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昌：一生悲喜泪，两扇“大宅门”

作者：吴　辰

　　2023年10月11日，83岁的郭宝昌在北京去世。

　　在业界他被称为“宝爷”，曾是《一个和八个》 《黄土地》等电影的推手。张艺谋说过，“没有郭宝昌，就没有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今天。”郭宝昌执导了30多部影视作品，迷了70余载的京剧，素以“有豪气有胆识”著称。而普罗大众最熟悉的，则是他以自己家族故事为原型创作的电视剧《大宅门》。回想一生，郭宝昌说他这辈子只做了一件事——《大宅门》。

　　郭宝昌先生。

　　电影《一个和八个》海报。

　　《神女峰的迷雾》海报。

　　郭宝昌著作《都是大角色》。

　　《大宅门》海报。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在世纪之交的那几年，若是说有哪部电视连续剧能够称得上是“现象级”，那一定就是《大宅门》了，直至今日，《大宅门》之中人物事件、明争暗斗仍然会不时出现在人们茶余饭后，而一些经典台词和歌曲也常常被人们提起，“由来一声笑，情开两扇门”，郭宝昌的去世，让这悲怆曲调悠悠淌过岁月的河流。

　　传奇导演的传奇人生

　　《大宅门》是导演郭宝昌自己家里的故事，也是北京同仁堂的故事。但郭宝昌其实没能太多享受到这丰厚的“祖荫”，因他并非同仁堂乐家的嫡生儿子，而是幼年时被卖到这宅门里的，养母又是妾室出身，在这大宅门中自然不会生活得太称心如意，也正是如此，当他执笔写下有关宅门中人物的生活行状时，能坦然地面对大宅门的兴衰。

　　郭宝昌在大宅门中生活了26年，大宅门中的所见所闻不断为他之后的艺术人生提供素材和资源，宅门大了故事就多，虽然不过都是家长里短，却往往暗含着刀光剑影。

　　郭宝昌的《大宅门》被称为“三分虚，七分真”，这部电视连续剧当然不能被简单地看作是同仁堂的故事，它远比同仁堂这一个“宅门”要丰富得多，这是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里，千千万万大宅门中所共有的爱恨情仇。

　　郭宝昌很晚才知道自己养子的身份，但大宅门中的气氛却总让他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他用一双年轻的眼睛观察着这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深宅大院。那些自中华文明深处而来的风雅，那些藏在药方之中的阴阳玄机，那些躲闪在日常生活之中的机锋与智慧，郭宝昌看着、听着、学着，并将它们带进了《大宅门》这部作品之中，这一切汇聚成了这部作品值得人们反复咀嚼和品读的深度和厚度。

　　郭宝昌有一本自传式的著作，名字叫《都是大角色》，可他却声称“我这辈子没结识过什么大人物，在小人物的河流中蹚来蹚去”，可巍巍宅门不正是由这些小人物积聚起来的吗？

　　半世写就的半世情缘

　　《大宅门》是一部鸿篇巨制，这并不仅仅因其在荧屏上表现出来的丰富和驳杂，更是由于这一部大宅门凝聚了郭宝昌的一生。

　　郭宝昌最初想要把自己生活过的宅门写给世人看是在他16岁那一年，那时的郭宝昌还只是一个高二学生，对大宅门里的生活其实一知半解，他只是想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并执着地认为这段经历不会比《红楼梦》《战争与和平》《水浒传》等名著差。借着写作业的名义，郭宝昌常常挑灯夜战，看起来很用功，可到头来学习成绩却一塌糊涂，当母亲得知他在写小说而非写作业时，大为愤怒，尤其看到小说的内容还与家中的大宅门相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后来这部关于大宅门的“初稿”不翼而飞，郭宝昌怀疑是母亲将其烧掉了，但没有证据，他只好将这一宏大计划藏在了心里。

　　上大学后，郭宝昌又拾起他的《大宅门》创作计划，其间因各种变故几经毁弃又几经重写，个中苦辛自是毋庸多言。1980年，郭宝昌的这部著作已经写了十几万字，初具规模，此时却又遭遇家庭变故，手稿被前妻付之一炬。从16岁到40岁，郭宝昌四次重写《大宅门》的稿子，却最终连一行字都没有留下，如果换作一般人，大概早就长叹一声，然后将这个计划放弃了。

　　而郭宝昌是越挫越勇，既然命运一再阻止文学作品《大宅门》的问世，那换作影视剧本如何？自上世纪90年代起，郭宝昌拼了命地接活、拼了命地拍戏、拼了命地赚钱，只为之后剧本《大宅门》的创作积累物质基础。1995年春节一过，郭宝昌便从亲友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每天坐在书桌前，守着冰箱里的熟食和桌上的开水，执一支笔，奋力书写着他心心念念的大宅门。四个半月后，郭宝昌走出家门，一部伟大的剧本诞生了。

　　从少年到中年，郭宝昌用自己的半生去写就这部不朽巨著，他将这百年宅门的荣耀与寂寥一起倾注于笔端。

　　情义铺就的情义之路

　　再好的戏也会有终章，正如再传奇的人生也总有一个收场，郭宝昌去世的消息传出后，在影视界掀起了轩然大波，张艺谋、陈凯歌、陈宝国、刘佩琦等一大批导演和演员纷纷以各种形式致哀。电视剧《大宅门》的拍摄颇多波折，开拍后投资方撤资，为了这部戏，仗义的陈宝国甚至三年没接其他戏，张艺谋、陈凯歌、姜文、张丰毅、李雪健等人都在剧中客串出演了一些不甚重要的角色，能在一部剧中调动这么多“大腕”来跑龙套，郭宝昌的“面子”可见一斑。

　　郭宝昌的“面子”源自他的厚道。张艺谋回忆在上世纪80年代的广西，他们几个人经常跑去郭宝昌家“蹭饭”，听郭宝昌讲尚未写在纸上的大宅门的故事。而郭宝昌重情重义，爱交朋友，年龄绝构不成障碍，年轻的明星马思纯说：“宝昌导演一路走好，儿时能和您合作参演《大宅门》，是我永远的荣幸。”郭宝昌在大宅门中参透了人情，却始终保持着一颗重情重义的心。

　　近年来，郭宝昌正在致力将《大宅门》改编为小说，书已付梓，可惜临近新书发布时，作者却离开了这纷扰的人世。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郭宝昌和大宅门中曾经的故旧们正在畅叙幽情，那些在作品中解不开的结，也许在这时就会解开了吧。（吴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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