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欧洲外交明星，为何会被拿破仑指着鼻子骂？

1806年8月10日，奥地利驻法大使梅特涅在圣克卢宫接受了拿破仑的召见。

此时拿破仑的心绪，已经飞到了与反法联盟作战的前线，对梅特涅的态度十分敷衍。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位不起眼的大使将在八年后领导整个欧洲，在维也纳会议上摧毁自己的革命果实，缔造“梅特涅时代”。

后人常把梅特涅与黎塞留、俾斯麦相提并论。

这三位都是搞均势外交的大师，而梅特涅则是其中最令人厌恶的那一个：他太过世俗，缺乏黎塞留式的家国情怀；他城府太深，不像俾斯麦那样在工作中热情如火。

梅特涅晚年的肖像

他的个人形象在后世扑朔迷离。

整个十九世纪，梅特涅都被视作阻挠革命的小丑，拿破仑痛骂他是“无耻的渣滓”，马克思钦点他为旧欧洲的代言人。

可二战后，人们又说梅特涅是拯救欧洲的功臣，基辛格说他为欧洲带来了四十年的和平。

为什么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真实的梅特涅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一、他是欧洲最不受欢迎的虚伪政客。

拿破仑战争中的奥地利已经彻底丧失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光环，沦为欧洲二等国家。梅特涅明白想要为衰落的奥地利争取利益，就必须把尊严与原则都扔到一边。

拿破仑曾抱怨过他：“我明白大家都在说谎，但你的谎话总是说得特别多。”

梅特涅从来不会让道德感影响他对国家利益的判断。

他的妻子在一场舞会上遭遇拿破仑，对方无礼地询问她，自己是否可以求娶奥地利的露易丝公主。梅特涅敏锐地意识到，拿破仑这是在寻求法奥结盟，以对付东边的俄国。

弗朗茨二世向来宠爱女儿，不肯委屈她下嫁粗野的拿破仑，梅特涅则对牺牲一个女人没有任何道德负担。在他的撮合下，法奥两国顺利联姻。

但梅特涅从未把拿破仑当成帝国的女婿。他在给皇帝的信中强调，法俄之间必有一战，奥地利应该保持中立，并在两败俱伤时跳出来武力调停。

果然，拿破仑在1812年对俄国开战。

他要求奥地利出兵援助，而奥地利只派了三万人马，还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最终，拿破仑在冬天打光了全部主力，梅特涅趁机递上最后通牒，要求法国对俄求和。

恼羞成怒的拿破仑拒绝和谈。奥地利立即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反法盟主，一路打到巴黎城下，逼迫拿破仑退位，终结了法国人的霸业。

梅特涅也因为两面三刀的外交方式，被人们称为“蝴蝶大臣”，意思是他“狡猾、虚伪又浮夸”。

第二、他是主导维也纳会议的外交明星。

虽然战胜了拿破仑，但梅特涅面对的问题丝毫没有减少。

一方面，拿破仑的战败解放了普鲁士，腓特烈·威廉三世为了向南扩张，开始与奥利地争夺在德意志地区的主导权。

另一方面，俄国在反法战争中立下头功，试图取代法国独霸欧洲。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要求吞下一部分普鲁士的领土，以此拉拢奥地利共同对付英国。

梅特涅对俄国的野心洞若观火，他明白奥地利的实力不足以和俄国结成平等的盟友关系，只能充当对方的马前卒。而英国孤悬海外，对大陆事务兴趣寥寥，反而比较可靠。

为达成联英抗俄的目的，梅特涅在维也纳会议中一面和俄国人开小会，对他们的要求阳奉阴违，拖延时间，一面和英国暗通款曲。

他成功说服英国人保全法国，由法奥联手遏制俄国。作为回报，英国将支持他打压普鲁士，确保奥地利在德意志地区的主导权。

描绘维也纳会议的讽刺漫画

后来拿破仑在巴黎复辟，有人把英奥密约交给了他，拿破仑转手就把文件送给了俄国。亚历山大此刻才明白自己上了大当，痛骂梅特涅比狗还要低贱。

但英法奥同盟已经结成，俄国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接受了梅特涅的安排。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雷对梅特涅的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盛赞他是“欧洲的首相”。

第三、他是挽救皇权未果的裱糊匠。

梅特涅在外交上反复无常，自己也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他深受伏尔泰的影响，对君权神授和宗教毫无兴趣。但他所侍奉的，又偏偏是整个欧洲神权色彩最重的哈布斯堡家族。

当时的欧洲仍然被拿破仑的幽灵支配着。他的侵略使大革命的影响扩散开来，唤醒了欧洲人的民族主义情绪，普鲁士趁机联合34个邦国组成“小德意志”，意图将分裂的德国整合起来以对抗奥地利。

弗朗茨二世对于德意志统一不感兴趣。他不愿放弃皇室的绝对领导权，加入一个以民族认同为基石的德国。

但梅特涅明白，如果放任普鲁士领导其他邦国，必然会对奥地利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他劝皇帝认清利害，尽快与德意志各邦国联合起来。

一向对梅特涅言听计从的皇帝拒绝了这个提案。他警告梅特涅，不能以任何理由动摇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地位。

局势对梅特涅来説已经无法挽回。他试图让帝国向新时代迈进，但皇帝只许他做一个裱糊匠。

他曾嘲笑俄国对革命者的血腥镇压是一种“低劣的暴政”，现在也开始严厉打击国内的民主运动，指挥奥地利军队干预欧洲革命。

这让他成为了欧洲的公敌，被人称为扑灭革命之火的“消防队长”。

救火队长最终还是被火焰点燃了。奥地利在1848年爆发革命，梅特涅被迫辞职。为了躲避清算，他男扮女装带着家人逃到了英国。

讽刺梅特涅出逃的漫画

梅特涅至死都对欧洲革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他在自传中写道，革命的热情是一种假象，而现实只有理性的席位。他不理解为什么德意志人会为了自由与民主倒向普鲁士，更不相信他们愿意为“德国”这个虚妄的概念流血牺牲。

这位精致、聪明的外交官始终没能明白，世界上有些情绪与信念，本就是不能用利益来计算的。

梅特涅一生致力于绞杀欧洲的革命力量，在崇尚自由民主的十九世纪声名狼藉；但二战后保守主义回潮，梅特涅又被右翼吹捧为和平捍卫者。

这也验证了“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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