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普京与俄罗斯寡头的关系

　　如何处理与俄罗斯寡头关系的问题，是普京的施政方针能否得到贯彻执行的关键问题，也是普京能否顺利实现“强国富民”宏愿的问题。

　　20世纪90年代初，俄罗斯正处于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和国有资产私有化的初期阶段，存在法律保障滞后的缺陷，一些“头脑灵活”之士采取钻营社会转轨时期法律、法规的不完善之处，以及行贿收买等手段达到暴富的目的，逐渐形成一些大财团，这些财团对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越来越大，发展成为拥有雄厚物质实力的寡头集团。

　　寡头集团作为俄罗斯的特殊利益集团，除了具有其它利益集团的经济性功能、工具性功能和情报性功能外，其意识形态功能和政治社会化功能更为突出，到90年代后半期，俄罗斯寡头集团不仅掌握了大量的工业资本和金融资本，而且以控股的方式影响、操纵新闻媒体，长期左右俄罗斯高层决策，并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俄政局进程中的重要力量，于扰了俄社会政治和经济局势，寡头政治已成为俄罗斯经济振兴的最大障碍之一。鉴于寡头集团干涉政治的不良影响，普京竞选前后曾多次表态说，他将远离寡头、摆脱寡头集团的影响。2000年5月普京宣誓就职正式出任俄罗斯联邦总统，6月中旬强力部门联合司法部门开始重拳出击打击寡头势力，一时间轰动俄罗斯国内外媒体，总的来说，2000年下半年调整当局与寡头的关系、整顿寡头集团已成为俄罗斯政治经济生活中一件重要大事。

　　因此，研究普京与俄罗斯寡头的关系，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它有助于我们详细了解俄罗斯当前的政治经济局势以及普京总统治国理念的实际内涵。

　　纵览普京与俄罗斯寡头的关系，可以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普京出任政府总理到普京正式就任俄联邦总统，从时间上来划分即1999年9月至2000年5月，这一阶段普京与寡头的关系是相对平稳的关系，即没有过密的往来，也没有大的矛盾冲突。

　　普京出任政府总理后忙于处理车臣问题，车臣行动使普京威望剧增并使他迅速成为耀眼的政治新星，这一时期普京的执政方针基本上没有触及寡头集团的利益，而寡头们对待普京的态度也各有不同，大部分持谨慎观望的态度，公开持批评态度的只有媒体大亨、“桥一媒体”集团公司的总裁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由于古辛斯基全力支持1999年竞选呼声很高的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领导的“祖国”运动而公然与普京作对，古辛斯基利用他所控股的“独立电视台”等颇有影响的媒体积极展开支持“祖国”运动的宣传攻势，进行同政府观点向左的大量报道，其中包括谴责俄罗斯最高当局在高加索和其他事务上的政策(包括武力解决车臣问题)，此外，他还利用《玩偶》政治幽默讽刺电视节目对俄高层领导人加以抨击。

　　而为普京竞选总统呐喊助威表现最突出的俄罗斯寡头当属近年来被称为“寡头红人”的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他曾借助手中的金融资本“公开积极参与国内政治生活”及干预经济政策，被封有许多称号，例如“政府的心腹谋士”、“权力经纪人”、俄政坛的“不倒翁”等等。苏联解体前他曾是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转轨时期暴富成寡头，掌管全俄最大的石油一体化公司“西伯利亚石油”控股公司5l％的股份，以及其它金融工业集团和一些著名的新闻媒体机构(他除了持有“公共电视台”49％的股份、“电视六台”75％的股份，还持有《星火》杂志、《独立报》、《生意人报》和《新消息报》的股份)，别列佐夫斯基控股的私人财产，早在1997年10月美国《福布斯》杂志公布世界首富500名排行榜中已评估为约30亿美元(别氏名列第97位)。仕途上，1996年别列佐夫斯基联合其他寡头鼎立相助叶利钦蝉联俄总统，靠助选有功当上俄罗斯政府银行理事会理事、国家安全委员会副秘书长，被免职后于1998年4月又被任命为独联体国家执行秘书处主席，权势显赫享有外交豁免权，1999年3月又被免职，1999年年底当选为国家杜马议员，仍然参与国家政治活动并享有免于刑事诉讼的特权。2000年7月19日自动放弃议员资格。

