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国藩到陈寅恪到蒋孝章：一个跨越三朝五代的家世与圈层

发布时间：2024-12-19 17:08

文 II 业余女小人

家世，和在家世基础上形成的圈层，是基于种姓的一个话题，这个话题不同于阶级的区分，过份依赖财富和社会分工的不同；也不同于宗教的区分，过份依赖精神追逐和信仰结盟。基于家世的圈层，是有基因和血脉传递的、可触摸有温度的、在几个姓氏间缔结出来的世交、姻缘，和其中潜藏着的各种机会。

当时蒋家、宋家、孔家等形成的圈层，是民国期间关于家世和圈层的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影响深远。但是，与家世的渊远程度和圈子的多元和迭代程度相比较，蒋、宋、孔的圈子多少显得昙花一现，而源于曾国藩陈宝箴的世袭圈层，则从清末开始，跨越民国，并一直延续到今天，期间经历了曾国藩、陈宝箴、和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并陆续有俞家、傅家和蒋家的汇入，形成一个跨越三个朝代、经历五代人的圈层。他们与其他圈层更显著的不同，是这个圈层从开始起，就饱含着浓郁的士大夫精神和知识分子担当，也当之无愧，一直处于士大夫和知识分子生态链的顶端。

---业余女小人

从陈寅恪带俞大维

的私生子回国说起

1925年，陈寅恪受俞大维之托，带着俞大维的私生子从柏林乘船回到中国。当时同在柏林蹉跎的傅斯年，写信给另一位同在柏林蹉跎的罗家伦说， “老陈回去，坐二等舱，带着俞大维那个生龙活虎一般的儿子，Just think of it。”

当时，除了上面提到的这几位，赵元任、杨步伟、徐志摩、张幼仪、金岳霖、毛子水、周恩来、朱家骅等未来中国学界政界大咖也同在柏林蹉跎，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追逐梦想、不断试对试错搞事情的年龄，俞大维有一个私生子，在柏林的中国留学生圈子里已经不是新鲜事。但“老陈”陈寅恪带着这个孩子坐二等舱回国，却有点突破想象空间，所以傅斯年忍不住提醒罗家伦 “想想看吧！”

俞大维，民国的 “中国兵工之父”，国防部长。陈寅恪，民国最有影响力的国学大师、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二人的学谊始于1918年，当时他们一起去美国留学，又一起在哈佛大学学习，又先后到德国柏林大学一起研修。用俞大维的话说，我 “与陈寅恪先生，在美国哈佛大学、德国柏林大学连续同学七年。” 1970年代，俞大维在怀念陈寅恪的文章中，曾历数陈先生读书须先识字、在历史中求史识、爱志书、好庄子荀子、推崇白香山等个人治学偏好，即使后来专门研究陈先生的学人，对陈先生的叙述，也不能比俞大维更精道了，只有长时间朝夕相处、互敬互不弃的二人，才能如此精准拿捏又敢以性命相托。但是，不得不提及的是，陈寅恪的母亲俞明诗，其实是俞大维唯一的姑姑，陈寅恪与俞大维除了上面提到的情谊，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分别来自于俞家和陈家的姑表兄弟。而陈寅恪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就是后来又和蒋家联姻的俞杨和。

陈寅恪的妹妹领养了俞扬和

并嫁给俞大维

俞大维在柏林留学期间，与当地一位德国女钢琴教师相恋。女孩父母嫌弃俞大维相貌平庸身材矮小，拒绝将女儿嫁给这位中国青年。拖沓中，钢琴女教师为俞大维生下一个男孩。这是发生在1923年的事。

