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隧道 崇明人的“生态岛” 越过大桥 上海人的“世界岛”

　　□晚报记者 邵丽蓉 报道 制图 任萍

　　崇明，因水而生，却为水所困。仅仅隔了一条长江，崇明岛就成了“上海的西伯利亚”。在上海的版图内，崇明就是一个打粮养羊出蟹嫁女的地方，在经济发展上无足轻重。

　　车轮滚滚，穿过隧道，越过大桥。今天的崇明，已不再是困守江心的千年孤岛。 “长江跨越”带动了崇明发展模式的跨越，崇明也成了上海开发中的“明星”。

　　如今，双桥时代的崇明拥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建设具有示范意义的世界级生态岛。

　　可令岛内外人士不解的是，三年规划过去了，崇明在上海区县的GDP榜单上，依旧叨陪末座。若发展产业，没引入重量级产业和规模型企业；若规划旅游，没建成5A级景点和高星级宾馆；若发展商务经济，没打造高楼大厦和顶级商圈……

　　大众的心中疑窦丛生：何谓“世界级”？什么叫“生态岛”？ “生态”如何功能定位？经济引擎从何而来？崇明人何时能梦想成真？

　　毋庸置疑，背负着上海第三轮发展的使命，一次崭新的“绿色跨越”已经起跑。

　　未来的崇明岛如何美轮美奂？上海人心中各有一个“崇明梦”。

　　崇明的哥张师傅

　　“希望我退休前，梦想照进现实”

　　“从上海来的吧，第一次来崇明吗？ ”听记者说去南门坐长途车，的哥张师傅就猜出了记者不是本地人。

　　当天是6月7日，上海正好遭遇罕见特大暴雨，当记者赶赴崇明岛采访结束后，在新城鼓浪屿路口冒着暴风雨站立半个多小时也看不到一辆出租车。绝望之际，一辆顶灯为“崇明亚通”的出租车突然在面前停了下来，车上已有了一位客人，司机摇下窗户大声喊道“上车吧，你去哪儿？ ”

　　就这样，他送完了前一位客人，就送记者去了南门。路上得知记者是采访崇明发展的，张师傅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告诉记者，崇明的出租车比不了市区的出租车，市区两个人交接班，做一休一，月收入四五千。而我们为了节约成本，一个人一辆车，一周工作七天，一天工作15个小时，收入也只有两三千。

　　“岛内人少，经常放空车，希望崇明发展得快点，搞一些产业，多一些就业机会，将岛外的人带到崇明来，最好我退休前能实现这个愿望，到时候崇明的哥也牛一回，体验被争抢出租车的感觉。 ”张师傅半开玩笑地说。

　　他还告诉记者，这两年感觉最明显的是房价的上涨，这对崇明百姓来说可不是好事。 “遂桥开通半年前，崇明房价均价还是5000元一平米，遂桥开通后，马上涨到一万元，投资客炒热了地产，却苦了岛上的百姓。 ”此外，游客蜂拥而至，推动物价飞涨，直接影响了百姓的生活水平。

　　在张师傅的心中，他未来的家乡很生态、也很纯朴：夏天人们可以赤着脚，行走于被阳光晒得温热的街道上，而大海就在左边，爱人在右边；满街跑的没有冒黑烟的公交车和出租车，取而代之的是燃料电池动力车；全岛利用风能太阳能“发电”，燃烧有机废弃物“放电”，彻底告别黑烟；他家生产的蔬菜水果能作为有机食材直送海外，各个农民腰包鼓鼓，劳有所获，老有所养；五湖四海的游客将这里作为度假胜地，岛内人也能随时随地一抬脚到上海，带上崇明米酒和崇明蟹与家人欢聚……“希望在我退休前，梦想来得及照进现实！ ”

　　旅游局副局长龚伟

　　“崇明变身，超越美国长岛不是梦”

　　在龚伟的脑海中，经常遐想未来崇明的样貌，不时会浮现出一幅绝美的山水画：未来的崇明岛内外交通发达，有现代化的蔬菜栽培、家禽饲养和捕鱼业；路边自然的河流、森林、绿地更是随处可见；大片的花田，沿途风物和景观让游客随意安享；岛上更安置了有钱人的私人庄园，游艇码头，高尔夫会所；数十年后，田园的自然风光并没有被人工的钢筋水泥挤压掉，人们仍然可以领略到“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以及“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类的农村特有的风韵。

