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年,京圈大佬喜欢上了曾霸凌我们的女明星,我:你老婆没了
我出发去电影节的路上。
看到车窗外一闪而过徐叶果的奢牌广告。
里面的女人笑得明媚张扬。
当年她坐在课桌上,抬手让别人剪碎我头发时,也是这样笑的。
但很有意思的是。
她的广告刚放完,大屏画面立刻换成了我的顶奢代言。
「这帮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故意把你跟徐叶果排一起啊。」
副驾的经纪人赵姐忍不住扭头,啧声唏嘘:
「看看热搜第一,全在猜这届影后到底是谁。」
「徐叶果那边算是明摆着要吸你的血,拉踩通稿铺天盖地,够恶心。」
见我沉默,赵姐又叫了我一声:「澜因。」
「嗯。」
她语气犹豫:「可能是我多想。」
「就是,圈内都在传一些不着边的话,你……知道吗?」
2
很难不知道。
他们都说,我背后的大佬开始捧徐叶果了。
她在短短几个月内从十八线糊咖直线飞升,接奢牌代言、签顶级剧本、上流量最好的综艺。
还靠着一部擦边文艺片,爆冷入围影后提名。
不仅娱乐圈内的人吃瓜议论。
连那个无心世事一心赛车的小少爷都没忍住来问我:「姐姐,你老公是不是疯了。」
傅时迁并没有遮掩行事。
于是所有人都在暗地猜测。
他是厌倦了我。
说不定,这次影后的奖杯也会直接送给徐叶果。
车停,无数媒体的闪光灯如海浪般袭来。
赵姐瞥我的眼神饱含担忧。
红毯上,徐叶果身着高定礼服,似是有所感应般回头。
我迎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慢慢往前走。
两侧的快门声几乎要把耳膜炸裂。
入场,上阶梯。
她忽然站到我旁边,亲昵地帮我提起裙摆,笑意盈盈。
「俞澜因,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啦,我非常真诚地向你道歉哦。」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放下了吧。」
「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我眼神冰冷,直接无视了她。
徐叶果的笑容僵住。
她不死心,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很低,但藏不住咬牙切齿。
「你跟傅时迁把我家搞垮,又打压我这么久,还不够解气吗。」
「我告诉你,是我宽容大度,才不跟你计较,别不识抬举。」
「哦,对了,亲爱的澜因同学。」
她终于露出高中时那种天真恶毒的笑容。
掐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
「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傅时迁不会再纵容你了。」
「你仗势欺人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3
听她说仗势欺人,我只觉得可笑。
十六岁的时候,傅时迁和我都认为「仗势欺人」是徐叶果的专属形容词。
京海红叶集团的千金独女。
校内众星捧月的学生会长。
老师对她关爱有加,校董则和蔼地叫她小侄女。
她肆意妄为,常常聚众欺凌看不顺眼的人。
我入学第一天,就看见班内最末排的少年脸上,被人用口红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脏种。
那年的傅时迁抬起眼,和讲台上愣怔的我对视。
麻木漠然。
而班主任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仍旧推着我的背,让我坐在他旁边。
只因为第一排的徐叶果笑吟吟地说:「老师,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搭哎。」
「一个脏种,一个劣民,绝配啦。」
而纵容她的班主任,后来升了教导主任。
从十六岁入学,到十八岁退学。
我生活在名为「徐叶果」的地狱里,整整三年。
被开除那天,我试图去死,一了百了。
却被傅时迁从天台拽了回来。
少年眼睛通红,流着泪朝我喊:「俞澜因,你死了能改变什么?」
「你要活着,活得耀眼,就能把她踩在脚下。」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从那时到现在,过了十年。