俞大维根据德文名字的发音，为孩子取名扬和。又依照俞家家族辈分取名俞启德，一方面纪念他的德国母亲，一方面希望儿子德才兼备。扬和出生后，放在俞大维租住的房东家抚养。俞的房东是位闲居多年的寡妇，为人友善。独居已久，忽见俞大维抱回一个幼儿，欢喜之余，竟然主动承担了部分抚养义务。尽管如此，一个立志在学业上创造出一番成就的留学生，整日带娃自然不便。于是，即将回国的陈寅恪建议把扬和带回国内，交给自己的妹妹陈新午暂时抚养。俞大维当然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因此便有了本文开篇老陈坐二等舱带俞大维儿子回国之事。

当陈寅恪辗转万里把孩子带回家乡后，以能干泼辣著称，在陈氏家族中最为漂亮聪明的妹妹陈新午，对扬和竟是极其喜欢，以未嫁之身，果断担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后来俞大维归国，常到姑母家探望，又水到渠成地娶了大自己三岁的表姐陈新午为妻。对此，俞大维回忆说，“本人与寅恪先生可说是两代姻亲，三代世交，七年同学。”两代姻亲，就是俞大维的姑姑嫁给陈寅恪的父亲，而俞大维自己，又娶了陈寅恪的妹妹。

关于俞家与陈家的三代世交

俞家与陈家的三代世交，最早要追溯到晚清岁月中俞大维的曾外祖父曾国藩和陈寅恪的祖父陈宝箴。

曾国藩，晚清第一名臣。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在他的倡议下，大清建造了中国第一艘轮船，建立了第一所兵工学堂，印刷翻译了第一批西方书籍，安排了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可以说，曾国藩是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开拓者。陈宝箴，会试未中，于1862年前往安庆谒见两江总督曾国藩，被尊为上宾，并被保荐觐见皇帝，授予候补知府。官至湖南巡抚。戊戌变法时，陈宝箴因支持维新被清政府免官。显然，1862年是曾、陈两家世代交往的开始。曾国藩对陈宝箴有知遇和提携之恩。据陈寅恪回忆，曾国藩器重陈宝箴，数次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幕府，并送一副对联，以表仰慕。上联寅恪先生已经记不得，下联是 “半杯卮酒待君温”。二人还有“曾文正公（曾国藩）与陈右铭（宝箴）太守论文书”，此文收入王先谦的《续古文辞类纂》中。

曾家和陈家的第二代世交，开始有俞家汇入。山阴俞氏是当时的大户，家世显赫。家谱辈份排行用字是“文明大启声振家邦”，俞大维出自俞文葆这一支。俞文葆有三子一女，即俞明震、俞明观（鼎）、俞明颐和俞明诗，俞明颐就是俞大维的父亲，娶曾国藩嫡亲孙女曾广珊，生五子（大维、大纶、大绂、大絜、大纲）五女（大緈、大绚、大缜、大絪、大綵）。俞大维的姑姑余明诗在同辈人中年龄最小，嫁给俞明震的好友、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做继室，生四子（隆恪、寅恪、方恪、登恪）二女（康晦、新午）。期间，俞大维的伯父俞明震和舅父曾广钧都是前清翰林，他们与陈三立都是非常好的朋友。

陈三立，与谭嗣同、徐仁铸、陶菊存并称“维新四公子，享有“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之誉。曾历任吏部行走、主事。 1898年戊戌政变后，与父亲陈宝箴一起被革职。1937年日军欲招致陈三立，陈三立为表明立场绝食五日，忧愤而死，成为中国抗日志士中的旗帜性人物。

当年的孩子俞扬和

娶了蒋经国的千金蒋孝章

从曾家算起，到俞扬和，已经是第五代了。俞扬和成年后曾参加空军第五大队，与知名空军军官彭嘉衡同队。1941年赴美接受空军飞行训练，于1944年初回到中国参与抗战，参加中美联合飞行大队。最后在执行任务时被敌机击落，跳伞受伤。战后移居美国，曾结过两次婚，均离异。

