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泳迪

发布时间:2024-12-17 12:11

第十九届“春华杯”征文大赛文学创作类二等奖

刺杀朴正熙

贺泳迪

(机械工程学院 动力机械及工程专业 2018级博士生)

  ——本作献给我校年轻的社团“天津大学历史同好会”

  ——本作改编于真实历史事件“10.26宫井洞朴正熙暗杀事件”,参考了目击者沈守峰的证词、嫌疑人金载圭和金桂元的供词、电视剧《第五共和国》和电影《南山的部长们》。

  汉江(한강),对于全朝鲜半岛的人而言,不仅仅是一条穿越京畿的河流,发源于大德山的南汉江和发源于朝鲜金刚山的北汉江在此处汇聚,在韩国中央的京畿道合为汉江。朝鲜战争以来,38线两端的局势愈发紧张,南北韩在这一条人为划定的纬线两端陈兵百万,北朝鲜更是在临近汉城的开城布置下了上百门“谷山大炮”,一旦南北擦枪走火,再燃战端,光是这上百门射程超过五十公里的火炮,就能让临近38线的汉城半日之间化为人间地狱。

  但是,就如那首《临津江》唱的一般,两岸无数的陈兵挡得住来往的人民,却挡不住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的汉江,也挡不住飞来往去的诸多河鸥。来自两端的南北汉江,也带着30年前南北浩荡的硝烟,在风雨欲来的汉城脚下融为一炉。

  一

  6:30 am,汉江大桥龙山一侧,距离朴正熙遇刺12小时30分钟

  1979年10月26日,汉江而来的秋风已有少许微寒,时年53岁的金载圭靠在汉江公路桥的栏杆旁,看着四里外逼仄的铜雀洞,一身西装革履,头上用发油打成的偏分发型显得格外干练。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同样身着一身高档西服,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显得远比实际年轻,身体右侧的西装外套下稍显鼓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腰上的皮革枪套,他便是金载圭的执行秘书官朴兴柱。比较特殊的是,与其他行政官员不同,朴兴柱彼时未退出军籍,仍然配有韩国陆军大领[①]军衔,但任秘书官一年之久,西服已经取代军装,成为了他的常见穿着。秘书和军人的双重身份,培养了他少说多做的行事风格,就如此时,金载圭已经眺望远方二十多分钟,他仍然笔直地站在3米处的后方,一言不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金载圭回忆着多年前的往事,18年前的5月16日(1961年5月16日),陆军少将朴正熙宣称“黎民百姓饱受旧恶和饥饿之苦”,率领军队,顶着守军的枪林弹雨,在凌晨越过汉江桥,并在次日占领了汉城全城,控制了立法会,史称“五一六军事政变”。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比起其他韩军部队一地鸡毛的战绩,时任“白马”师团参谋长的朴正熙指挥军队与志愿军在正面交锋时难得打出了不分高下,全身而退的成绩,因此声名颇高。面对政变,38线上的前线部队和美军措手不及,只得接受了这个盛名在外的小少将已经控制了整个国家的现实。

  当时的汉江桥并无路灯,但桥上的驻军和拒马同现在并无二致。那时金载圭的肩上还只有三朵木槿花[②],在深夜的熏风中,金载圭和朴正熙共乘一辆吉普车,目光所至只能看到前方的黑暗,和黑暗中枪口的焰光,听着耳边嗖嗖而过的子弹声,冲破围堵,强行通过了汉江桥。

  从那时开始,金和朴的命运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朴正熙政变后随即成立了所谓的“国家再建最高会议”,并自封为议长,同时创建了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韩国中央情报部(KCIA)。在往汉江里投入了不知多少个挣扎着的布袋,汉城郊外不知发现了多少拔光了牙齿,扒光了衣服的尸体后,朴正熙成功在三个月内连续晋升中将、大将[③]军衔,并在之后的总统选举中战胜尹普善,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国家的“新国父”。兄弟得道,自然不能忘记了共苦的战友,金载圭在之后的18年中,也是平步青云,当年便被晋升为准将军衔,随后送去陆军大学任副校长镀金,仅仅数年后就被拔擢为师团长、军区司令官,直至做到了保安司令官,负责全军的情报工作。1973年,他升任中将军团长,并如朴正熙一样,脱下军装,成为了韩国历史上所谓的“穿军装的政治家”,作为国会议员被提名为朴正熙内阁阁员,建设部部长。直至三年的前12月,他表面辞去议员,退出内阁,实际出任中央情报部部长,成为了朴正熙最核心的心腹之一,也成为了韩国最大的情报头子。