　　别列佐夫斯基对俄政坛的影响各媒体都有过形象描绘：1998年秋俄罗斯《绝密一解密》周报上刊出幽默政治画：叶利钦总统面镜而立，可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戴着皇冠的别列佐夫斯基，此画简洁辛辣地勾画出别列佐夫斯基的政治影响力；1999年6月初的《伙伴》周刊曾做出这样的评价“至今为止，无论是克里姆林宫内还是俄罗斯政坛的其它领域里，别列佐夫斯基是一切冒险行 为和幕后交易的操纵者”；1999年底发行量颇大的《消息报》上刊登戏评俄政坛的“奥斯卡奖”一文中，称别列佐夫斯基为“最佳导演”，其“作品”为《猎熊者》(指受克里姆林宫操纵的绰号为“熊”的“团结”联盟成立，并赢得了议会选举的胜利)。上述描绘是别列佐夫斯基活跃于俄政坛台前幕后的一个佐证。

　　1999年年底的杜马选举和2000年的总统大选中，别列佐夫斯基依靠其金融寡头的实力运用自己控股的各新闻媒体支持普京竞选俄罗斯联邦总统。由此也引来“桥一媒体”集团的非议，“桥一媒体”集团董事会第一副主席伊戈尔·马拉申科出访美国时曾公开指责说：“别列佐夫斯基控制的电视台简直就像普京的宣传机器一样运转着”。别列佐夫斯基这样做的目的是很明确的，他的信条是“俄罗斯的大资本家不可能把管理国家的任务大方地交给其他人，因此当然要同政治家搞在一起，在政治家身上下赌注，这才是一本万利的投资”。为争取对新总统普京的影响，别列佐夫斯基可谓是尽了努力。

　　不过，早在竞选时就有评论家认为，普京未必会领别氏的情，因为很显然是别列佐夫斯基一厢情愿地“贴”上普京的。

　　鉴于金融寡头干涉政治的不良影响，普京竞选前后曾多次表态说，他将摆脱寡头政治集团的影响。对此，别列佐夫斯基曾不以为然，认为“普京之所以说要摆脱寡头，是因为他必须这样对选民说……但要摆脱寡头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无法使大资本家象小资本家一样疏远权力。”此间俄罗斯也有评论认为，得益于“家族”的提携、寡头的资金和媒体的宣传当上俄总统的普京，整治寡头、摆脱寡头的可能性并不大，担心大选后会继续维持现状。不过，普京当选总统后的实际工作情况对此做出了有力的回答。

　　第二阶段是从2000年5月普京正式宣誓就任俄联邦总统至今，这一阶段普京总统与寡头的关系发生了转变，进入逐步调整期，因为寡头们的利益远非总是同国家利益保持一致。

　　寡头们作为特定利益集团在俄罗斯的表现比较突出，为了各自集团的利益曾一度对政府政策有不可忽视的负面效应，他们通过舆论导向、游说、行贿等手段在一定程度上使政府政策出现不正常的倾斜，甚至出现操纵政府政策的不良局面，例如，1995年实行的由波塔宁倡导的将一些大型国有企业的部分股份进行“抵押拍卖的政策”或称之为“贷款买股份政策”，使当时的七大寡头集团低价捞取了对巨型、大型企业的控制权，而这一切对于社会而言，是以损害民众的公共利益为代价而满足少数人的欲求，由此也造成俄罗斯寡头在普通民众中的口碑不佳，人们常常把国家危机的责任归罪于他们。因此，从维护国家公共利益角度来讲，加强管理、遏制寡头的不法活动和促使其合法活动的展开是普京总统实现“强国富民”目标必须采取的措施。

　　普京正式上任后采取措施着手收复权力，其中也包括理顺政权机关与资本家的关系，使其走—上合理的轨道。毫无疑问，普京作为国家最高管理者，在倡导招商引资、内部渠道融资大力发展经济的同时，同样需要寡头的支持，但这种支持已经不是叶利钦时代的“钱权交易”式的支持，而是普京来制定“游戏规则”并要求寡头远离政治、遵守法纪、以顺畅经济环境的游戏规则行事，结束寡头借助自己的政治关系聚敛巨额财富的混乱现象，整顿因苏联解体后仓促转向市场经济造成的混乱的经济秩序。但普京对寡头并非一律“大棒”打击，对大部分寡头是采取规范其“游戏规则”的做法，而对个别“不识时务”的寡头才采取坚决打击的政策。

　　普京上任伊始便宣布要与各寡头“保持同等距离”’虽然也召见不同寡头，但拒绝与个别寡头的过密接触，为消除“寡头参政”打下基础。与此同时，依靠联邦税务警察局和司法机关暗中调查有偷税漏税重大嫌疑的大财团、大公司，并对私有化过程中靠非法手段低价牟取国有企业股份的公司加以调查，迫使他们偿还非法所得，为整顿经济秩序打开局面。这中间受调查的即有俄政府前第一副总理弗·波塔宁控股的“国际罗斯”集团，也有俄罗斯私有化之父、俄政府前第一副总理丘拜斯控股的“俄罗斯统一电力公司”。

