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檀健次的演技

非书粉非演员粉，被这个剧吸引到，很大因素是檀健次饰演的相柳这个角色。我看剧之前不认识檀健次，就是在第三集，get到了他细腻传神的演技，在鞭打小六的戏份里，明明相柳没有什么大表情，只是蹙了蹙眉，转了转眼珠，但每一个微表情都精准回应玟小六的台词，几个微表情一出，人物的情绪、心理活动一下子展现得清清楚楚，信息量极其丰富，又不失高冷。而且一张嘴说台词，发现他是原声出演，台词水平也不亚于职业配音，忍不住在心里狂赞。

在第五集，又突然被他的相貌气质惊艳到了。

怎么形容呢，好像是一无所知懵懵懂懂中猛然射入心头的一枝箭，是大片乌云中忽然透出的一缕天光，是信步游缰时突然闯入视线的花海桃源。幽蓝的天空中，白衣白发的小龙男飘然而至，身影映入小夭眼底。林海、呼啸的风拨动树叶哗哗作响、月色天光，白色的衣袂飘飘，急促的捶打人心的配乐、脖颈上刺痛后的温软，那一瞬间，感受到极致的美、妖冶、蛊惑和神秘。久违的角色冲击力。

必须要表扬一下剧中相柳的面具。这个面具也是这些年看到过的最美的面具，没有之一。一方面丝毫没有影响角色的颜值，另一方面又起到了面具应该有的部分作用，就是给角色增添了冷酷感和杀气。檀健次的容貌过于秀气精致，这张脸对阵杀敌，难免缺乏威慑力，带上面具，就凭空多了一层令人畏惧的狠戾。非常棒。

越看越觉得檀健次的演技好得惊心动魄。

看剧过程中误入长相思讨论专区，里面有某演员粉拿着剧本片段或者采访片段，抠字眼断章取义、鸡蛋里挑骨头、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抨击檀健次的表演。这些调调非常荒谬，基本上稍微有点阅历，对表演和审美有一定认知的人都会对此嗤之以鼻。

我认为檀健次的相柳，不仅是抠书式表演，甚至呈现出来的形象超越了小说原作。

原作因小说写作的特点，对相柳这个角色实际是有大量留白的，几乎没有客观视角来写他，呈现的几乎都是小夭的主观视角。所以相柳的情感走向在整本书里都若隐若现暧昧不明。直到番外揭秘，有幕布忽然被拉开的感觉，再返回去看之前的点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如此深情，又把情掩盖得如此之好。

但剧中不能这么原样照搬，因为剧是上帝视角拍摄，当两人同时在镜头里，演员的表演不可能只呈现小夭的视角，必定会有小夭看不到，而观众可以看得的对手戏演员的神情和动作，不可能做到留白。何况互联网时代，所有的小说改编剧，但凡比较忠实于原作的，剧情都几乎是透明的，也就无法对角色的情感前期做遮挡，倒不如干脆踏踏实实把留白补上。剧本增加了一些相柳的情感细节描写，演员也演得很到位，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小说里的相柳在小夭面前显得强大而心意难测，但小夭看不到的背后，难道相柳没有心痛和自苦吗？小说里有一段相柳让小夭体会到心痛，痛得四肢痉挛动弹不得，这其实是相柳的心在痛，多年来一直是这么痛的，只不过他控制不让夭感受到而已。更有一段，书里把相柳的情绪已经写得呼之欲出，非常清晰了。而这只是相柳内心痛苦与纠结的冰山一角而已。

我觉得剧的改编大部分地方并无不妥，剧柳只是补全了书柳留白的地方。而且作为电视剧，提前演出留白也很合理，如果真像小说那种叙述方式，只怕剧情大部分时间会让观众觉得乏味无趣，还有点莫名其妙，根本不可能津津有味一直看下去，就凭电视剧和小说中部那些小儿科权谋、那些王子公主狗血俗套宅斗情节，恐怕绝大部分观众忍耐不到结局就直接弃剧了。