  在汉江桥的那边,金载圭的目力所及处,便是1961年他与朴正熙同乘吉普车,冒着枪林弹雨穿过桥面的开拔之处,汉城铜雀洞。而在汉江桥的这边,便是汉城龙山,在龙山区的中央,就是韩国中央情报部本部的所在地,韩国情报部门的老巢——南山。因此,金载圭和他的前任们,也被朝野上下亲切的称为“南山的部长们”。

  金载圭摇了摇头,从久远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默默念起了自己写作的汉诗“眼下峻岭复白雪,千古神圣不可侵,南北境界何处在,统一国土不成恨”。随是蹩脚风骚,但他却未免乐在其中。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朴兴柱,这个中年人是他从军队里亲自选擢出来的心腹,虽然共事不久,但他可靠持重的军人性格让同为军旅出身的金载圭颇为欣赏,因此常把他带在身边。虽然名为秘书官,但更多的时候扮演的是情报部长贴身秘书的角色。从军队进入情报部门,这也是朴正熙政府中仕途向好的典型标志之一,朴兴柱感念于金部长的知遇之恩,鞍前马后,效力左右。此时,家乡又传来妻子怀孕的消息,仕途有望,中年得子,此时的朴兴柱正春风得意,若不是性格稳重,恐怕早就每日喜形于色了。

  “部长,有消息!”从南山的方向跑来了一位30多岁的年轻人,朴兴柱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按在了枪套上,看到来人,却又慢慢把手垂了下来。来人名叫朴善浩,1973年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后,被金载圭选中,担任中央情报部秘书室的仪典课长。虽然从职务名称上看只是一个负责迎来送往的职务,但实际上是情报部涉密会议的组织者,虽然在职务上低于朴兴柱,但是由于进入情报部较早,在韩国的职场风气中属于“前辈”,又与朴兴柱私交不差,两人以朋友相称。

  朴善浩走到金载圭近旁,给朴兴柱使了个眼色,朴兴柱随即往外走了五六米,直至完全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内容,又将目光转向汉江桥桥面,以免让部长觉得自己在窥视二人的唇语。金载圭面色淡然,附耳过来。朴善浩从身上拿出一只微型磁带,放入随身携带的放录机中,调整电阻将声音调置最小,放到金载圭的耳边。

  录音内容是一段两人的对话。很明显,其中那个声音威严的,便是总统朴正熙,而另一位,则是总统身边的红人,警卫室长车智澈。

  朴正熙:“目前的釜、马事态如何了?”

  车智澈:“托您的福,我已经派全将军带着保安司[④]的人过去了,过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朴正熙:“金部长处理这个事不太得力,你可要好好干。”

  车智澈:“金部长面对暴徒太过软弱了,至于釜山马山的暴徒,就应该全部弄死。柬埔寨杀了几百万人才稳定下来,我国弄死一百万、两百万,有什么大不了。”

  朴正熙:“金部长是你的前辈,你说话不要太刻薄了……当然,你去好好干吧,你后边不是有我吗?”

  车智澈:“您说的是……”

  录音带的内容,在此处戛然而止。此时,太阳从汉江深处彻底爬了出来,照亮了金载圭微微抽搐着的脸。他的手颤抖着,从放录机中将磁带取了出来,扔在了汉江桥面上,穿着皮鞋的脚大力地踩了下去,磁带的塑胶外壳当时便碎成了粉末。朴兴柱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抽烟的,他从怀中掏出火柴,将磁带的磁条抽了出来,点燃了。

  釜、马事态,越来越恶化了,金载圭心里非常有数。1974年,韩国光复节,朴正熙演说过程中,观众席一位青年文世光掏出手枪瞄准朴正熙连开五枪。军旅生活历练下的朴正熙虽然年近六十,但仍然身手矫健逃过一劫。然而第四枪却击中了在主席台端坐的总统夫人陆英修,致其当场死亡。此后,朴正熙对于权力的欲望少了内人的制约,变得愈加疯狂。他扶持的反对党领袖在党内选举中被负有盛名的民主运动家金泳三[⑤]击败后,竟然利用自身权力将其直接在国会选举中除名。朴正熙自身创建的自娱自乐的“维新”政治体制本就积重难返,此事的发生让许多支持反对党的民众彻底对朴正熙政府丧失了信心。釜山和马山的民众的和平游行很快失去了控制,愤怒的民众点燃了釜山的电视台,甚至要求朴正熙下台。