蒋孝章是蒋家的第三代千金，蒋经国的女儿。她与俞扬和在美国相恋成婚。据俞扬和回忆，“1959年近圣诞节, 孝文、孝章兄妹俩初次来美, 先至华盛顿特区舍下作礼貌性造访,旋即转往旧金山。适余正和第二任妻子华裔生活习惯不尽相同，意见也不合，致情绪低潮，歉未尽情招待，更谈不上深刻印象。当他们在金山出现困难时，求助无门，便打电话来舍间，那时候义不容辞只有由我设法帮忙去解决。后来我因业务到美西，顺道来金山看他们和代解决问题，三人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才算正式相识。就在这时与孝章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么契合融洽，显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此后常在电话中聊天，似有说不完的话，很快便建立起来了情感。”

二人相恋的消息传到台湾时，曾引起轩然大波，原因很简单，俞扬和曾经离过两次婚，又比蒋孝章大十余岁。当时蒋经国十分恼火,曾冲到台湾防务部办公室，掀翻部长俞大维的桌子。为了向蒋经国表明心意，俞扬和亲自从美国飞到台湾与蒋经国恳谈，加上宋美龄疼惜孙女从中通融说服蒋经国。最后俞扬和与前妻离婚，于1960年在美国旧金山与蒋孝章结婚，婚礼由蒋方良担任主持，她带着蒋介石给孙女的亲笔贺信，还有一份数额不小的礼金。婚礼在秘密状态下进行，仅有双方家长与少数亲友，但仪式隆重。

自此，这个圈层的婚姻，终于抵达中国政治象牙塔的塔顶。

傅斯年的汇入

及曾俞两家再度联姻

当傅斯年与罗家伦传书，说老陈带着俞大维的儿子坐船回国时，他万万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也成了曾、俞、陈圈层中的正式一员，不是以朋友身份，而是以姻亲的方式，因为他回国后娶了俞大维的胞妹、学者俞大彩。

傅斯年，来自山东聊城的显赫家族傅家。先祖傅以渐，是清代顺治年间的首任状元。傅斯年自己作为民国学界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在史语所任上创造的种种辉煌，使傅家延续了先祖以来的荣耀，仍然稳居中国士大夫生态链的顶端。

傅斯年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老陈带着孩子回国的第二年，俞大维的妹妹俞大絪重返曾家，与曾国藩的侄曾孙、著名化学家曾昭抡（1949年后曾出任高教部副部长）成婚。传记作家岳南在回忆这个圈层的变化和轮回时曾说，从此，傅斯年与俞家、陈家、曾家结成了扯不断、理还乱的亲友圈。而这一姻缘，皆得益于他们在柏林时的耳鬓厮磨。自此之后、傅斯年与陈、俞、曾三家世子名流风雨与共，共同度过了一段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艰难岁月，在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写下了风云激荡、光辉灿烂的壮丽篇章。

关于傅斯年与陈寅恪在民国的学术造诣和贡献，仍有史学家在孜孜不倦的挖掘整理，其中也包含他们的情谊。抗战史语所避居昆明期间，每次敌机轰炸的警报拉响，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奔向防空洞，只有傅斯年，摇晃着肥胖的身躯，不顾自己极其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逆向跑到楼上，搀扶视力不好的陈寅恪下楼入防空洞。较之俞大维托子陈寅恪，这是另一种性命的担当和托付。

俞大絪，英国牛津大学文学硕士，北京大学英语教授，因为与丈夫曾昭抡是表兄妹姻亲，因此二人没有要后代，俞大絪也被后人称为曾昭抡一生唯一的人间烟火。俞大絪的妹妹俞大彩，与傅斯年到台湾后，任国立台湾大学英语教授。

完

就知道你会点赞点“在看”

网址：从曾国藩到陈寅恪到蒋孝章：一个跨越三朝五代的家世与圈层 https://mxgxt.com/news/view/330855

上一篇: 关颖蒋友柏

下一篇: 蒋万安是蒋经国孙子？为何没有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