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复数的，人生是多元的

发布时间：2024-09-13 14:24

北京大学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戴锦华教授曾说：“电影不止一种,电影是复数,有用肌肉看用肠胃看的电影,也有用头脑看用心灵看的电影。”培文君对此深表认同，特从《看电影的艺术》（全彩第8版）中摘选几段文字，听听多年讲授电影欣赏课的两位作者，如何谈论“电影的独特性”，以及为什么应该“试着接受各种类型的电影”。

电影的独特性

制作影片的巨额投资提醒我们电影既是一种艺术形式也是一项产业。每部电影都是商人和艺术家摇摆不定的婚姻的孩子。尽管有在美学和商业考虑之间的不停争执，电影仍是一门与绘画、雕塑、音乐、文学和戏剧有着同等独特性和表现力的艺术形式。《纽约时报》的影评人A. O. 斯科特，曾经雄辩地指出我们对电影的永不餍足的欲望：

它是集体性的，同时又是极端个人化的，把去电影院看电影这种群体社会行为和独自沉浸于小说之中的个人幻想曲糅合在一起……看电影也许仍然……是现代文化行为之典范。它将售票处排队买票的长龙和剧院内黑暗中的孤独幻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扭结在一起……

作为一种表达形式，电影（motion picture）类似其他艺术媒介，并将其他媒介的基本属性都编织在自己丰富的结构形态中。电影运用视觉艺术中的构图元素：线条、形状、面积、体积和材质。电影如同绘画和摄影，发掘出光与影的微妙作用。电影类似雕塑，操纵三维空间。电影也像哑剧，专注于运动画面；如同舞蹈，这种运动画面具有节奏感。电影中的复杂节奏类似于音乐和诗歌的节奏，且与诗歌特别相像的是，电影也通过想象、隐喻和象征来表达和交流。类似戏剧，电影的艺术表达可分为视觉性的（即通过动作和姿势）和语言性的（即通过对话）。最后，如小说那样，电影也扩展或压缩了时间与空间，在广阔的时空范围内自如地来回调度。

《辛德勒的名单》

试着接受各种类型的电影

每个人在看电影时都会受到一些外部和内在力量的影响，这些力量并不受电影制作者的控制，而每个人对这些力量都有各自与众不同的、复杂的反应方式。虽然这些力量在电影本身之外，但它们会影响我们对影片的感受。意识到它们的存在，能够帮助我们克服它们或者至少将它们的影响降到最小。

《指环王：王者归来》

最难克服的偏见之一是忽略特定类型的电影。虽然偏爱某些类型的电影很自然，但我们大部分人都应能在任何电影中发现自己欣赏和享受的部分内容。我们应该牢记，不是所有电影都能符合我们预设的观念。比如，不喜欢黑帮电影的人可能会远离《邦妮和克莱德》；不喜欢歌舞片的人也会躲开《芝加哥》；那些不喜欢奇幻电影的人，也许会忽略《指环王：王者归来》。这三类人都会失去一次难忘的观影经历，因为那三部电影并非只是简单的程式化影片。另一些人也许会抵触一些有价值的电影，因为他们不愿意打破一些习惯做法去冒险。一些人会远离黑白片，总偏爱彩色片。一些人会忽略外语片，因为他们不喜欢读字幕，或者因为他们总困扰于配音对不上口型。

同样的狭隘也存在于那些对“电影应该是什么”有固执观念的电影爱好者中。这类拒绝有两个极端的例子可以说明。一类极端是那些只想得到娱乐的影迷，以及感觉被冷酷或压抑的电影伤害过的观众；另一极端，同样也被他们自己的愿望所局限，即期待每部影片都能表达关于人类处境的深刻艺术见解，或者如果电影不冷酷或不压抑就感到失望。与此相似，有些观众会事先设定什么是好电影的标准，而拒绝那些在不同规则下运行的影片。有些观众要求在电影结束前能够理解全部剧情细节，他们会拒绝如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记忆碎片》那样经过精心安排，需要多层角度才能理解的电影。有些观众希望剧情紧张、扣人心弦，他们可能就会错过斯坦利·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因为影片各个部分进行得实在缓慢。优秀的电影可能因为角色不令人同情或动作不真实而被忽视。我们必须消除这些错误观念，而代之以开放的眼光来看待电影的拍摄目的和意义。

《八部半》

有些观众由于对演员个人爱恨过度而变得盲目，不是根据影片整体质量来决定是否值得一看，这和拒绝观看某一类电影的做法一样有害。典型例子是，有些观众对演员的崇拜或反感会决定其对影片的好恶。“我就是爱约翰尼·德普的所有电影！”“我不能忍受朱莉亚·罗伯茨的电影！”在那些拒绝认为演员从属于电影的观众当中，这样的极端反应普遍存在。

不那么极端盲目的例子还包括对特定电影元素的反应过度。最可能引起这种过度反应的两个元素是性与暴力。确实，一些电影制作者利用这些元素并将它们突出到某种荒谬的程度，但是情况也不总是这样。有时电影要求用裸体或者暴力去忠实呈现所讲述的故事。因此，一个善于接受的电影观众不会仅出于直觉谴责性或暴力的使用，而不从整体上对电影进行考量，他们也不会仅仅因为影片是探讨性或暴力而拒绝赞扬它。举例来说，很多人认为《邦妮和克莱德》结尾的暴力场面决定了整部影片的性质。而《龙文身的女孩》和《暮光之城3：月食》虽差异很大，都需要通过强调性的冲突来讲述故事。著名电影评论家罗杰·伊伯特在回应一个读者对保罗·施拉德的电影《聚焦人生》中性场面提出的反对意见时，重申了他已经反复讲述的，也是他最欣赏的并认为是最有效的一种批评观：“任何对电影抱着严肃真诚的兴趣的人应恪守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判断电影的好坏不取决于它讲述的内容，而在于电影怎样讲述这些内容。”即使观众拒绝这一认为风格或“形式”至上的观点，他们也不应该坚持题材或者“内容”总是最重要的。

另一个影响电影评价的主观因素是对一部影片的期待太多，要么它曾获奖，要么它曾得到评论界的热捧，要么得到朋友们的大力推荐。如果我们特别喜欢的一本小说后来被改编成电影，我们对电影的期待也可能会过高。这部影片很可能满足不了这种过高的期待，我们就会对本可能喜爱的作品感到失望。

电影的多样性归根结底来源于社会生活的多样性。如果能持有比较开放的态度，偶尔尝试走出舒适区，会有更多机会遇见更多样的有趣电影，获得不同的启发。

本文摘自北京大学出版社《看电影的艺术》。

《看电影的艺术》（全彩第8版）

丹尼斯·W. 皮特里、约瑟夫·M. 博格斯著

郭侃俊、张菁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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