电视剧比小说的受众更广，大量观众尤其是普通观众，如果不加说明，是缺少小说读者的理解能力和敏锐洞察力的。电视剧播出后，有不少人指责相柳家暴、情绪不稳定之类，就很说明问题了。很多人连基本的剧情理解都做不到。夭柳初见，从柳的角度看，夭是个假扮男人、隐藏神族女性身份、滑不溜丢的疑似奸细，不是相亲对象更不是老婆，何来家暴一说？所谓情绪不稳定，其实也是小夭几次故意或无意间触犯了相柳的红线（嘲讽九头、劝说他背叛洪江），并不是毫无缘由忽然变脸。这并不难理解，然而还是有很多人看剧就是这么表面化，思维方式就是这么浅显。作为制作方，必须考虑下沉市场，照顾更多的观众，照顾大家的理解能力，尽可能多视角地把剧情讲清楚。

有人一直诟病相柳/防风邶夜探香闺，吸脖子被拒一场戏里的檀健次表演，拿着剧本片段说他演得“外放”，演歪了，还不断用“眼泪汪汪”一词来贬低演员表演。这不仅是断章取义，更是审美能力不够，对优秀表演和低劣表演的评判标准完全颠倒的错误说法。

首先，“眼泪汪汪”这个词本身就有问题，本身就不准确，是对电视剧里演员表演的一种侮辱性的刻意歪曲。对檀健次的这段表演，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冷漠、不悦、讶异、伤心、失落。

第二，无论是剧本还是小说都写得比较简略，小说写“他的声音很冷”，剧本写“冷漠不悦”，由于小说实际呈现的是小夭视角，而她实际上是没有看到对方神态的，所以小说里写的是声音很冷。剧本里承袭了小说的文字，写“冷漠不悦”，也是以小夭角度得到的信息。 电视剧里，如果只听声音，就完完全全是“很冷”、“冷漠不悦”，一模一样！ 而这段画面，小夭实际根本没看到相柳的脸上神情，从小夭的角度，她得到的反馈正是冷漠、不悦！

但小说和剧本，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相柳的心理活动描写，也没有关于角色表情的信息，小说留白了，剧本这里需要后续导演演员一起对这一幕情景进行更细化的设计。 电视剧是通过画面和声音来表达信息的综合艺术，除了少部分情况，实际上，大部分情况下，电视剧里呈现的信息量是远远多于文字的。而桐华的作品，专业人士的说法是，她留白极多，相柳这个角色，文字呈现的更加只是冰山一角。所以这段创作，檀健次表达出来的人物情感信息，既精准符合小说和剧本里的基础信息，同时还补足了文字之外的留白。而补足留白，也是电视剧在改编中应该要做到的。本身这是不同的艺术形式，表达方式是一定有所区别的。

檀健次的这段表演，包含了冷漠（冷漠是他让小夭听到的声音信息，表达的是相柳的傲娇），不悦、讶异、伤心、失落（这些是相柳内心的真实反应，结合之前他和小夭多次吸血，吸血实际隐含着两人某种亲密关系的暗线线索，这些内心反应是非常正常的。），这段表演是一个信息量非常大、层次非常丰富的精彩表演。

我认为檀健次的表演比小说形象更立体、更精彩，整体呈现出来的相柳这个角色的精彩和复杂程度，超越原作。 抠字眼简单片面理解小说和剧本，用自己单薄和贫瘠的理解来审判优秀演员的做法，可以休矣！

再反驳一下指责剧版相柳是苦情男的说法。剧柳内心是有自苦的，但并不是苦情男，这不矛盾。很多人觉得书柳洒脱，而剧柳时时流露出痛苦和纠结，就不洒脱了，就是苦情男了。这是对洒脱的误解。我曾看到过一句话诠释什么是“勇敢”，说真正的勇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虽有畏惧依然选择面对。同理，真正的洒脱也不是没有痛苦没有纠结，而是虽有痛苦纠结但依然能放弃、能放手，不会因为痛苦纠结而影响自己的既定选择，也不去因为自己的痛苦纠结而去干涉和影响别人。

剧柳的痛苦只有上帝视角的观众看得到，但并没有让小夭看到，他的痛苦和纠结是在书里留白了，但并不是不存在（其实小说里有不少片段，都有呈现相柳的纠结和痛苦，只是写得比较含蓄，匆匆阅读的话容易忽略而已）。我觉得剧里对相柳的诠释是更符合人性的。可能一些书粉觉得相柳是神，但我觉得他更是有人性的妖，有人性的神。我很喜欢檀健次呈现出来的剧版相柳。