恍若隔世。
在傅时迁第一次给徐叶果送资源时,我就问过他为什么。
他只沉声告诉我:「她当时是年轻不懂事,已经认过错了。」
「我们也不能一直留着伤疤不让它愈合。」
「澜因,学会忘记,与过去和解吧。」
我怔然望着他清隽冷厉的眉眼。
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的记性太好。
不但忘不掉苦痛。
竟也开始恨傅时迁说过的永远。
4
直到旁边的女星激动揽住我的肩膀,聚光灯照来。
我才从回忆中抽离。
主持人正在朗声阔谈我的过去:「多年前我就对澜因的印象很深,她那时候还在我组里跑龙套做替身,大冬天坐在角落里自己缝戏服,说跳冰水就跳,没一点犹豫。」
「我挺触动,问她为什么想当演员?」
说话的人,是第一个让我演重要配角的老导演。
当年我冻得牙齿打颤,仍然仰起头,一字一句回答:「因为我不想认输。」
曾经有剧组来学校借景,导演看到了窗边罚站的我,随口说这小姑娘肯定上镜。
徐叶果就在当天下午剪碎了我的头发。
她用鞋子踩着我的脸蔑视:「劣民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你这辈子就应该待在阴沟老鼠洞里窥视我的璀璨人生。」
「永远别想钻出来,懂吗?」
我垂下眼。
领奖台很高,所有人都仰视着我。
主持人鼓掌笑道:「澜因,祝贺你,赢过命运。」
台下的徐叶果脸色难看,揪紧的手几乎要把裙摆抓破。
我微笑着,轻吻奖杯。
5
我拿奖了,傅时迁却还是没给我发来任何消息。
赵姐狂发朋友圈嘚瑟,小少爷迟琤高兴地给我转了 666666 元贺喜。
他说,他妈妈守着直播,看我获奖时瞬间哭得稀里哗啦,还嗷嗷喊闺女好样的。
【姐姐,她好爱你。】
我向迟琤一家真诚道谢。
再看置顶聊天框,还是一片安静。
我攥紧手机,想着也许他正在飞机上。
直到离场时,我听到徐叶果在楼梯隔间哭着向谁打电话。
「说好我给她道歉,奖就会颁给我,骗子!」
她怒吼着,止不住抽噎:「我真是受够了委屈,就俞澜因吃过苦?我家被搞垮的时候多少人给我脸色冷嘲热讽,她还处处断我活路,你知不知道我都被逼得去给老男人陪酒了!」
「什么叫别去惹她,我凭什么不能惹她——」
我推开门。
徐叶果的抱怨戛然而止。
她的妆都哭花了,却在看见我时,又笑起来。
「影后,在找老公啊?」
「不太巧,他正忙着哄我呢——」
她手中的电话此刻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徐叶果,闭嘴。」
是他的声音。
「傅时迁。」
我喊他的时候,并不平静。
闷涩的喉咙里涌动着无数质问。
时至今日。
我仍旧想不明白。
那个比我更恨命运的少年,怎么会如此轻易释怀呢?
6
傅时迁和我不一样。
他的父亲是家世显赫的豪门子弟。
而我是县城村里走出来的孩子,父母只是红叶化工厂的普通工人。
后来他们都死于化工厂爆炸事故,那时我刚刚小学毕业。
红叶集团给了赔偿,开了慈善项目,资助我们这批失依儿童。
我读书很努力,也很聪明。
在初中拿了三年奖学金,代表红叶参加全省竞赛夺了冠。
当然,最后上台领奖的不是我。
而是另一个富家小孩。
所以十四个被资助的孩子里,只有我拿到了红叶国际高中的免学费录取邀请。
而傅时迁的起点比我高很多。
但他的出生并不光彩。
徐叶果常常嘲讽傅时迁。
「恶心的私生子,保姆生的脏种。」
他的神情永远冷漠麻木,像是早就听习惯了这些话。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傅时迁不去寻求父母的帮助。
在学校阴暗的杂物间里,他垂眸看了我很久。
他说:「因为我的存在,让父亲在家族里丢了脸。」
「因为徐叶果的父母和我父亲是同窗好友。」
「因为我妈让我忍耐,她说我只是她用来实现阶级跨越的工具。」
傅时迁很浅淡无力地笑了一下。
「所以,我没办法。」
他教我,只要顺着徐叶果不反抗,她就不会特别过分。
我胡乱擦掉他脸上的字,伸出被染红的手掌。
声音颤抖。
「这还不够过分吗?」
后来,我在走廊碰到徐叶果没向她问好,就被扒了衣服拖进美术室。
她施施然坐下,晃着油画笔笑。
「澜因同学自愿给大家当人体模特哦。」
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过分。
一屋子的学生,全部哑然看着我被按在台上。
只有傅时迁冲上来给我裹住外套。
那天下了雨。
我们俩被死死摁住,头抵着头,被摆成玛格丽特画作里的样子。
像两只无力挣扎的困兽。
谁来告诉我。
该如何,与如此痛苦的过去和解?
