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舆情素养解析“茅台哥”，还是太肤浅了

　　来源：吐槽青年博士

　　摘要：现在一大问题是，上上下下舆情触角舆情神经过度敏感，事事都习惯于从“舆情视角”看待。定义舆情、监测舆情、分析舆情、摆平舆情、避免舆情的人太多，而关注实情、解决问题、化解难题、多做事情的太少，这种“不出舆情”至上的导向，形成了一种围绕“如何不出舆情”的精致分析术治理术，而不是围绕“如何避免问题”的治理能力。少点精致的“舆情分析术”，少为“舆情至上视角”推波助澜，多点对事情、民情、常情、实情的关注。那些死鱼死虾，那刺鼻的臭味，那成群的苍蝇，远比一句“喝茅台也能喝死人”更值得紧盯深挖。

　　 吐槽青年出品

　　喝茅台也能喝死人，喝死人后，需要对茅台做毒性分析吗？我认为没有必要！污水害民，被追问对污水做检测，安徽全椒“茅台哥”这句“不问苍生问茅台”的惊天反问，不仅惊掉了舆论和公众的下巴，也惊掉了很多官员的眼镜。一个官员发微信问我，为什么在这个资讯如此发达、教训早就深刻的新媒体时代，这类信口开河、雷人雷语的“茅台哥”“退休哥”还层出不穷，他们是怎么当上人民公仆的？

　　大学生戏称自己为“清澈的愚蠢”，而像这位“茅台哥”，堪称“一本正经的愚蠢”了。我理解这位官员朋友的不解，那个问题可以换一种问法：因为类似雷人雷语引发舆情进而翻车出事的官员，太多太多了，案例比比皆是，为什么这位局长丝毫没有吸取教训，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稍微有点舆情敏感，稍微受过媒介素养方面的培训，都不至于说这种反常识、悖离自身职责、冒舆论之大不韪的话啊？

　　一点儿都不用奇怪和惊诧，信不信，这一次“茅台哥”翻车后，引起如此大的舆论动静，进入很多“舆情专家”的反面案例库，看起来对官员产生巨大的震动——过不了多久，又会在某个地方某个事件中冒出新的“茅台哥”。

　　有时候不得不很悲观地看到，舆论场这些所谓“雷人雷语翻车教训”，对某些官员的触动，其实远比公众想象得要小得多。舆论场只是一个想象的场域，“舆论影响”也只是一种自负的公众想象，很多时候决定官员观念的可能还是“官场”。有一个词叫坐井观天，井底之蛙受到视野局限，觉得井口就是世界和天空。那资讯发达信息爆炸的新媒体时代，能打破那种局限吗？对某些青蛙不会，他们哪怕看遍世界，也一直不忘背着身上的井。互联网和新媒体是多元开放的，而某些官员并没有真正“上网”看世界和读懂民生，而是背着那个井“假装上网”。

　　那个“井”，就是官场居高临下的傲慢，就是脱不下的官袍，走不出的官位，俯不下的官身。虽然身在互联网和新媒体中，但他们仍以“官场内部心态”去理解网络。换一个场景，如果全椒这位局长平时在内部讲话时这么讲，用茅台类比表达“绝不做毒性分析，你要自己找原因”的强硬态度，一定是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下属纷纷为局长的机智、机灵、强势点赞。想起几年前那个荒诞的“平安经”事件，几句“东站平安北站平安西站平安”式的垃圾口水，竟然出了一本书，还让学者写书评吹捧——一篇分析此事的评论之标题非常尖锐：每一个官员出问题，没有一个马屁精是无辜的！

　　是啊，很多官员日常面对最多的并不是“七嘴八舌的舆论场”，接受不同声音反驳的评论区舆论场，而是争相点赞、鼓掌、叫好的内部马屁场，没有反驳只有“您说得都对”的热烈掌声场。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再多关于媒介素养的培训，再多关于雷人雷语的翻车教训，也比不上内部马屁场、热烈掌声场的“熏陶”。看得出来，当全椒那位局长说“喝茅台也能喝死人”时，他并没有把媒体和网络放在眼里，没有平等交流等待挨砖，而是以一种上级对下级训示、不接受反驳、等着下级附和的心态说出这番话的。

　　虽然是网络新媒体时代，但一些官员，上得最多的并不是公众上的那个网，而是在自己最舒适、说一不二的那个“官场之网”中不能自拔。微信朋友圈、工作群、评论区，所谓新媒体，只是换一个地方接受吹捧。于是，再多的网络教训，层出不穷的翻车，根本不会形成什么“记性”。马屁熏得领导醉，只把网络当自家，骨子里不可一世的傲慢，总会自然地流露出来。

　　当然，我始终觉得，从媒体素养、舆情敏感之类技术层面解析这位茅台哥，还是太肤浅了。这不是一个“某句话引发的重大舆情”，甚至不是什么舆情，背后深层次的问题是官员的麻木不仁，是污染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这个“实情”，是污染这个“刺”卡在百姓心中不平则鸣的愤懑之情。

　　还得感谢这位局长的“坦诚”：他不装，是这么做的，也毫无遮掩地这么说了。他没有“做一套说一套”，没有为了平息舆情而摆出一副“我们会解决问题”的态度，拖过去后却什么都不做。如果不是这句发自他内心的“混账话”，矛盾也不会如此尖锐地暴露出来。他的问题关键不在“说了什么”，而在“做了什么”：面对“河水散发出阵阵刺鼻气味，苍蝇成群，恶臭熏天，不断有死鱼翻上水面，河道满是黑色，黑还发浑”的境况，环保部门不作为，尸位素餐，草菅人命。先有“不做人事”，然后有“不说人话”。“不说人话”根源于“不干人事”，“喝茅台也能喝死人”的雷人雷语，只是这起恶劣环境事件的一个表征，跟河水散发出的阵阵刺鼻臭味、翻上水面的死鱼一样。解决问题，不是用“媒介素养”消除臭味，不是用“舆情敏感”捞走死鱼，不是“面对媒体时侃侃而谈不被抓把柄”，而是回到根本，鱼何以死，臭从何来？

　　现在一大问题是，上上下下舆情触角舆情神经过度敏感，事事都习惯于从“舆情视角”看待。定义舆情、监测舆情、分析舆情、摆平舆情、避免舆情的人太多，而关注实情、解决问题、化解难题、多做事情的太少，这种“不出舆情”至上的导向，形成了一种围绕“如何不出舆情”的精致分析术治理术，而不是围绕“如何避免问题”的治理能力。这个局长的问题是缺乏媒介素养或舆情素养的问题吗？当然不是。与他所作所为相比，他难道不是十分“坦诚”，难道不是“实话实说”？解决问题，不是教他如何说话，说避免冒犯舆论的漂亮空话，说讳饰真相的圆润谎话；不是教他如何不翻车，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而是在治理水污染问题上，如何面对监督的目光，如何对得起自己的位置，如何不草菅人命。

　　上上下下，专家学者，智库中心，少点精致的“舆情分析术”，少为“舆情至上视角”推波助澜，多点对事情、民情、常情、实情的关注。那些死鱼死虾，那刺鼻的臭味，那成群的苍蝇，远比一句“喝茅台也能喝死人”更值得紧盯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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