟悉球性，我对她说，要和足球成为最好的朋友，哪怕是睡觉都要抱着。”徐义龙笑着告诉记者，有一段时间王霜真就每天睡觉都要把足球放在身边。
　　认真，专注，是徐义龙对王霜最深的印象。“那时候，我要求所有队员都要写训练日记。不少小男生都是敷衍了事，随便写几个字糊弄一下，但王霜就特别认真。今天教练讲了什么，她的训练中的心得，拿些动作是比较难掌握的等等，通过训练日记你就能感受到，这个小女孩对足球有多么上心。”
　　自打练了足球之后，王霜在西大街小学就成了“小名人”，很多班主任都知道校队里有个小女生，球踢得比赛男生还棒，在比赛中拼得比男生还凶，而王霜那么“铁妹”的绰号也是在那时得来的。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王霜本身就具备不错的身体素质，灵敏、速度、爆发力……然后她练得还比同队的男生还要苦、还要凶，所以她的进步是非常快的。大概到了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吧，她就已经是球队的主力了，而且是绝对主力。”徐义龙说道。

　　小学时代的王霜（前排右一）是球队里唯一的女生　（徐义龙供图）
　　来自“对手”的评价：
　　“晚报杯”给了“王霜们”最好的舞台
　　除了喜欢足球的家长，还要有扎根基层的教练，徐义龙是在汉阳区从事青少年足球训练，而在武汉其他区，同样有着许许多多在基层耕耘的青训教练们。
　　硚口区一直是武汉足球青训的重点区之一，刘亮教练从事足球青训多年，尤其是在女足青训上，硚口区有着自己的特色。无论是武汉车谷江大女足，还是武汉女足各级梯队中，都有不少球员出自硚口区。
　　“第一次见到王霜就是在‘晚报杯’上，当时她应该是三、四年级的样子吧，踢的是小学乙组比赛。那时候印象都特别深，尤其是她在爆发和左脚的射门，在同年龄孩子中很突出。”刘亮说：“你要知道，我说的不是女足比赛，因为‘晚报杯’是没有性别分组的，王霜的对手，几乎都是男孩子，而这种比赛对她的锻炼和提升是非常大的。”
　　“武汉晚报杯”中小　学生足球赛，自1995年创办以来，为武汉足球少年们提供了磨炼球技的舞台，而王霜正是1995年出生，所以在她的少年时代，自然是“晚报杯”上的常客。而据不完全统计，“晚报杯”创办27年来，为各级国字号球队（国少、国青、国奥、国家队）输送的“国脚”约200多人。至于目前中国职业赛场（中超、中甲、中乙、女超、女甲）驰骋的武汉籍球员，身上几乎都刻有“晚报杯”的烙印。
　　江汉区的万松园路小学，是曾经的国足队长蒿俊闵的母校，这里也培养出“永远的汉军8号”姚翰林，更早些的时候，现任武汉车谷江大女足主教练常卫魏也是出自这所学校。邓世俊老师扎根万松园路小学近30年，他告诉记者，无论是蒿俊闵、姚翰林，还是今天武汉女足的新星姜晨璟、杜健群，他们都和王霜一样，是在“晚报杯”这项赛事中锻炼和成长起来的。
　　“我应该是在王霜读五年级的时候认识她的，当时市足协专门了精英球员训练营，各个区优秀的女足球员被集中到一起进行训练，王霜在其中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尽管那时候她还是小学，就已经能和读中学的大姐姐们一起训练和比赛了。”邓世俊说，武汉的足球之所以长盛不衰，在于社会方方面面的热爱与坚持，从家长到教练，从民间到学校，从区级到市级，还有媒体的积极报道与参与，“武汉能涌现出王霜这样的球员，我认为一点也不奇怪，就像从前有蒿俊闵、邓卓翔让大家眼前一亮，说不定过几年，就又会有一个‘王霜’冒出来的。”
　　中学教练韩建：
　　她不是天才，只是比别人更努力
　　因为在同年龄段中表现出色，王霜在12岁时便“跳级”入选了国少队，但同时也经历了一段她都来都不太愿意去回忆的挫折。
　　在北京三高与中国足协合作的“中国女足希望队”中，王霜作为队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并不被教练员重视，几乎得不到上场机会，再加上独自在异地生活的孤独感，她几乎每天都会哭着给家里打电话，以至于连队里的生活老师都觉得这个孩子过得太可怜了，劝家长干脆把孩子带回武汉去。
