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涛这样的明星运动员在中国是怎样一种存在?
宁泽涛又上头条了。2月22日,一封国家体育总局游泳管理中心致海军游泳队的信函在社交网络疯转,信函称“宁泽涛因为违反多项队规及私接广告等原因被调整回海军队进行训练”,随后,游泳中心和宁泽涛经纪人都证实了这封信函内容的真实性,但宁泽涛方面并不认同“被开除”的说法。
里约奥运会之前,宁泽涛就成了体育系统的敏感话题。或许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影响力超出了体育圈之外,而由此产生的经济和其他纠纷无法在现有体制和规范的指导下解决,宁泽涛和游泳中心对于一些关键问题又互相不愿妥协。
在他之前,产生过如此大社会影响力、又曾面临类似情况的运动员大概就是网球明星李娜。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李娜最终决定正式脱离国家队,开始走上自负盈亏的职业化道路,被当时的媒体称之为“单飞”。这之后,李娜在2011年法网、2014年澳网夺冠,成为亚洲第一位大满贯女子单打冠军,亚洲历史上女单世界排名最高的选手。在职业赛事中获得成功,之前的种种纠纷也就成了前尘往事。
尽管都曾面临过运动员个人与体育管理部门的矛盾,但李娜当年和宁泽涛目前的情况还是并不完全相同。
首先,项目差别巨大。网球是一项职业化程度非常高的赛事,而游泳比赛在职业化方面还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世界最高水平的游泳赛事也就是奥运会、世界游泳锦标赛,游泳世界杯等,这些顶级赛事才是游泳运动员一展身手、证明运动员实力的地方。当前世界上最著名的游泳运动员菲尔普斯正是在奥运会等赛场展现出惊人的统治力,从而在世界泳坛站稳脚跟。杰出的游泳运动员每年能够参加的公开比赛数量非常少,可以说,优秀游泳运动员通过比赛获得的回报和他们的竞技水平并不完全相符。这一点上,游泳的职业化远不及田径赛事。宁泽涛所面临的困难首先就是,如果不进入国家队和省队进行系统训练,很难通过选拔参加比赛,更不用说代表国家参加世界水平竞争。离开网协,李娜不会没球打,但离开游泳中心,宁泽涛真的有可能远离泳池。
其次,矛盾的内容不同。李娜对网协的意见集中于对网协的管理方式不满,当然也有对运动员的保障跟不上,对奖金的分配存在异议,以及对领导的管理不满。但整体来说,李娜并未违反网协的管理体制,只是不愿意再在体制内生存,希望脱离。宁泽涛方面,尽管目前游泳中心对运动员的管理机制是否合理仍存在异议,但宁无疑是违反了现行制度。这样,在舆论的声音中,李娜可以选择主动离开,被称之为“单飞”;而宁泽涛的返回海军队在舆论的声音中就成了“被开除”。
第三,经济纠纷更加复杂。里约奥运会后,成为“自由身”的宁泽涛已经和阿迪达斯签订了代言协议,在宁泽涛目前的个人微博上,绝大多数最近更新的内容都是为赞助商做广告。而里约奥运会前导致宁泽涛和游泳中心直接杠上的伊利,也和游泳中心签约的蒙牛为直接竞品。这是当年李娜不曾面临过的问题。李娜仅仅是对于奖金分配存在异议,单飞之前,并未单独和其他品牌建立联系。这也是宁泽涛和游泳中心最重要的矛盾所在,网络曝光的信函中就点明宁泽涛“未经批准私自代言广告”,显然,这一问题双方无法达成折中方案。
第四,宁泽涛的个人能量难以估量。时代不同了,运动员个人形象也不同了。在年轻一代运动员当中,宁泽涛当之无愧是影响力最大的那几个之一。甚至可以说,就社会影响力而言,宁泽涛可以排名第一。他的粉丝有绝不仅仅只是喜欢游泳项目的体育迷,还有很多因为其外形和个人魅力而对其关注的“迷妹”。正是宁泽涛巨大的影响力让他的商业价值急速上升,也让他对目前游泳中心对运动员的管理和利益分配方式产生异议。毕竟,在商业品牌心中,宁泽涛这样的优质资源可遇而不可求,也愿意为他的个人形象和影响力买单。
目前,最好的情况就是,宁泽涛回到地方继续训练。如果要参加天津全运会,宁泽涛至少需要参加4月15日的全国冠军赛或者6月的比赛,争取全运会资格,这也就是说宁泽涛必须挂靠河南队,继而代表省里参加全运会。这或许是寻求复出最好的方法。毕竟,运动员的主场是赛场,运动员的影响力来自于成绩。
必须认识到的是,体育明星依靠颜值或者综艺感想要获得关注度和影响力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击剑运动员董力在我国运动员中成绩不算突出,在2016年全国比赛上,董力止步16强。但是借助运动员身份,以及良好的外形和综艺感,靠《爸爸去哪儿》节目在娱乐圈也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如果要以艺人的身份发展,还需要更多的作品,无论是综艺作品还是电影电视作品作为支撑。