7
听到我喊他的那一声后。
电话就被突然挂断。
他挂的。
徐叶果冷笑,嗓音裹满报复的快意:「俞澜因,你再努力也只是个劣民。」
「还赢过命运?」
她笑着,踩过我的裙摆,仰头高傲地走出去。
「命运,好像更偏爱我哦。」
当晚,傅时迁和徐叶果一起上了热搜。
京海酝酿多时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他没露脸,只被拍到给徐叶果撑伞的背影。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红裙娇艳。
她扑到他怀中,眼尾嫣红,楚楚可怜。
网友狂嗑他们的 CP 糖。
【徐姐落选伤心,大佬就买了千万级的蓝钻项链去哄,简直娱乐圈文学照进现实啊。】
【麻烦女明星恋爱都向我徐姐看齐 ok?按这个霸总的标准找对象,爆出来都有面子!】
【呵呵,某个营销坚忍草根人设的影后是不是后槽牙都咬碎啦,谁都知道她早就跟背后的金主结婚了,还搞这种卖惨人设立牌坊,这才最恶心。】
【笑死,可能她嫌金主长得比较矬吧,毕竟帅霸总真挺稀有的,也看不上她这种只有高中学历的村姑。】
热搜广场已经被她的水军屠得惨不忍睹。
而徐叶果发了条微博。
【没有恋爱,大家不要乱猜啦,是高中同学,也是帮助我很多的哥哥哦。】
可她澄清后,评论却嗑得更起劲了。
赵姐边着急联系团队边给我发语音,狂骂徐叶果茶气冲天不要脸。
我独自在家。
热搜那张照片停在手机页面上,很久很久。
明明门窗关得很严。
我却觉得自己像被雨淋成了落水狗。
我不再看,而是换到联系人页面。
拨通他电话的瞬间。
玄关门锁轻响。
我抬眼。
刺耳的电话铃停止,站在玄关的傅时迁和我对视。
像高中时,我们的首次相遇。
沉默得令人窒息。
8
他走过来。
半跪着,向我捧上一条蓝钻项链。
戴着婚戒的手,轻轻挽起我的鬓发。
「是我回家晚了,对不起。」
「徐叶果发病,我爸非要让我去看——」
我没听完,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躲。
反而像是如释重负般,继续仰起脸。
笑着问我:「老婆解气了吗?」
「还不解气,就继续打。」
他握着我的手,贴到他的脸上。
「你的手好凉,等会儿我去给你煮点粥暖暖身子,好不好?」
我一把推开他。
「傅时迁,你怎么那么贱啊。」
我扯开他的袖口。
指着他手臂上的烟疤和被美工刀割出的伤痕。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你忘了她怎么一遍一遍羞辱你是脏种的吗?傅时迁,你说过你恨她!」
无论被徐叶果怎样霸凌羞辱,我都撑着一口气没让自己掉过眼泪。
可现在却怎么也止不住。
傅时迁把崩溃愤怒的我紧紧抱在怀里。
像曾经无数次安抚我那样,一下一下温柔拍着我的背。
他缓缓开口。
「十年了,澜因。」
「徐叶果已经为之前犯的错付出了代价。」
「她失去了一切,父亲进了监狱,妈妈得病撒手人寰,自己也活得乱七八糟。」
傅时迁擦掉我的泪,眉眼尽是悲悯。
「她够可怜了。」
「原谅她,也放过自己吧。」
9
整整一周,我都闷在书房,没和任何人交流。
直到赵姐接我去参加昇月集团举办的赛道巡游嘉年华。
我知道傅时迁也被邀请了。
但我们没一同前去,是我先离开。
我单方面冷战,他也有些情绪,脸色沉郁。
只是没想到,后来我们在众人面前,闹得那么难堪。
现场超跑云集,正在进行赛车表演,引擎轰鸣声直冲云霄。
赛场中心的大屏播放我的代言画面。
道上一骑绝尘的红色赛车霎时刹停。
迟琤下车摘了头盔面罩,向拍照的媒体随意招了招手。
看到站在贵宾台的我,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些。
「澜因姐。」
他是昇月集团的太子爷,也是我的影迷头子。
我笑着向他伸手:「好久不见。」
他轻握住我指尖,却忽然顿住,表情流露诧异。
目光在我素净的手上停滞。
我没戴婚戒。
以前除了拍戏,其他场合我的婚戒从不离身。
迟琤只愣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露出虎牙轻笑。
「姐姐,等会儿车主巡游的时候,让我坐你的副驾吧。」
我刚点头应了声好。
就看到入口处并肩而来的两道身影。
神色冰冷的傅时迁,和伴在他身旁娇俏笑着的徐叶果。
10
他们一起出现的画面,我并不是第一次见。
最早是在傅家的中秋家宴。
那时徐叶果的母亲刚离世,傅时迁的父亲傅永昌惦记好友情谊,大发善心把她接进了老宅住。
其实他一直很看不起我的出身,不允许我们公开婚事,觉得我配不上豪门世家。
比起我,他更青睐徐叶果。
当年傅时迁创业有成,被傅家认回去那天,我听到傅永昌说他。
「你跟老徐家那姑娘挺有夫妻相,又是这么多年同学,怎么不发展发展?娶了个什么家世都没有的女人,糊涂啊。」