  金载圭吐了口吐沫,眉头紧锁,吐的是车智澈妖言乱政,愁的是自己早上了贼船。朴正熙不下野,车智澈一直拱火,事态必然不可收拾。之前干预反对党选举的事,金载圭同样也有参与,当时和金载圭一同暗箱操作的,便是车智澈。没想到车智澈行事蠢笨至极,组织贿选居然被人录音,更没想到事后车智澈将这个黑锅完全甩给了中央情报部。倘若擦枪走火,自己背上千古骂名不说,北方趁虚而入也不是不可能。而朴总统如果下野,他一个早就与其绑定的幕臣,又如何自持?

  “车智澈,车智澈,你个畜生养的!”金载圭朝着河面吼着。这个在516政变里过汉江桥时一枪托放倒守军的芝麻官陆军大尉,随着陆夫人被刺,朴正熙对警卫部门越来越依赖,逐渐成为了总统身边最大的红人之一。独裁者对身边警卫的畸性信赖,让他一个警卫室长逐渐骑到了保安司令部、中央情报部,甚至是总统秘书室的头上。朴总统怕他军中职务太低,退伍从政过早不能服众,于是送他去柬埔寨[⑥]做外交官,没想到终究还是个绣花草包,学了一堆歪理邪说。但一手推卸责任玩的炉火纯青,如果釜、马事态继续恶化,这个黑锅恐怕背不动,一旦被解职,何朝何代失势的情报头子能有好下场?

  这也是金载圭搞情报搞到青瓦台[⑦]的原因。可怕的是,总统完全没有反对这么搞的意思,反而对撤换自己,好像正有此意。

  此时,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闪过了金载圭的脑海,他当着朴善浩和朴兴柱,毫无风度的猛摇了摇头,直至摇乱了自己额前用发油做好的头发,似乎试图想忘掉些什么。金载圭定了定神,对朴善浩说:“把车开过来,回南山。”

  二

  9:00 am, 南山,距离朴正熙遇刺约10小时

  金载圭回到了自己位于汉城南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并不算太大,当年首任情报部长金钟泌[⑧]便设计好了这里的格局,一进门就是一张梨木的宽面写字台,其余除了书柜外并无过多的家具,完全不像民众想象中情报头子的办公之处。房间的窗户朝东,此时刚好可以看到窗帘外孱弱无力的太阳。

  金载圭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空添的几分温暖,让这位如履薄冰的情报部长更感寒冷。他回到办公桌前,用电话叫来今日的值班秘书,问:“今天有什么在外工作吗?”

  秘书回答:“今天朴总统要去参加插桥川[⑨]防波堤的竣工仪式,应当是由我们中央情报部和警卫室一同负责警卫的。”

  金载圭于是拿起话筒,问话务员接警卫室室长车智澈:“车室长,今日和朴总统参加插桥川防波堤的竣工仪式,你们那边是怎么准备的?”

  隔着话筒,车智澈傲慢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于这位比他年长近10岁,退伍前军衔比他高3等的前辈,车智澈用平语回答道[⑩]:“金部长,保护总统是我们的事,你们情报部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吗?总统这边的保卫工作我们自然会负责,你就不用管了。”未等金载圭回答,翘着二郎腿的车室长便“咣当”一声挂上了电话。

  后辈的无礼明显激怒了金载圭,但他情报部长的涵养让他没有发作,他挂上了听筒,迟疑了片刻,又拿起了听筒,再次对话务员说:“接警卫室室长。”然而得到的,只有“车室长不在”的回复。

  金部长站起身来,喉结颤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绷住愤怒的情绪,将话筒猛地砸在了写字台上,塑胶制的话筒直接崩开了一道裂缝。未管还有值班秘书在场,金部长大骂道:“车智澈这个狗崽子(색기[11]),居然对前辈不用敬语!”