　　“因为曾经在市级精英训练营里带过王霜，所以在了解到王霜在北京的情况后，我是支持让王霜回来的，也和‘希望队’的生活老师交谈过，我们都认为这个孩子再那么待下去，可能从心理上都毁了。”韩建，王霜中学时代的足球教练，他对王霜的足球人生有着重要的影响。
　　据韩建回忆，王霜刚刚从北京回来的时候，显得非常沮丧。“这个孩子的信心收到了很大的挫折，毕竟才12岁嘛，很长一段时间对曾经熟悉的足球和比赛显得无所适从。当时在我带在东西湖女足里，她的状态只能打个替补。”韩建说，为了给王霜设立一个新的目标，他对王霜说，就从竞争主力左前卫开始。“这个目标让王霜重新燃起的斗志，也激发了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曾经武汉女足的精英球员，怎么能在一个中学女足还踢不上主力呢？”
　　从那以后，王霜便开始发狠，甚至中午不休息，晚上加练。“我记得有一次在南宁冬训，她就每天吃完中饭就缠着你，让你陪他下去训练。王霜一个，吕悦云一个（也入选了水庆霞上任后的国家队集训），我就带着她们两个，大中午的球场里就我们三个人，练传中，练射门……当时同在那里集训的北京队教练刘英、上海队教练水庆霞都是看到了的。”韩建笑着告诉记者，那次集训，王霜的球技增长了多少说不清，但他是生生瘦了十几斤。
　　2009年，韩建带着吴家山中学女足球队代表武汉参加全国中学生运动会，那时候的王霜已经成为球队的主力。“那次比赛，王霜在不同的两场中连续罚丢点球。回来以后，她就找到我，让我教她练点球，并且每次训练结束都会要求加练。但因为点球这个技术动作需要加快腿部的摆速，尤其她那个年龄，一次不能练多了，所以我给她的规定是加练时最多练6个。”然而有一次下午的训练，韩建因为有事提前离开，回到球队的时候差不多天都要黑了，但在队里却没有看到王霜，问其他队员，都说没注意，也有人说可能还在球场上。
　　“我赶紧跑道球场，那时候天几乎是完全黑下来了，黑乎乎的我也看不到人，就大声喊她的名字，总算有人回应我。跑过去一看，还真就是王霜在那里练点球。我问她，这么黑你还练什么练？你看得见球门吗？结果她顶嘴说只要看得见球就行了！”说起这事，韩建又好气又好笑，但同时也被小王霜那股狠劲感动着，“后来问她才知道，训练结束大家都走了，她就一个人在那里练，说是练出了一点感觉，就把我说的话忘记了，前前后后说是踢了20多个……然后她的腹股沟就拉伤了，休息了一个多星期。”
　　韩建说，正因为见过王霜最受挫折、最脆弱的样子，才知道这个孩子压根就不是什么从天而降或者为足球而生的奇才。“王霜的确是有踢足球的天赋，但后天的努力才是她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的主要原因。在我带王霜的5、6年里，我可以很肯定说，她付出的努力比别人要多，甚至和一些跟着我训练的男足球员相比，王霜都是他们中最努力的那一个。”
　　如今王霜已经成为中国女足当之无愧的当家花旦，而韩建仍在东西湖区从事女足青训工作，但两人始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每当有王霜的出场，无论是女超、法甲还是国家队比赛，韩建都会在比赛前后与王霜交流心得。“无论是去年的奥运预选赛、奥运会比赛还是今年的女足亚洲杯，王霜越来越成熟了，具备了一个真正球星的能力和气质，但我也希望通过你们的采访，让那些即将投身到足球运动或者正在成长中的小球员们知道，王霜的成功不是因为她的天赋，而是她比别人更努力。”

　　在东西湖女足，王霜重新找回了笑容与自信。（韩建供图）
　　（长江日报记者马万勇）
　　【编辑：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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