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冠文：世界变了 观众变了 演员就更难了

许冠文

导演许冠文

　　年过七旬的许冠文堪称老当益壮，并且老骥伏枥，对电影和港式喜剧依旧有热情。本次《一路顺风》的表演获得专业推荐肯定对他自己有很多启发，不仅仅是在表演上，尽管塑造各类小人物角色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但他对喜剧另有追求，希望能拍出新一代的港式喜剧，不仅好笑，还有有意思，更能表现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1982年凭借《摩登保镖》获得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到在2017电影之夜拿下“年度专业推荐男主角”，许冠文塑造了太多经典的喜剧角色。他是名副其实的“冷面笑匠”，是港式喜剧的最典型代表。但是本次获得推荐的《一路顺风》却是一部台式犯罪电影，早已过七旬的许冠文收敛起自己擅长的喜剧演法，却获得了包括金马奖“影帝”提名在内的诸多专业肯定，并且终于在2017电影之夜折桂。接受南都专访时他笑说：“怎么会有导演找我拍电影叫我千万不要演喜剧，结果很过瘾。”

　　感言：

　　“我演了很多喜剧，但没获得专业人士的肯定，演非喜剧角色，却一下子被嘉赏。有时候自己认为最棒的一面，说不定是最差的；自己认为最差的一面，反而可能最棒。”

　　A

　　港普

　　晚上睡觉都在练对白，“我都还蛮拼命的了”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许冠文就自编、自导、自演喜剧片《鬼马双星》、《半斤八两》、《摩登保镖》等，多次打破电影票房纪录，是港式喜剧在周星驰之前当之无愧的标杆。早期港式喜剧很大程度上要依赖语言，所以许冠文的影响力更多局限在粤语区，但本次出演台湾导演钟孟宏执导的《一路顺风》却给人别开生面的感觉。

　　南方都市报：《一路顺风》这部电影，之前说你看到剧本没有立即接受，后来是儿子劝你才接这部戏，其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许冠文：导演最先问我说你喜欢这个剧本吗？我说很好，两个寂寞的人找到好朋友，但我之前没有演过国语片。他说‘我希望你演的时候不是用喜剧的方法，你没有试过这样子的，要试试看吗？’导演说看过我很多电影，说我有一种风格是不经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把握角色的感觉和这部戏很契合。我说怎么有人找我拍电影叫我千万不要演喜剧，导演说得很诚恳，就试试看了。

　　南都：之前演过太多让人印象深刻的喜剧，突然要收敛起来演，表演过程中有什么不适应吗？

　　许冠文：我觉得很好玩，很有新的感觉，因为之前习惯了喜剧就有喜剧的反应，比如怎么做那个动作。突然间不可以的时候，每一个镜头我都要想一想怎么演，那么就很好玩。

　　南都：最不适应的，是要讲普通话？

　　许冠文：是的（笑）。我一开始跟导演说我的普通话就是去餐厅点餐，别人能听懂的水平。他说就是这个意思，他需要一个去台湾20年普通话还讲得不好、有一点台湾腔的人。我说有道理，万一（观众）听不懂可以用字幕来辅助。

　　后来不是这样子，结果很残忍，第一天拍戏，我要讲十分钟对白，讲完之后他说cut，说我讲的和演的都不错了，就是里面有两三句普通话讲错了。我说你不是说无所谓的吗？他说不是这个问题，来这里开出租车已经20年了，虽然普通话不好，有些技术上的名词你一定要跟台湾人一样的嘛。比如说车要上高速公路了，不讲高速公路，要讲交流道，不然别人不相信你开车开了20年。这么长的对白，十分钟哎！还有，说吃个馒（第四声）头，要变成说吃个馒（第二声）头，我突然间适应不过来，那个时候很辛苦。

　　南都：那你怎么在相对短的时间里面提高自己的国语？

　　许冠文：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断地想着明天馒（第二声）头，馒（第二声）头，馒（第二声）头……念很多遍，要苦练的。还有另外一个发音不准的时候，用广东话一样的音套进去来试试看。我不可以一边演一边提醒自己说等下一定要说馒（第二声）头啊，如果这样演会打扰我的表演，这还挺痛苦的，但是导演是不知道的。第三天之后他就觉得对白很舒服，其实我都还蛮拼命的了，很多都不断地练很多次。

　　B

　　转变

　　“世界变了，观众变了，演员就更难了”

　　许氏三兄弟（许冠文、许冠英、许冠杰）时期是许冠文在电影事业的高峰，至1990年代末，他逐渐淡出影坛，只是偶尔客串。后期大众比较熟悉的角色，可能是成龙和古天乐合作的《宝贝计划》里的“包租公”。本次出演《一路顺风》以及获得推荐，对许冠文本人来说也有不少启示。