没能让傅时迁离婚,老爷子很是遗憾。
但红叶集团倒台后,他就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只是仍旧对徐叶果颇为怜爱。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命好吗?
好到,连被霸凌的人都能对她心生喜爱。
我又想起了那本压在书房最角落的日记。
少年时期的傅时迁在上面记录了复杂的思绪。
有父母、有我。
也有徐叶果。
【果果还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她开始讨厌我了,她不再甜甜地叫我哥哥了。】
【她越来越过分,我知道她父母最近在吵架,她难过了,就会加倍地欺负我,让我也难过。】
【我的存在就是过错。】
【今天我有了同桌,她聪明、纯粹,但果果嘲讽她是来红叶钓凯子的。】
【她的原罪是穷,我的原罪是血缘,所以我们活该被霸凌。】
【但澜因对我说,不对。】
【她说,原罪从来只是作恶的霸凌者。】
【澜因拯救了我。】
【可是很奇怪,我仍旧会想起小时候那个抱着我撒娇的果果,人怎么能一夕之间就变了呢?】
【如果,她愿意从头来过……】
【我就原谅她犯的错。】
11
看到这些文字的瞬间。
我好像又听到了十八岁时的那场雨。
但牵着我奔逃的少年,在刹那间,飞溅成一摊血肉模糊的泥。
这本灰扑扑的日记塞在最底层的杂书里。
其实很薄。
远不及傅时迁后来记录的,我们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互相扶持的十年时光。
它非常厚,中间夹着不少有意义的照片,被摆在书架最瞩目的位置。
他好像很爱我。
却又想让我原谅徐叶果。
傅时迁的目光穿过赛场人群,沉沉望来。
我却别过头,笑着抬眼看迟琤。
「我老公和她,是不是很般配。」
迟琤瞥过他们,慢条斯理给出评价。
「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b 人。」
小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白不拘。
但我没有反驳。
徐叶果见傅时迁往我这边走,她也跟了过来,脖子上的蓝钻项链衬得人十分得意。
她先向迟琤笑:「今天终于见到冠军本人了,久仰大名。」
迟琤也笑,但抱臂退了一步,让她伸出的手落了空。
徐叶果笑容僵住。
「这位女士在邀请名单上吗?」迟琤问旁边的助理。
「是不在的,不过……」助理犹犹豫豫,「她是傅先生携带的家属。」
迟琤惊讶地啊了一声。
「家属?」
「姐姐没跟我提过,还有这个家属啊?」
他看向傅时迁,眼神意味深长:
「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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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迁并不慌乱,神色很平静。
他淡淡道:「朋友。」
他自认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所以非常坦然。
反而是徐叶果突然冷哼一声,对迟琤收起了笑,语气阴阳不善。
「昇月集团的太子爷?呵呵,给你几分好脸色,真把自己当太子了啊?一个外地暴发户,在京海你狂什么?」
她高高在上地仰着头,好像她还是红叶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
半点没有注意到旁边傅时迁蹙起的眉。
「徐叶果,别发疯。」傅时迁试图拽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狠狠剜了迟琤一眼,表情无比狰狞。
小少爷这回后退了两步。
他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姐姐,我怎么感觉她是真疯?」
确实。
徐叶果从高中起精神状态就非常癫。
傅时迁说她活得乱七八糟,也不是空口无凭。
听说,她进圈后还跟着狐朋狗友沾了不该沾的东西,进了几次医院。
每一个黑料拿出来,都足以让她永久退圈。
只是,傅时迁要保她。
我余光扫过旁边的几家媒体。
他们早就嗅到了大八卦气息,镜头角度摆得完美。
可惜,就算他们拍到了,也没有发出来的机会。
既然这样。
我走上前。
徐叶果还在嘲讽:「怎么啊大影后,你还想给人撑腰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啪。
