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5年前反杀“昆山龙哥”的于海明,如今家庭重归幸福平静
当时挥舞着刀杀人,嘴里喊着:“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的于海明或许无法想到,他在之后听到“不负刑事责任,无罪释放”的法院判决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大哭了一场。
【于海明的下班路,刘海龙的归家途】
2018年8月27日,江苏省昆山市
此时的于海明正像往常准备下班时一样,骑着自己的电瓶车沿着已经非常熟悉的路段向家中赶去。这是一条他几乎天天走的路,几乎已经能够闭着眼数出街边景色,路灯照在地上,还映出他熟悉的树叶的斑驳影子。这让他显得更为轻松自在了一点。下班总是让人愉快的。
要在往常,于海明这个普通的已经不能再普通的人,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关注到的微小存在,他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平凡老百姓。不过于海明这个小石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今天晚上如常一样下班的不久之后,他将再也无法这样普通地过日子了。
这场风暴的另一个主角正在不久后,以及不远处,等着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刘海龙,36岁,是一个经营着典当行的老板。他并不是一个我们常规意义上理解那种普通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板,而是有着一个被人们喊得响亮的江湖称号“龙哥”。
少年时期的刘海龙出生在甘肃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面,他在19岁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家乡,成为一名北漂。对于大多数人希望出人头地的人而言,北漂是一个听起来充满了希望,但却并不让人轻松的词汇。
然而,对于刘海龙这样一个缺少文化基础以及经济资源的外来人而言,则似乎要更难一些。果然,他在北京打拼不久便彻底陷入了之前没有预料过的困境里面。
于是,向来缺乏社会教育规劝的他,比别人更容易地滑向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上面。他开始盗窃,并因此被公安部门抓获,被判四年多的有期徒刑。这是他第一次入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对于这次被抓被判的经历并没有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在北京立足生活了,于是动了离开北京的念头。但从甘肃出来闯荡的他再也不想回去那个自己费尽心思跑出来的地方了。于是,他来到了昆山。
曾经有盗窃和刑期经历的他,在昆山也没有很好的出路。不过他很快就凭着自己的那股狠劲和莽劲儿在昆山打出了自己的名号。不过他的生活从来没有回归到正轨上面,而是愈发堕落,在昆山的他多次进入监狱。监狱似乎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应该严肃对待的地方。
所以,每次进监狱不但没有让他悔改,反而成为他变本加厉,对外进行自我标榜炫耀的资本。直到彻底沦为无可救药的社会地痞流氓。
今天的刘海龙依然像之前一样在娱乐会所玩儿,并与自己的女朋友和兄弟们喝了很多的酒。这些酒让他们逐渐上头,并似乎已经开始变得不省人事。于是龙哥在女友和兄弟们的帮助下,上了自己平时开的宝马车。
如果事情一切如常,刘海龙应该坐着宝马回家休息了。但是,事情却从这里开始不再普通了。
【路遇意外起争端,龙哥命丧路中间】
正准备下班的于海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无比熟悉的路上能发生这样的事。他刚骑着电动车一会儿,遇到了红灯,于是他停下来等红灯变绿。正当他等红灯的时候,后面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无法阻挡的推力,他和自己的电动车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猛地飞了出去。
这股巨大的推力正是来自于刘海龙所乘宝马车司机试图强行转向最右侧车道,而导致的违规驾驶。车上的司机、刘海龙的女友以及兄弟们看到撞人了,也猛地醒了酒,下车查看什么情况。
于海明受伤了,但也只是轻微受伤。不过此时的于海明并不是最关心自己的伤势,他最担心的是对方是不是会因为这场意外的碰撞讹诈自己。不过幸好,下来的人和于海明交涉之后,大家认为是一场误会,并准备相互道歉,结束这场意外事件的处理。
正当此时“龙哥”刘海龙却乘着酒劲下车了,当着自己女朋友和兄弟们的面儿,他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威风。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向着于海明就是一顿暴力招呼。这个时候的于海明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尽管以前的于海明也是义气方刚的年轻人,不过这么多年的社会生活已经让他知道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家人在等着自己回家呢。他认为这是醉汉的醉酒行为。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龙哥”并不是普通的醉酒汉,他是有黑社会背景和多次入狱经历的人。刘海龙并没有因为于海明的退让而选择停手。更让他没有办法忍受的是“龙哥”的手下也逐渐加入了对于他的殴打。
终于,于海明知道自己还手不可避免了,于是他开始跟这些人对打起来。“龙哥”眼见对方反抗,于是跑到自己的宝马车里面拿出了自己常备的刀子,向于海明砍去。“龙哥”嘴里还喊着:我今天非要弄死你!不仅要弄死你,你老婆孩子也别想好过!
