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言灵咒缠绕的《樛木》

[新译]

南国大树降祖灵，树身盘卷葡萄藤。

藤像子孙缠大树，祖灵是树佑子孙。

南国大树降祖灵，藤萝成网树成荫。

藤像子孙盘树下，祖灵是荫遮子孙。

南国大树降祖灵，藤绕树干叶茵茵。

藤像子孙紧缠绕，树是祖灵永庇荫。

[新说]

树与神，一实一虚，一显一隐。两者通过诗歌语言邂逅，作了神性的关联，就虚实一体，树，成了神树，神，成了树神。大树实体挺拔，就成了祖灵的化身。藤曼盘绕、紧缠树干，树干欣然接受绞缠，这固定的纠缠依赖与庇荫护佑的关系，就是祖灵与子孙的关系。

西周的祭祀，有巫术和咒誓活动。官方和贵族祭祀用的青铜祭器上浇注、镌刻的动物、植物纹样，带有图腾崇拜的色彩。在民间，则将图腾的理念和涵义转注到树木、石头之类的物件，借代青铜祭器施行崇拜仪式。巫术的理念，按照人类学家弗雷泽的解析，一是“同类相生”，即“果必同因”，认为彼此相似的东西即是相同的东西；二是认为“接触传递”，即“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彼此就产生了永远的无形的关联，即使中断实体接触，还会继续隔空互相产生影响和作用”。前者被称为“顺势巫术”，后者则被称是“接触巫术”。

古人有“木魅”的记述，是说树可成精。树本体，得天赋或人为的咒语，或可生灵，或能成妖，或可助人，或可害人。这樛木通过祭祀奉咒，是降神之树，祖灵的附体，成了神灵的化身。它是护佑人们的庇荫，是人们行为的见证，是人们倾诉的聆听者，是人们活动的参与者，还是人格的塑造者。类似图腾的樛木、藤条实体一旦与人的灵魂纠缠，经祭祀的咒誓点燃，生命之光就照亮了人们的愿景前程。

言灵咒辞文化，就是相信咒辞的庇荫能力或破坏力量。历来国人追求图腾崇拜、咒语吉言暗示，喜欢从经典取义命名，就是这种信仰的遗风。俗有命名取字应当“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的说法，人们爱从这些著名经典的词句、含义和典故中去取意择字，隐含依仗灵咒保佑一生，寄托对今后孩子成长的期望。可见咒辞言灵文化涵泳之深、潜藏之无形。著名作家巴金，本名李芾甘，就从《风·甘棠》“敝芾甘棠，勿翦勿伐”取名。无独有众，好些古今名人，确实都从《诗经》取语词来命名。秦始皇儿子扶苏，就从《诗经·郑风》“山有扶苏，隰有游龙”取意。还有周邦彦，“彼其之子，邦之彦兮”（《郑风·羔裘》）；吴敬梓，“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小雅·小弁》）……他们的命名都得益于《诗经》语词。

看来，不能不说，有时言灵咒词也许真带有玄奥幽秘之信息，它们“或词隐密微，或气藏谶纬，难究天人之际，罕甄神秘之心”（唐·李峤），无形之中延绵氤氲，还能永久缭绕不散，做着某种心理暗示、行为指引，但这也是一种文化遗风，有着传统的色彩。

宋安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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