一个利落响亮的巴掌抽在了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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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静寂。
谁也没想到我会先动手。
徐叶果不可置信扭过头,捂着脸瞪大双眼:「你敢打我?俞澜因,你——」
啪。
又一巴掌。
更清脆响亮。
她倒在地上,半晌没缓过神。
傅时迁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低声道:「澜因,过分了。」
我平静地抬眼。
「这就过分了?」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冰冷,竟刺得他动作一顿。
他垂眸,松开了手。
两侧的安保终于回神,却在迟琤的示意下,一左一右按住了暴怒起身的徐叶果。
她挣扎着躯体,双眼愤怒通红,嘴里痛恨地骂我凭什么欺负她。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
像极了当年,被按在教室里的我。
原来,是这样的滑稽可笑。
「凭什么?」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她踩着我的脸,歪头指着自己校服上的姓名牌:「就凭我是徐叶果。」
如梦初醒。
我仔细欣赏她的狼狈丑态,真心实意地笑了。
她怒目切齿仰起头,恨不得要把我拆吃入腹。
我歪头睥睨,鞋尖碾住她的手,轻声回答。
「就凭,你是徐叶果。」
14
事情闹成这样,傅时迁全责。
毕竟是他把神经病带了进来,自然由他来善后。
被强硬拽走前,徐叶果还在朝我骂:「俞澜因,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在赛道上疾驰。
世界恢复安静。
我不好意思地向迟琤道歉:「徐叶果经常犯病,对你说的那些冒犯的话,别放在心上。」
「姐姐都替我出过气了。」
坐在我副驾上的小少爷无所谓地笑笑。
「而且昇月在京海大家族眼里,确实不够看吧。」
「迟少谦虚了。」
如果不够看,傅家又怎么会急着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交好呢。
「不过,姐姐最近需要什么法律援助的话尽管说,昇月的律师团还蛮有实力的。」
风吹过迟琤的额发,他悠然倚着车窗,像随意提起个玩笑。
但我听懂了,他是在告诉我,他会帮我。
比如,帮我离婚。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
迟琤观察到了,很快转移话题。
开始自然地讲起学赛车的趣事。
「初中时拿到第一个冠军,我爸高兴地在国内修了个赛车场,结果刚建好,我直接在那翻车撞进了医院。」
「我妈哭着揍我爸,边揍还要边看你的剧,特别好玩。」
「她照顾我,我也就跟着她追剧,然后……」迟琤眉眼弯弯,「就成姐姐的粉丝啦。」
我笑了声:「那时候你几岁?」
他答:「十四。」
车载音乐忽然卡了一下,微妙静寂了一瞬。
「……」
我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
半晌只憋出来一句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
15
播那部剧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而且只演了个边角女配。
每天研究剧本、应酬、社交,忙得团团转。
晚上疲惫地望着天花板,总会恍惚不已,怀疑这样生活的意义。
然后,我就会点开徐叶果的媒体账号。
她的人生好像很璀璨。
高中毕业后进入了正统电影学院,每天晒着光鲜亮丽的学业生活,热情地跟粉丝分享爱用的奢侈品好物。
评论区都在夸她。
【呜呜呜,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果然是羊水。】
【果果以后一定会火的,这个老粉我先当为敬。】
【人美心善还有钱的大小姐,笑得好漂亮,和你做朋友一定很幸福啊。】
这时我闭上眼睛,任由恨意撕裂每一寸神经。
我想,霸凌者,凭什么配有这样的人生呢?
于是我不再怀疑、从不懈怠、拼命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然后永远永远,将她碾压在脚下。
至今。
「姐姐,累不累?」
迟琤刚扭头问我,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标牌显示屏。
他惊呼:「我们是第一!我们赢了!」
我笑着,看这个二十一岁就已经拥有一切的小少爷为我欢呼。
累吗?