不过或许是因为酒醉的关系,他仅仅挥舞了几刀,就突然将刀掉在地上。于海明就着这个意外的情况,飞速捡起地上的刀。并在“龙哥”再次对其展开攻击的时候,于海明慌乱中挥动着手里的刀子进行着下意识地反击。
终于,刀子刺进了“龙哥”的身体,这让“龙哥”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巨痛,一下子酒也醒了大半。并在此之后又跑向宝马车,估计是要再拿取什么其他的工具来对付拿着刀的于海明。
但是,于海明可能也想到了,或许是过于害怕“龙哥”再次拿出更具攻击性的器具,自己没有办法应对。于是,于海明再次刺了“龙哥”的身体,直到其倒下。
龙哥倒下后,于海明没有离开,而是等警察来了之后,将整个经过向警察描述完,跟着警察走了。而另一位被人称为“龙哥”的刘海龙在去了医院之后被宣告死亡。
【舆论风暴四向起,正当防卫引热议】
“昆山龙哥被反杀”数次登上热搜,并一度在线上和线下都成为人们的议论焦点。
之所以这次的事件能够引发热议,其中有一个社会长期讨论的问题夹杂在里面,那就是“面对侵害时,什么行为才叫正当防卫”,这也一直是在法学界和社会舆论上无法达成完全共识的部分。
人们出现了两种观点:一种是认为在“龙哥”跑向宝马车的时候,于海明已经不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不应该再追刺“龙哥”,导致其命丧黄泉。
但更多的人则从常理和常情的角度认为:于海明明显感觉到自身仍处于危险之中,而且自身力量与对方势力悬殊,而且“龙哥”本人的形象也给于海明无法忽略危险的暗示,因此于海明做出的任何行为都应当被视为危险情形下的正当防卫。
《刑法》里面对于正当防卫有着相当明确的规定,不过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也确实有着异常严苛的标准。第二十条规定,本人的人身财产或其他正当权利遭到侵害时,如当事人采取措施制止不法侵害,对侵害人造成伤害的构成正当防卫。
这一社会持续热议的事件,也最终引起了最高法和最高检的关注,并对于正当防卫做了明确解释说明。
基于以上,法院给出了一个符合大众期待,符合常理常情,符合现实逻辑的判决:于海明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无罪释放。这是正义的胜利,是朴素的社会价值观的胜利,也是人心的胜利。
【大潮之后余波澜,好人终等晴朗天】
于海明在被宣判无罪之后,当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这是一种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情绪宣泄。也是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遭受莫名劫难的泪之倾诉。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就不可能完全回到没有发生之前的那样子平静的生活了。对于普通的于海明也是这样。他这么多年的成长历程里面,并没有人教给他如何应对巨大的生活变故。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遭此劫难,亲手结束一个黑社会老大的生命。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有朝一日被社会放在网上热议那么多天。
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正当防卫”标准获得巨大适应性调整的第一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为以后中国的“正当防卫”判定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和可能性。
他是不幸的,不幸的是他遭此磨难。但他又是幸运的,幸运的是他遇上互联网时代,被社会大众关注到并广泛讨论了,最终司法站在了朴素的正义观念一边。
现在的于海明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也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城市。尽管也有很多人邀请于海明去他们公司任职,但于海明知道,他们都是看中了自己身上“反杀龙哥案”的噱头,自己能从舆论漩涡中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想再一次陷入这样的舆论之中。
他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也是回归平凡和幸福生活唯一的选择。祝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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