　　“崇明岛具有成为‘世界名岛’的明显优势：岛上大气质量常年维持在1－2级水平；地表水水质保持在1－2级水平；土壤环境质量指标达到国标一级要求。崇明岛森林覆盖率达到12％，东滩的飞禽和鱼类保护已列入联合国[微博]规划。经过这几年的改造，新农村的样貌逐步显现，如各村的垃圾回收率到80%以上，城镇污水处理率81%，牲畜、粪便资源利用率81%……”作为一个崇明人，说起崇明岛近年来的建设变化，龚伟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满心自豪。

　　同时，他对崇明发展的期盼更为强烈。“你住在崇明岛不觉得崇明岛好，但走出崇明岛后再回来，就能体会到宝岛的魅力。只要保持原生态、低碳环保的发展模式，再过几十年，崇明岛超过美国长岛，我很有信心！ ”

　　《崇明岛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课题组组长庄志民

　　“有一天，将从银锄湖开着游艇上崇明”

　　庄教授的心中的未来崇明岛，应该是梦境般的仙岛——前有车库后有游艇的高端人士集聚区、把旅行当幸福生活的高端生态岛。

　　庄教授告诉记者，作为2000年上岛做崇明开发的第一批专家，10多年来他听到的崇明开发定位众说纷纭。有的提出把崇明建设成第二个浦东，有的提出参照深圳模式建经济特区，有的提出借鉴澳门模式发展博彩业，有的提出学习海南岛模式建世界旅游城，还有的提出开发多项主题公园带动娱乐消费……后来一度转向建设 “现代化生态岛”，他对“现代化”前缀表示了深深忧虑。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现代化，是与工业化、城市化、商业化相联系的概念。若沿着现代化的路走下去，最终可能出现“强现代化”“弱生态岛”的概念，这对崇明的未来可持续发展将会带来极大的隐患。

　　对于崇明的发展定位，庄教授提出了“羊角模式”——当下的任何决策，取决于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想明白了才能对当下的任何决策做科学定位。他认为，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走过“五铢连环”的国家发展战略历程：从“政治思想解放运动”、“经济发展是硬道理”，到“文化大都市”、“和谐社会”，最终定位于“生态环保绿色低碳”这一主旋律，因而目前崇明的发展正逢其时。

　　“崇明的‘生态’资源弥足珍贵，任何开发都不能违背生态岛的属性。若在战略定位没有明确的前提下急于开发，用10年时间把崇明岛填满，这是最可怕的事。崇明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建设，就是体现了这种谨慎和科学。当什么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先做生态建设，为将来的发展打好基础。 ”他坚持认为，“对于崇明的大规模开发，一定要谨慎，现在不是太慢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太快的问题。 ”

　　建造有格调的高端生态游

　　“世界级生态岛的愿景是什么？我把它想像成美得像梦境般的仙境。 ”谈及岛内的远景，庄教授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番情景：岛上树木葱茏、水网密布、空气新鲜、风吹苇低、候鸟盘旋、满眼绿色、大片花海……

　　他告诉记者，崇明的旅游发展，肯定不走传统的旅游发展之路，而是高端生态游——发展一种非常静谧的旅游方式，来崇明开个董事会，同时打球、吃土菜、踏青，入住高端私家物业。 “即使是做农家乐，也可以很有档次。如浙江安吉山上的农家小院，60元一晚带早饭，老年夫妇1500元一个标房住一个月，这肯定不是崇明的模式。而德清莫干山的高端别墅，1000元-3000元住一晚，比大多五星级酒店还贵，即使是旅游淡季也是一房难求。为何能这么贵？山林的生态环境、顶级的空气质量、加上格调的建筑装修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旅游情趣。 ”但他认为，如今作为世界生态村500强的前卫村的农家乐，还只是中国第一代农家乐的雏形，原汁原味的乡野风情、风景、风物保持不好，需要融入体验性、文化性，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前有车库后靠码头的高端集聚区