当然累。
但——我赢了。
16
傅时迁善后处理得挺熟练,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外界。
只是徐叶果在傅家又哭又闹,倒惹得傅老爷子心疼,勒令我回老宅,要我给她道歉。
「叶果不过是想去玩玩赛车高兴一下,你竟然帮着昇月的小子落我们家面子,你到底是不是傅家的人?」
傅永昌端坐正厅主座,神色颇为不满。
傅时迁的妈妈站在旁边,穿着旗袍眉眼温顺,半百的人保养得跟刚三十似的。
她向来爱和稀泥,张嘴就劝:「澜因,你不是十几岁了,怎么还管不住脾气动手呢……」
我冷冷打断她:「是,谁能有您脾气好,难道是忘了徐叶果之前怎么骂您儿子的吗?」
她没挂住温和的表情,却又叹着气很快找补:「小孩子的话哪能放在心上。」
「那看来,她是没骂错。」
我略带讽刺的话音刚落,气氛一下凝住,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站在我身旁的傅时迁身形微动。
眸色蕴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傅永昌坐不住了:「没教养,我看你才是忘了自己原本是个多低贱的东西了——当初就不该让你留在傅家!」
他恼火地抄起案上的茶杯砸向我。
茶杯撞击皮肉,又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我却没感受到半分痛意。
睁开眼。
挡在我身前的傅时迁眉角赫然被砸出一道青紫血痕。
「够了。」
他说。
傅时迁没再理父亲的责骂、母亲的挽留,牵着我,转身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二十二岁的初冬,傅时迁刚从回国的飞机上下来,没喘口气就带我跑去民政局。
牵着我的手,看似沉静淡然地走完全部流程。
拿到红本后,他一语不发,把脸埋在我颈间,很久很久。
手仍旧紧紧攥着不放开。
再抬头时,眼眶微红,盈着点点亮光。
他说:
「澜因,我们有家了。」
我的户口本上,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17
即将二十九岁的冬天,第一场雪轻轻落下。
一碗冒着热气的甜粥摆在桌上。
傅时迁擦过手,坐到我对面,暖灯下的眉眼缱绻。
「今年想去哪里过生日,去哪里都行,只有我们两个,没人会来打扰……」
我不再望窗外的雪。
而是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静静放在那碗粥旁边。
剩下的话,无需多言。
直到粥上凝了层薄膜。
我才听到他嗓音沙哑地挤出一句话。
「至于吗?」
那份协议书被一下一下撕碎。
他起身,双臂撑在桌子上,垂眼盯着被阴影笼罩的我。
傅时迁在我跟前向来温柔,以至于,我都忘了他也有如此冷峻压迫的一面。
「澜因。」
他呓语般唤我,抬手拨开我的碎发,迫使我抬起下巴。
指尖温度滚烫,和他此刻的状态一样反常。
「你不记得我们过去的誓言了。」
「生不离、死同棺。」
他一字一句重复曾经的生死誓言。
走到我身边,半强迫地给我戴上之前被扔在花瓶里的婚戒。
洗得干干净净,好似从未沾染污秽。
「而现在,就为了徐叶果这点小事,要和我分开?」
傅时迁盯着我。
墨黑的眼珠,犹如幽不可测的深渊。
「你是,想让我死吗?」
18
我承认。
当他忽然失去意识倒在我腿上的那一刻,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过他没死,只是发了高烧。
我起身送私人医生离开,却被躺在床上的人抓住手腕。
像是很没安全感。
「行了,别装可怜。」
我拿另一只手阖上他一直盯着我的双眼:「等你清醒了再说。」
他仍然不放手:「你别走。」
「我不走。」
「骗我。」
他睫毛微微颤动,嗓音哑得厉害。
我淡淡笑了:「你这个台词,算是没少看我之前的狗血剧。」
我伸手捋了捋他的额发,轻柔吻了一下他的眼皮:「安心睡吧。」
你看,影后的演技就是那么自然。
明明心里钻透了怨恨,却仍能微笑着给叛徒一个吻。
我安静削着手里的梨。
傅时迁却没来得及吃,呼吸逐渐平稳,安宁地睡在我身边。
「澜因……」
他在说梦话。
水果刀顿住,我转过头,盯着他。
我承认。
我想让他死的。
他偏执,我又何尝不是。
在他说出「至于吗,就为了徐叶果这点小事」时,他在我心里,又死了一次。
她毁了我的人生啊,傅时迁。
原来只是一桩小事?