　　南都：之前一直演港片，这次题材和演法的突然转变，对你以后的角色塑造会有哪些启发？

　　许冠文：很奇怪，现在我拍的一部电影是跟梁朝伟、郭富城他们一起的《风再起时》，导演翁子光跟我说希望你演那个角色的时候是用你新的方法来演。什么是新的方法？就是不搞笑的。用不是喜剧的方法演。他什么意思呢？那我以后还可以演喜剧吗？不过后来我慢慢觉得，未来的喜剧演员都应该要变的了，因为那种夸张一点的、不像是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当下应该是要演很drama的、但又很真的（戏）。好笑不在于你的表情夸张，而在于内容好笑，内容不是用以前的夸张表情和动作，不是这一套，这些都是《一路顺风》对我的启示。

　　南都：你是第一届香港金像奖“影帝”，中间隔了这么多年，这次在电影之夜拿到“专业推荐男主角”，回想起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早一点做改变？

　　许冠文：以前也有很多提名，而现在因为《一路顺风》的关系（获得推荐），觉得这个世界进步了，电影也进步了，观众更进步了。你用同样的方式演得再怎么好，都是一样的，观众看久了就觉得闷，变“闷”的速度比起以前快很多。我记得以前，我爸爸妈妈的时候，喜欢一个明星是一辈子的，从二十岁一直喜欢到六十岁，从来没有变过。现在不是，两三年时间大家喜欢的明星可能又不一样了。所以在电影各方面，演员、导演、剧本这些都需要做得更厉害了。现在也太多东西看了嘛，他们希望每天看到的都是没有看过的东西，这个对演员来说更难了。

　　南都：您自己有关注内地的喜剧吗，像开心麻花，像郭德纲的相声？

　　许冠文：比较少一点。我很喜欢讲笑话的嘛，但我的栋笃笑是另外一种艺术，我这种跟相声不一样，相声有剧本，栋笃笑比较偏英美，一个人在讲话，看上去好像是没有剧本的，其实也还是有的，哈哈。我也有看一些网络上的喜剧，跟我以前演的方式是差不多的，说不定以后他们会发展新的一套方式。因为各种关系，香港的观众觉得以前的那套已经腻了，希望看到新的喜剧模式，但是现在还没有出来，所以香港对自己的喜剧都不太满意。我平时跟很多导演在研究，我们应该怎么拍新的一套，希望新一代的喜剧，能让香港人喜欢，也能跟内地市场越来越接近。

　　C

　　导演

　　“我对演戏兴趣不大，编和导就好玩了”

　　虽然表演风格独树一帜，栋笃笑也是自成一家，但许冠文多次说相对表演，其实更喜欢做编剧和导演，编剧是编自己对世界的感觉，导演是把这个感觉表现出来，演员只是戏里的小部分。

　　南都：你说的港式新一代喜剧，具体该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去导还是去演？

　　许冠文：我喜欢当导演，我不喜欢演戏的。目前没有想到剧本是我很有冲动去拍的，这个感觉也太久了。有时候有些年轻的导演说出来玩玩吧，那我就演戏玩玩。我觉得演戏对我自己来讲不是有很大的兴趣，编跟导就好玩了。自己编剧的话，整个东西从完全没有到出来，像生个小孩似的，完全自己创作的满足感更大。

　　南都：之前你有筹备一部戏叫《打虎》的戏，什么原因搁置了很长时间？

　　许冠文：是的，这部戏暂时停下来，因为budget，那个钱很大，还有因为两个内地一线明星的时间方面还要等，那个预算太大了，公司要暂时停下来重组一下。

　　南都：虽然你说过自己半退休，但还是在做很多事，有接戏也有在筹备戏。

　　许冠文：半退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电影嘛，以前有人问我说退休要做什么，我说做最喜欢的两个事情，第一个是潜水跟钓鱼，第二个就是电影。换句话说我退休之后还是要做电影的，对我来讲这是一个玩意来的嘛，很好玩。

　　南都：再做导演还拍喜剧？

　　许冠文：喜剧，我下一部拍的电影是希望你们看完以后觉得，一蛮好笑，二有点意思，三是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我就很满足了。尤其是要跟以前不太一样，那我就要想很久了。我以前的电影可以办得到蛮好笑，但是“蛮有意思”这个难一点。我想讲述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反映这个世界这么困难，大家的压力越来越大，找不到生活的方向，那你的观点应该是“明天会更好”，很多困难是可以解决的。

　　2017电影之夜，由1978电影小镇和浙江卫视联合主办，首席合作伙伴淘票票，特别支持单位：微博、新浪娱乐；指定用酒：广州塔酒。

　　采写：南都记者丁慧峰 实习生 郭东华

　　摄影：南都记者钟锐钧、黎湛均、梁炜培 特约记者 陈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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