　　岛屿的开发，世界上可借鉴的模式众多。庄教授在总结了中国海南岛、韩国济州岛、印尼巴厘岛、泰国普吉岛、马尔代夫等岛屿开发的经验后，提出了崇明可借鉴美国高端人士聚集——纽约长岛的规划模式，兼收并蓄各岛的优势，成为毗邻大都市的安静乡村。

　　“济州岛和巴厘岛旅游度假的开发，非常强调传承农耕社会乡野的风情风景风物的保留。普吉岛和巴厘岛发展休闲度假业，导入了很多世界前瞻的休闲度假的元素和经营方式。 ”庄教授提出，与崇明最有可比性的是纽约的长岛，其三面濒临大西洋，有多条遂桥联系纽约曼哈顿，岛上的农场主用现代化耕作方式精细生产，一切都透露出富足和现代。来长岛居住和旅游的人，前有车库，后靠码头，开着游艇休闲度假。

　　谈到开游艇的设想，庄教授显得尤为兴奋：崇明的湿地占岛内面积达40%，引河纵横交错，天然的河道把陆地分割成街区。同时，浦西长风公园的银锄湖是一个内嵌式的游艇港湾，它可以直通苏州河，把封闭的内湖变成港湾。有一天，开着游艇从长风公园起航，沿着苏州河到黄浦江，再到吴淞口，上崇明岛，最后到达私家物业，这比现在开着汽车去崇明要时髦多了。

　　崇明生态岛建设指标体系研究课题组首席科学家曾刚

　　“崇明开发是崇明梦，也是中国梦”

　　曾刚规划中的崇明，是世界新农村的范本。他把崇明称作“未来岛”，外表低调，内在充满活力。

　　农村样板首要排斥“人气项目”

　　一谈起开发，传统思维的上海人即会想到浦东成功开发的模板，认为开发就得有形态、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商务中心高调布局。然而曾刚却透露，崇明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开发模式——静悄悄的、低强度的、滚动的开发模式，“看不出开发”即是崇明开发的最高境界。

　　他透露，崇明的未来发展定位依旧是“农村”，而非城市。它要建成中国新农村发展的样板，将来成为联合国评估的、农村发展的案例。

　　“近年，上海市政府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签署了崇明生态岛建设与评估合作备忘录。将按照国际标准对崇明生态岛建设发展模式及成效进行评估，目标将崇明建设为国际生态区的示范基地。也就是说，通过崇明，看到中国未来农村的发展样式。 ”曾刚不无感慨地说，中国的城市发展，比起纽约和东京并不逊色，但中国的郊区农村却与国外的农村差距太大。我们的农村污水横流、垃圾遍野，没有景观。因此中国的富强梦，将从城市开始，在农村实现。 “把城市建设好不算什么，把农村改革好，还有什么做不好？目前它的定位是世界级生态岛，是做全世界的一个农村建设的样板，保持的是生态文明、可持续发展、低碳，反对高强度的开发。 ”

　　基于这样的目标，你就很容易理解，我们要排斥“人气”项目，比如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迪斯尼项目，大型游乐项目等等。比如坚持长江遂桥收费，是为了阻隔低端的生产资料和人流物流，我们要的是发达国家的先进生产力和高级人才，而不是招来一大批打工仔。再比如长江遂桥建造时预留了轨道交通的线路，但是为何迟迟不开，就是怕在岛上未做好准备之前，大量的游客影响了环境。 “崇明不是旅游岛，它不在于游客来得多少。 ”曾刚反复强调。

　　筑巢引凤发展“总部经济”

　　那么崇明的将来靠什么发展经济？在专家组规划的蓝图中，是依托上海优势，发展总部经济。而发展总部经济，吸引全球高端企业和人才入住，崇明先得筑巢引凤。“前三年发展崇明，政府投资近50亿，社会投资约100亿。也许有去崇明旅游的百姓会感觉，这么多钱投下去，似乎什么也没看见。的确，有前瞻性的政府规划，将钱花在了治理“水、土、泥”上，外人自然发现不了。打下生态基础，包括建桥修路、建医院造学校、拆迁污染产业，建设中国最先进的空气水质检测系统……目前的崇明生态硬指标非常亮丽。接下来的三年，在保持生态建设的同时，才开始逐步进行区域经济规划。 ”

　　曾刚表示，生态建设是一项长期持续的任务，比如新三年的建设，崇明将新增林地6.3万亩，森林覆盖率达到24%，“旅居”崇明的水鸟也会越来越多……“只有把生态环境做好了，才能发展我们想要的总部经济。 ”