  值班秘书识相的退了出去,没成想金载圭在里面吼道:“让朴善浩给我备车,去机场!”秘书连连应声,出去安排了。

  独处一室的金载圭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只德国瓦尔特PPK半自动手枪,这把手枪不是中央情报部列装的武器,中央情报部集中购买装备的是韩国自产的转轮手枪,只是军旅出身的金部长看着喜爱,自购了一把。只不过身居高位,疏忽了枪法,这把枪自购入以后从未打响,但是爱枪的金部长从未耽误过上油维护。因此虽然买了数年之久,枪身仍然闪闪发亮,散发着一种军人喜爱的枪油味儿。金部长让抽屉敞开着,手臂从抽屉上松下,自然垂着,就这样盯着这把枪,盯了半晌,似乎在找一个理由,又似乎在要一个说法,更像是他在跟革命老友聊天。最终,这位老友说服了他,他从抽屉里取出枪,插在腰间,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三

  10:00 am, 机场,距离朴正熙遇刺约9小时

  所谓机场,指的不是汉城的仁川国际机场,而是青瓦台附近的总统直升机场,总统巡视地点如果离汉城较远,朴正熙往往就从这里和车智澈、金载圭等亲信乘坐直升机出发。此次巡视的插桥川,距离汉城就相当不近。

  金载圭出行一般有专业的值班司机,所开的车挂中央情报部的专牌,在韩国除部分军事设施和中央部委外,畅行无阻。闲话不叙,金载圭所乘车辆很快到达了机场附近。青瓦台附近的守卫由警卫室负责,今日有总统出行,机场内外早已安排好了三四层守卫。守卫按照警卫室规定,穿着黑色西装,外套遮住腰间的枪套,与朴兴柱的装束并无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便于通讯,警卫室警卫的耳边都安插着有线耳机。

  前两道哨卡,警卫看到情报部的车牌,未敢拦截。直到最后一道哨卡,负责的人均为车智澈的亲信,他们拦下了金载圭的专车,敲打车窗,要求降下车窗以确定来人。坐在后座的金载圭叫停了准备摇下车窗的司机,自行降下后座的车窗,对这几位警卫怒目而视。

  中央情报部的金部长虽自认儒将气质,但在其任保安司令官期间,就参与了西冰库保安司分部的建设,这成为了韩国最臭名昭著的酷刑拷问之处。在其手中受尽折磨,甚至死的不明不白的异见人士何止数百。面对金部长的怒目而视,即使早被打了招呼,这几位年轻警卫也未免胆寒。其中负责敲窗的那位警卫赶紧拉了耳边的有线耳机,准备向车智澈汇报。没成想金部长从车窗伸出手来,一把扯下了这位警卫的耳机,直接将这位年轻人的头扯的顺势一沉。大手一挥,对司机说:“过!”

  距离直升机还有大概五六十米的距离,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金部长走出车门,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打开,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在飞机周围卷起狂风,再次吹乱了金载圭的头发。他朝着直升机走去,远远的看见朴总统已经登山了飞机,连忙加快了脚步,叫住了刚准备登机的车室长。

  车室长听到声音,慢慢回头,看到了原本修整的头发被吹得七零八落的金部长,却没有任何下飞机的意思。他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抓着直升机舱门的两边,好像一尊门神,要防止妖魔邪祟进来一般,带着几分讥讽,大声喊道:“金部长!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虽然直升机的噪音很大,但车智澈的声音还是原原本本地传到了金载圭的耳朵里,他呆在当地,听着直升机的轰鸣越来越大,看着直升机慢慢的从地面上飞起,直至飞得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北方的天空中,只是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啊!已经没有位置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重复到已经牢记住了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发音和语气,回头回到了车上。

  “去找Brewster,马上。”金载圭说完这句话,边将自己陷在真皮座椅中,好像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一般。

  四

  14:00 pm, 酒居,距离朴正熙遇刺约5小时

  Brewster是美国中央情报局(CIA)韩国分站的站长。作为全世界最大情报组织的派出机构,CIA韩国分站自成立之初,就成为了主导韩国局势的一个重要信息源。直至今日,韩美联合司令部仍然以CIA的情报作为决断的重要凭据之一。朴正熙5.16军事政变之所以能够得到韩国军方和美国驻军的承认,据说就是参考了CIA韩国分站的一项重要调查,其结果表明韩国民众对于政变普遍表现出默许,甚至是支持的态度。

  作为情报行业的同行,金载圭和Brewster交情不浅,常与二人一同商讨问题的还有美国驻韩大使Gleysteen。因此,在金载圭约见Brewster后,仅两个小时,Brewster和Gleysteen就答应了秘密见面的要求,双方明确在一家中央情报部管控下的酒居见面。

  双方依主宾之礼寒暄过后,金载圭嘱咐仪典课长朴善浩准备韩国酒,并嘱咐秘书室雇员详细地检查室内,在确认没有发现任何窃听设备后,朴善浩和朴兴柱从屋内退出,并反锁了房门。

  还未等金载圭说话,Brewster开门见山的说:“金部长此次约见我们,是跟朴总统有关吧。”

  虽然长期负责对外情报工作,但金载圭的英语并不算流利,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Gleysteen补充说:“具体的事宜,是不是和目前的釜山、马山的动乱有关?”