早知如此,他就该彻底死在十八岁的雨中。
何必,让我在爱恨里挣扎不已。
「对不起……」
傅时迁似乎做了噩梦,眉心蹙起,竟然比我先落了泪。
我放下刀。
擦去他眼角水痕。
「没关系。」
我在他耳边呢喃:「我原谅你。」
所以,亲爱的老公。
希望你以后一如既往、慈悲怜悯。
也能对着背叛你的我,说出这一句温柔的。
我原谅你。
19
我接了昇月旗下子公司的化妆品代言。
广告拍摄现场小少爷也在,他是另一个代言人。
毕竟他们的新品口红主推款名叫「幸运吻」。
以赛车为噱头,而且色号和迟琤夺冠时那辆车的颜色一样。
浓烈、恣意的红。
「但是澜因姐涂上之后,倒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
「清冷。」
化妆师正支吾想着形容词。
却听到一道慵懒清亮的声音替她说了出来。
我侧目寻声。
身量颀长的少年抱臂倚在化妆间门口。
唇角噙着笑,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站在阳光里,那样坦然。
我却像被这明媚刺到,淡笑着,垂下了眼。
手机屏幕恰好弹出一条短信消息。
傅时迁:【我到了。】
高烧那晚过后,他变得越加黏人。
像是怎么也不嫌累,一有空就要来陪我工作。
我和迟琤一起走进拍摄棚时。
傅时迁已经坐在导演旁边,正在翻看分镜脚本。
翻到了「幸运吻」那一页。
他薄唇抿起,微微蹙眉。
似乎,不太高兴。
20
【风雪呼啸,引擎发动,赌徒蒙上双眼。】
看不到迟琤的眼睛,我莫名轻松许多。
之前给我拟离婚协议书的是昇月的律师,迟琤却也帮着忙前忙后,非常上心。
他开始,不再遮掩藏在眼角余光里的喜欢。
【他的终点是黎明,或永夜?】
鼓风机运作,汹涌风声盖过假面下最真实的心跳。
我俯身,乌发垂落,随风拂过他的下颌。
少年人微不可察滚动喉结。
【神明听见了他的祈祷。】
他太年轻,我比他大了七岁。
这份喜欢在我看来,就像是偶遇了一场盛放的三月春樱。
朝气蓬勃。
但无比脆弱。
很快,就会随着夜雨凋零。
【她赐予信徒最后一次幸运吻。】
即将在他颊边落下吻时,风意外吹掉他蒙眼的丝巾。
猝不及防,撞进那双通透锋利的眼睛。
心跳。
盖过风声一瞬。
不知是谁打碎了玻璃杯。
吻,错了位。
21
「傅先生!您的手——」
工作人员惊呼着看向傅时迁。
他的手被玻璃杯碎片划破,血顺着指尖滴到地板上。
颜色,比印在迟琤唇角的痕迹红得多。
他却没管,一瞬不瞬盯着我,面无表情。
虽然出了点差错,但拍出来的效果意外很合导演心意,于是很早就收了工。
晚上我洗完澡,看到傅时迁站在窗前,缠了白纱布的手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时迁边出国留学边创业那几年压力很大,时而抽烟,后来因为我讨厌烟味,他没一点犹豫就戒了。
只是偶尔遇上烦心事时,会拿出来闻一闻压压烦躁。
「以后别接昇月的合作了。」
见我出来,他扔掉烟,走过来要给我擦头发。
我避开他的手,问:「怎么?」
傅时迁动作一顿。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他忽然掰过我的肩,压着愠怒道:「迟琤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他明摆着是喜欢你——」
「他是我的粉丝。」
我坦然看着不太冷静的傅时迁,神色平静。
「喜欢我,很正常。」
话音刚落,气氛霎时冷下来。
我和他陷入无声的僵持。
直到我发丝的水珠,滴到肩头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上。
他才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
沙哑的嗓音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那你呢?」
「澜因。」
「你失误的那个吻,算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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