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龚自珍并称“西湖双杰”的项鸿祚，写词比纳兰还要悲情

发布时间：2024-12-19 11:19

项鸿祚：别愁千万端，烛花和泪弹

虽说明、清两代无论诗或词都比较寂寞，但相比之下我觉得，清代的词无论在水平抑或是在影响力上，是要高于明代的，而最为出彩的，当属被誉为“清词三大家”的纳兰性德与朱彝尊、陈维崧。

这几位自是领军人物，但后面跟着一大堆的诗词大家，也为清代词坛的鼎盛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如况周颐和蒋春霖等一众人，这其中有一位大家不是很熟悉的词人项鸿祚，就我的认知来看，就绝对不输于上述任何一位大家的。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蜡炬风摇帘不下，竹影半墙如画。

醉来扶上桃笙，熟罗扇子凉轻。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

这首词名为《清平乐·池上纳凉》，秋季的夜色下，读这首词是最有感觉的，那月光下摇曳的竹枝映在半壁上，人在微醺之际，醉眼相看，罗扇轻摇，沉闷的天气似乎将有一场雨袭来，想着秋雨过后，那满池的荷塘内，定是蛙声一片，相随相伴的，便是那萧瑟的秋风了。

夏夜纳凉，临水扶醉，作者将内心的体味同周遭景物融为一体，在一片宁静中，风摇帘幕竹影斜，秋意将来半人家，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简直就是一幅韵味十足的《池边消夏图》。

项鸿祚是清道光年间人，号莲生，生于在杭州一户盐商之家，曾资财巨万，“性倜傥不羁”，但悲催的是，到了他出生之际，家道中落，风光不再。

而他的仕途走得也很是艰难，寒窗苦读，却止步于举人，屡次冲击进士未果，穷困潦倒，年仅38岁便骤然辞世。

穷则穷矣，但他的名声在当时却是很大的，他不仅同张惠言和周济等人同称“清词后七家”，还与龚自珍并列为“西湖双杰”，但到如今，他的龚自珍的名声相比，那是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这其中自是有着时代的需求，究其原因，他缺少的是龚自珍心中那股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

杏花开了燕飞忙，正是好春光。偏是好春光，者几日、风凄雨凉。

杨枝飘泊，桃根娇小，独自个思量。刚待不思量，吹一片、箫声过墙。

愁，是项鸿祚的主题意象，即使是桃红柳绿的日子里，他也是春愁傍身，挥之不去，这首《太常引·客中闻歌》便是实证。

生在杏花春雨的江南，风光无限，引得多少人向往，然而，在项鸿祚的眼中，无限的春光也伴着“风凄雨凉”，一个人独自踌躇在那莫名的伤感之中，映入眼帘的，是凄风苦雨，燕子的呢喃，偏又化作那箫声的呜咽。

他的词集名为《忆云词》，几乎全部为抑郁和感伤之作，读来凄惨万状，将他的词集读完后我感觉，与纳兰容若相比，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伤心第一词人”。

项鸿祚对此也是毫不讳言的，他《忆云词》的序言中就写道：“生幼有愁癖，故其情艳而苦，其感于物也郁而深；连峰巉巉，中夜猿啸，复如清湘戛瑟，鱼沉雁起，孤月微明；其窅夐幽凄，则山鬼晨吟，琼妃暮泣，风鬟雨鬓，相对支离；不无累德之言，抑亦伤心之极致矣！”

从他这段话中我们能看出，他的愁，是与生俱来，似乎他来到人世，就为了言愁说恨而来，这一点亦严重束缚了他主题的多样性，有着千人一面之感，且由于我们对他的生平往事了解太少，不知其悲从何来，所以，很难得引起共鸣，不像看那黛玉葬花时的秋风，感其身世，能掬一捧同情泪。

画楼吹角，酒醒灯花落。梅未开残风又恶，今日元宵过却。

更更更鼓凄凉，翠绡弹泪千行。并作一江春水，几时流到钱塘。

如果仅以说愁论，项鸿祚可以说是顶级高手了，但为何他有着如此多的愁，这是缘自于他生平抱负和人生际遇的冲撞，他自言是以平生“不为无益之事”而自诩，看来他也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之人，并不是混世的庸夫俗子。

但是，科举不第，仕途无望而一生沉沦，遂发“何以遣有涯之生？”之感，成天忧愁相伴，于是，“自是伤心成结习，不辞累德为闲情。”如上面这首《清平乐》，便是他愁绪万千的体现，大有一追那亡国恨化作一江春水的李后主的趋势。

对他的水平，在《清史稿》中有一段话，成为如今评价他的定论，即“上溯温、韦，下逮周密、吴文英。撷精弃滓，以自名其家。”故而“学者诵而悲之。”其赞誉之词，也算是相当高的了。

同五代和宋初之际流行的花间派相比，项鸿祚明显要高出许多，花间词人以蜀地居多，以旅愁闺怨及合欢离恨为主题，词风秾艳，有无病呻吟之感，至于后来到了宋初时，方才有了些意思。

项鸿祚的词虽对花间有所继承，但更重要的是光大，其差别是很大的，甚至可以说走的就不是一个路子，花间派是以景衬情，而项鸿祚则是发自内心的情，并以此来感染四周的景致，浑然一体，共发悲声，所以读来便颇有些李后主之韵味。

西风已是难听，如何又著芭蕉雨？泠泠暗起，澌澌渐紧，萧萧忽住。候馆疏碪，高城断鼓，和成凄楚。想亭皋木落，洞庭波远，浑不见，愁来处。

此际频惊倦旅，夜初长，归程梦阻。砌蛩自叹，边鸿自唳，剪灯谁语？莫更伤心，可怜秋到，无声更苦。满寒江剩有，黄芦万顷，卷离魂去。

他的这首《水龙吟·秋声》可以称为代表作，全词极力铺陈，一波三折，每个意象都是愁绪满满，将浓浓的秋意渲染得一派地凄冷，将作者内心的孤独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其幽艳哀断之情直让人不忍卒读。

后人是将他同纳兰性德和蒋春霖并举，同称为“古之伤心人”，又誉为清代词坛的“三鼎足”，但与纳兰贵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别，与蒋春霖倒还有些相似，都是落拓之人；然而，有些诡异的是，这三人都是英年早逝，也给清代词坛带来一股悲凉之气。

观项鸿祚的一生，似乎都是在悲愁中度过，我们从他的词作中看不到一丝丝的欢乐，尽管有人称他的词为“玲珑之词”，其实我觉得，之所以这样称呼，却是基于他那颗一碰就碎的玻璃心，只是这玻璃碎片上，带着愁的颜色，带着悲的光彩，更是带着“无计挽春归”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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