　　曾刚口中的总部经济，包含了丰富的内容。比如年产值数百亿的智慧岛数据产业园将吸引高端信息和软件企业、人才；吸引国内外百强企业总部入驻，开设资产管理中心，研发中心、亚太总部等；设立各高校的研发实验中心，国际教育产业园，吸引国外大学落户；从事生物技术研发、种子基因库、新能源研发等产业；建造高端会所，开发商务会议产业等等。

　　他指出，崇明水洁土净，被誉为“太平洋西岸难得的一块未被污染的净土”，是发展绿色有机农业的理想之地，也有条件开展种子试验。因此崇明的农民发展不是大面积的种植蔬菜植物，而是发展高效生态农业，发展现代化高科技农业。

　　他同时表示，虽然不少发达国家的企业总部乐于设立在环境优美的乡村，但目前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的农村能建立总部经济。崇明为何能做成？其得天独厚地背靠上海，有了上海这座全球世界500强企业云集的国际都市作依托，加上自身的“生态引力”，总部经济呼之欲出。

　　最大挑战是建设“世界文化”

　　虽然对崇明建设信心满满，但曾刚谈到“世界级”的定位时，不无忧虑。

　　他说，建设自然生态、发展总部经济的两项目标不算太难，难的是崇明未来发展的第三阶段——打造世界文化、成为国际社区。

　　“世界级生态岛的定位，必然该受到世界瞩目，吸引外籍人群入驻。然而要达到世界级的开放程度，世界文化是必不可少的纽带。因此我眼中世界级生态岛的另一个概念，是建设‘世界文化’。有国际学校、教堂、世界大学、开放的文化……目标很远大，实施极有挑战。 ”曾刚说，“按照国际城市的标准，外籍人口占比约5%-20%。按目前崇明岛70万人口来算，需要至少5-10万外籍人口才能够得上国际标准。而上海目前拥有常驻国外人口也仅有10多万。 ”在他看来，未来世界级生态岛的国际化程度要超过上海。

　　背景

　　崇明的发展历史：

　　崇明岛成陆有1300多年历史，公元618年（唐朝武德元年）至明末清初，始连成一个崇明大岛。公元705年（唐朝神龙元年），在西沙设镇，取名崇明。

　　1958年12月1日，崇明县由江苏省划归上海市，目前是上海19个区县中唯一的县。

　　1965年12月，被誉为长江下游第一流客运码头的堡镇港新建客运码头交付使用。

　　2005年5月18日，经批准，原属上海市宝山区的长兴、横沙两个乡行政区划，成建制划入崇明县。

　　2005年7月，上海市委、市政府明确了崇明三岛的功能定位：分别建设综合生态岛、海洋装备岛和生态休闲岛。

　　2006年中央领导亲临崇明视察并作出重要指示：“崇明建设生态岛，要按照岛域总体规划，认认真真地做下去，只要认准了方向，就不要动摇。 ”

　　生态岛第一轮三年行动目标完成率超96%

　　今年初的市委新闻发布会上，市发改委在对崇明生态岛建设近期工作汇报中的一组数据非常亮眼。根据 《崇明生态岛建设纲要（2010—2020年）》，至2012年末，崇明生态岛建设第一轮三年行动计划结束。评估认为，经过3年的努力，纲要确定的阶段目标完成率超过96%。其中，单位GDP综合能耗、骨干河道水质达标率、实绩考核环保绩效权重、公众对环境满意率4项提前实现2020年终期目标。

　　第一轮三年行动计划推进项目95个，涉及河道整治、污水处理、公益林建设、设施菜田等，总投资约140亿元，其中市级资金50亿元，实际开工建设93项，其中的59项已竣工完成，累计完成投资54.4亿元。

　　上海环保局的监测显示，崇明岛生态环境稳步上升，中骨干河道水质达到Ⅲ类水域比例，由2008年的86%上升为2012年的99.4%，空气API指数达到一级天数由2008年的140天上升为2012年的192天。目前，2013-2015年崇明生态岛第二轮建设行动计划已基本形成。本计划拟提出项目131个，总投资约204亿元，2013-2015年计划投资174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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