　　2000年6月20日，“国际罗斯”集团被莫斯科总检察院指控在1997年俄罗斯私有化过程中，购买俄罗斯最大镍业集团——“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38％国有股份时，曾用非法低价手段购得，要求其补缴1。4亿美元。

　　就此事波塔宁曾在随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解释说，1995年，实行抵押拍卖的政策时，“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把38％的股份用于1．7亿美元贷款的抵押给波塔宁的“奥涅克辛姆银行”(“国际罗斯”集团的子公司)，但到1997年这些股份出售时远远超过原来的价格，其中2．5亿美元人了国家预算，3亿多美元投入这家公司，还有约1．3亿美元用于偿还公司的债务。“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涉嫌被调查的消息一经传出，马上造成该公司的股票在俄罗斯证券市场上迅速下跌10％。6月29日普京总统突然邀请波塔宁到克里姆林宫会谈，据波塔宁自己讲，会谈中并未涉及调查案情一事，只是他向普京汇报了 “国际罗斯”集团公司的工作情况，之后会谈还涉及到“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在加强俄罗斯在国际钯市场的地位中的作用等问题，以及谈论足球运动的轻松话题。

　　看来普京政府对每年上缴税收达俄国内生产总值的4％的“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见7月11日的《生意人一政权》周刊)，采取的只是调查加规范的政策。

　　7月中旬，俄罗斯另一著名的寡头丘拜斯控股的“俄罗斯统一电力公司”又遭到审计署的调查，审计署是调查该公司在90年代初是否将15％以上的股份卖给了外国人。对此五拜斯予以了坚决否认和反击。目前“俄罗斯统一电力公司’’正在出台改组草案，尚有待于进一步观察。此外，“天然气工业”集团也因与“桥一媒体”集团间的金钱关系而受到调查；卢克石油公司因偷税漏税受到调查。不过，目前来看上述集团只是属于被“规范”的对象而已。而俄著名的寡头、媒体大亨弗·古辛斯基，因涉嫌非法侵吞价值1000万美元的国有财产，6月13日被俄总检察院拘留，后虽被释放，但12月又宣布对他进行全球通缉。与此同时，俄罗斯另一著名的寡头鲍·别列佐夫斯基2000年下半年也“麻烦不断”。关于清算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寡头的具体情况将在下文中详细介绍，上述两位现都“旅居”国外，其对俄局势的影 响力也正在逐步减弱。对此"VP—T”民意研究机构每月统计出的俄罗斯最有影响的前20名政治家排行榜的结果可以说明(此处“政治家”属于政治学领域的广义概念，泛指对高层决策有重大影响的人)，9月份别列佐夫斯基居第六位，古辛斯基居第九位；到了11月份别列佐夫斯基退居到第11位，古辛斯基退居到第16(17)位(位次与阿·马祖特并列)。

　　不过综观全局，普京与寡头的关系并没有完全对立起来，普京曾多次重申不赞成重新进行国有化，这无疑给拥有巨大私人财产的寡头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2000年7月中旬，普京在接受法国记者的采访时也曾 表示，“杀富济贫是下下策，我们不搞杀富济贫那一套，我们要加强产权原则，要使所有的业主感到自己不但能保住自己的财产，而且还能在俄罗斯领土上放心地使用、支配和扩大自己的财产。”为了防止被打击的寡头联合其余寡头共同对抗当局，2000年7月28日，普京总统邀请了21位俄罗斯著名的寡头和企业家召开圆桌会议，其中被邀请的有著名的“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米·霍多尔科夫斯基、“天然气工业”公司总裁列。维亚希列夫、“俄罗斯统一电力”公司总裁阿·丘拜斯、俄政府前总理、现任“国际罗斯”集团总裁弗·波塔宁等寡头，席间普京总统向企业界精英们保证不会废除叶利钦时代的私有化计划，此次会议确实达到了安抚因“6·13古辛斯基事件”而惶惶不宁的寡头们以及缓和政权与寡头的紧张关系、理顺当局与商贾之间关系的目的。

　　需要指出的是，7月28日普京会见俄罗斯企业家、寡头的圆桌会议并没有邀请“桥一媒体”集团公司总裁弗·古辛斯基和别氏集团总裁鲍·别列佐夫斯基，看来也许那时已经定为严厉打击的目标不只是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也被列入“不识时务”的寡头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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