  金载圭回答说:“的确如此,想请问贵司是否也掌握了此次事件的相关情报?”

  Brewster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的雇员已经发现,参加此次动乱的绝不是像贵国报纸所说的那样,是一群反对党别有用心的人,而是已经有普通民众的广泛参与了。”他顿了顿,“而且,我们已经知晓,贵国总统将可能采取什么措施应对此次事件。”

  金载圭有些恼怒:“贵司是监听了敝国的总统府还是情报机构?”

  Gleysteen回答道:“金部长,我国的情报来源您不用太过关心,但如果贵总统真如此作为,我国政府也保证不了对他的支持。他政变的旧账,我们也不保证没人会去翻动。”

  金载圭正色说:“你们要知道,敝国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国家,我们需要给阁下[12]和维新政府一些时间。”

  Brewster摇了摇头:“贵国已经‘光复’快30年了,就算是个孩子,也已经成年、长大、明白事理了,我司行事的唯一纲领,就是我国的利益,只要满足我国的利益,我司并不关心贵国的执政者是是谁,是朴总统也好,是金部长也好,只要可以使事态缓和,我们并无其他意见。”

  金载圭心中一惊,腰间的PPK手枪硌得生疼,连忙静下心来,说:“要让事态缓和,阁下和我的意见都是一致的,车室长的意见仅仅是一个中领[13]的见识而已,希望贵司和我司共同分享事态的相关信息,合作愉快!”举起酒杯,觥筹交错。

  Brewster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金载圭心里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不经意间,宴尽宾散。

  此时,朴兴柱从酒居的拉门进来,走到近处,对金载圭小声言到:“车室长来电话说,今晚有‘大聚会’,秘书室长也会到,总统邀请您到宴,宴会就定在‘安家’。”

  “安家,安家,安家。”金载圭重复着聚会的地点,鬼使神差地,他来到电话旁,让接线员接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对他说:“郑总长,今晚我想约您共进晚餐,地点就定在‘安家’!”

  五

  18:00 pm, “安家”,距离朴正熙遇刺约1小时

  所谓“安家”,是中央情报部管控下的位于韩国汉城宫井洞的一所秘密设施,此处设施不设牌匾,在中央情报部下设单位名录中也未有标注,甚至于在汉城地图上,此处位置也会做模糊处理,因此被中央情报部称之为“安全之家”,简称“安家”。在金载圭担任中央情报部长任上,此处设施主要用于秘密宴请。1974年陆英修被刺后,朴正熙常常夜不能寐,中央情报部便安排女大学生、女明星和朴正熙在此密会。所谓“大聚会”即为中央情报部长、总统警卫室长、总统秘书室长均在场的聚会,所谓“小聚会”即为仅安排朴正熙和作陪女相见的小型聚会。一般而言,1974年后,“大聚会”逐渐成为一项定期举办的“小内阁会议”,而“小聚会”多半是不规律举办的,多时可达到一月数次。

  换言之,“安家”是仪典课长朴善浩主管的中央情报部下属秘密设施之一。

  作为东道主,金载圭在宴会开始前的一个小时,便已经赶到了宫井洞“安家”,在“安家”门前,秘书室长金桂元已经等在了那里。

  还在军队中服役时,金桂元就是金载圭的前辈,在5.16军事政变之前,金桂元就已经是少将军衔,并在美国陆军指挥与参谋学院进修过,并在1960年开始担任韩国陆军大学校长,1966年便晋升大将,担任陆军参谋总长,就任韩国陆军的最高职务。1969年退役后,还担任过两年的中央情报部部长,可以说是金载圭实打实的前辈了。但因为办事不力,1971年,他被贬官数级,前往已是明日黄花的台湾地方政权担任“外交大使”[14]。1978年,由于车智澈的日益跋扈,金载圭力荐金桂元回国担任秘书室长。彼时,秘书室长,警卫室长,情报部长,被认为是独裁者朴正熙三位最重要的身边人,为权力的“三极”。可惜金桂元未免生性懦弱,未能制衡车智澈,反而存在感越来越低。

  虽然不够成器,但金载圭一直将其当做前辈,行事尊重。看到金桂元已经等待在那里,金载圭赶紧下车问候:“前辈,您已经到了多久了?”