这应该不是宁泽涛希望选择的路线。在央视纪录片《转折点》中有宁泽涛和父母相处的情况,央视纪录片导演梁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透露了和宁泽涛妈妈接触的细节。宁妈妈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受够了。”她说:“我们就想让宁泽涛当一个普通体育老师,平平安安过日子。有一次在武汉,当时游得不错,才走上专业道路。就是为了克服怕水才进的游泳池。”宁泽涛妈妈还特别羡慕央视拍摄组的工作人员,觉得大学毕业有体面的工作就很好了。
结合宁泽涛本人的性格,或许更适合他的道路是以一个优质运动偶像的形象出现。宁泽涛的能力完全有可能通过训练在国际大赛中获得更好的成绩,以优异的运动成绩为支撑,用良好的形象和个人特质号召大量粉丝,但并不过分曝光自己,和公众保持一定距离。
无论如何,应当接受明星运动员,或者运动明星这样一种存在。前者比如宁泽涛,比如孙杨,比如傅园慧,后者比如董力。
对于体育,现在人们关注的已经不只是赛场上的成绩,体育精神,体育文化,明星运动员,全民健身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对于孙杨、宁泽涛这样的高水平明星运动员,他们所拥有的社会影响力的确超出了竞技体育本身的范畴。对于董力这样的运动员,他们的确热爱体育,为了参加比赛进行训练,获得了一定的名次和成绩。许多运动员可能并非世界冠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项运动的喜爱,更不妨碍人们对运动员的喜爱,以及明星光环为项目带去的推广作用。运动明星就是这样一种竞技体育之外的,并非以成绩论高下的存在。
实际上,一个人的名声和成就有时候不完全来自于自身的追求,特别是一个技术型的人,在专业上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并不意味着在其他方面也有着相匹配的能力,在我们国家的运动员当中这点非常突出。专业能力无可比拟,但在社会交往中几乎是一张白纸。
其他圈子也同样如此,比如演艺圈,周迅就被传是一个人需要八个人来带的艺人,因为她把所有的能量都放到艺术表现当中,做人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运动员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不是一个开放的、商业的、市场竞争的环境。艺人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全社会每个人都可以去批评,因为艺人作为公众人物身上就承担了这样的责任。但运动员不同,运动员在国际大赛上是为国争光,不能否认运动员的功绩,但是也因此忽略了他们在其他方面的不足。
目前的体制下,国家各体育项目中心以及教练组实际上也承担了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的角色。行政的力量,国家的投入,利益分配的不均匀,基层人才的培养和投入,都让竞技体育变成一个复杂的利益场,在没有出现体育明星的时候,一切都还可以按照现有规则运动,但宁泽涛这样的明星级运动员出现了,原有的利益分配模式势必会被打乱。市场和观众对明星运动员有需求,而体制这一改变的反应速度落后了。
宁泽涛今后无论如何选择,都将成为现有体制下运动员个人和体育管理部门之间的关系探索的经验,他走的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
至于宁泽涛本人,应该也在经历过人生的起伏之后感到了未来的不确定。生活的轨迹远远超出了父母的认知和期许,这就叫做未来;坚持信念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也许就可以被称之为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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