如果一个角色只剩下“洒脱”、“冷”这种概念化的词语，那就真成了单薄的纸片人了，这种片面单调的人设，既不吸引人也不打动人，更没有深度。相柳之所以无论在小说还是在电视剧里都吸引人，正是因为他的复杂和立体，他看起来洒脱但内心是有苦楚的、他强大但也有脆弱的时候，他是勇敢的也是纠结的、他深爱然而也克制。檀健次把这些都演出来了，这才是有层次有张力的表演，比小说中更立体更丰满，也更动人。

把苦情男这个标签打给剧版相柳实在太荒谬了。剧里真正的苦情男明明是官配那位，一会儿哭给小夭看、一会儿病给小夭看，一会儿躺三十七年给全员看，让小夭心疼让侍女心疼让身边的亲人朋友心疼，这才是苦情男。剧里的相柳，除了上帝视角的观众，除了毛球，其余剧里的角色，谁看得到他的心痛？这算哪门子苦情男。

再次强调，洒脱与自苦不仅并不矛盾，反而是更符合人性的。檀健次在采访中谈过很多对角色的理解和表演上的思考。我非常喜欢他提到的“要用最冰冷的方式来让大家感受到他的炙热、用最残酷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温暖”，他说相柳“这个人他是炙热的、是单纯的、是天真的”，这一组词用得非常精妙，他也提到过相柳的“脆弱”，如果不是对角色有深深的共鸣，是get不到这个点的，我认为他对角色理解之深刻，超过绝大部分观众。

戏剧是编剧导演和演员的集体创作，剧本并不会把演员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写得一清二楚，这里需要演员在理解角色理解剧本的前提上，把这个具体的段落更细致地进行编排和呈现。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必定是编剧和导演演员这些专业人士一致认可的最佳呈现方式。所以并不存在偏差问题。如果一开始工作人员看起来有不同的理解，但最终采用了演员的这种表演方式，那只有一种原因，就是大家认可这个理解和表达是更准确也更优秀的。我看过一篇关于演员表演讨论的专业文章，提到很多角色大家看剧之前可能有脑补，但优秀的演员，可以演得让你觉得和自己脑补不完全一样，但出乎意料地让人拍案叫绝，这是用更优秀的诠释来征服观众。

有意思的是，我在刷猎罪图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猎罪编剧组的采访，谈到檀健次表演的时候，编剧表达的意思正是上面这个情况！

（插一段：当然也存在例外，比如演员缺乏表演能力，再怎么演也就那样了，导演也知道他演不出什么了，虽然不怎么样，但只能勉强过。这也是电视剧的某些段落大失水准，演员表演被群嘲的原因。某些演员在独立表演的时候，没有对手了演员的带动，节奏、层次、细节全都一塌糊涂。虽然粉丝甩锅“剪辑”，但剪辑老师也很冤，因为演员演出来的素材就那样，再剪也剪不出花儿来。我也看过“粉丝剪辑版”，说老实话，并没比原来强到哪儿去。制作方放出素材让大家剪辑，说好听点是大气，说难听点，其实潜台词是“他演得就这样，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剪出个啥？”剧里常有大量的演员怼脸拍，抓取演员细腻的表演，偏偏到了某演员，不仅怼脸少，这个段落镜头还一直照脑袋顶儿，难道是导演不想好好拍脸吗？分明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段时间也看过很多书粉的长篇回答，和我的观剧感受一模一样，很多书粉敏感细腻，文采斐然，有超强的感知力和理解能力，从她们的文章中得到了深深的共鸣。绝大部分真书粉都很爱相柳，也对檀健次的表演赞誉极高。

檀健次这个演员是8月的惊喜收获。后来看了他的一些资料，非常惊讶。真是天赋和努力都不缺的超级强者。偏偏命运给他开了个大玩笑，耽误了他将近十年。也可能，这十年的挫折反而带给他丰厚的人生体验，才能拥有如此敏感细腻的感受能力和绝佳的表达能力。檀健次的声台形表、七力四感，无一不是上佳。这样的演员，如果能继续打磨自己、精进表演，假以时日，必定能收获含金量高的专业表演奖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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