  金桂元看到是金载圭到了,也赶紧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迎了上去:“金部长,没有没有,刚刚到。”

  金载圭微微弯腰,握住金桂元的手,说道:“前辈啊,再这么下去国家可要不得了了啊。”

  金桂元看起来有点诧异,问道:“金部长,你怎么了,说些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事情?”

  金载圭说到:“就是釜山,马山那边的事态,我这边派出去的探子报告说,那边参加暴动的都不是反对党,都是普通民众啊。街边的小贩给游行者送吃的,送喝的,民心看起来不在我们这边啊。”看到金桂元没有回话,金载圭继续说:“我前几天听说,车智澈跟阁下建议要向游行民众开枪,幸好阁下没有同意,再这么下去,国家要被搞得不可收拾了。”

  金桂元听到说起车智澈,也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进入秘书处,本想着一展拳脚,没想到自己一个前陆军参谋总长,被一个退役中领弄的处处掣肘。于是帮腔道:“阁下肯定是不希望群众受苦的,一定都是那个车智澈干涉国政,把阁下的判断力弄的越来越差。”

  “今天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车智澈给弄死。”金桂元絮絮念念了一通,最后说道。

  此时,总统的座驾来到了“安家”门口,金载圭和金桂元连忙前去迎接。随后,车智澈的专车也来到了“安家”,随后是一批中央情报部的专务用车。在车智澈、金载圭、金桂元和一班总统警卫、中情部雇员的簇拥下,朴正熙进入了“安家”内室,直至进入了二层宴会厅。

  二层宴会厅是金载圭自行设计的,坐北朝南处为主座,主座上刻着象征着韩国总统的凤凰纹,坐南朝北为宾座,一般为金载圭和金桂元的座位,为韩式的坐垫,坐西朝东处为警卫的旁座,车智澈一般坐在此处。旁座后,有一个简单的卫生间,而宾座之后就是二楼宴会厅的拉门。而一楼是厨房和一个简单的小餐厅,总统警卫室的随行警卫一般在此吃饭,旁边还有两个小隔间,为高级警卫员的休息室。

  众人分宾主落座,金载圭对朴正熙说:“我去看看今天的‘乐子’怎么样了。”

  于是,金载圭从二层拉门出来,来到二楼的另一个小隔间,朴善浩正在此向前来助兴陪酒的女歌手沈守峰和申才顺交代相关事宜,无非是“阁下不问话不要说话”、 “不要问问题”之类的。金载圭叮嘱了两句,此时朴兴柱来报告,说郑升和参谋总长到了,金载圭连忙回到“安家”门口,此时郑升和穿着便装,已经下车。

  金载圭迎上去,连连道歉:“哎呀,郑总长,不好意思,今天阁下突然组织宴会,我得去作陪。这样吧,我让中情局次长先陪您吃饭喝酒,我等阁下走了,就下来陪您。”郑升和连忙称好。

  在安顿好郑升和后,金载圭正准备回到二楼宴会厅,但想了一想,却回到自己在二楼的办公室,打开抽屉,将那支PPK手枪放了回去。随后,金载圭回到了二楼宴会厅,此时,各种菜肴已经上齐,朴正熙等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朴正熙看众人不言语,就抢先对金载圭说道:“金部长,你哪里去了,我们在这都等你好一会儿了。”金载圭赶紧道歉,朴正熙也不追问,转移话题道,“我以前和金部长在军营的时候,没有什么钱,创造了一种‘米汽’的喝法,就是把米酒和汽水兑到一起喝,当时金部长做的可到位了。今天咱们喝威士忌,还是金部长来调酒吧,车室长你可得好好尝尝。”

  金载圭听言,将桌上备好的威士忌倒入铁壶,正在往壶里加冰的时候,车智澈挑火道:“对,金部长其他的不行,干这个可在行得很。”金载圭压着火,调好了酒,将酒壶递给朴正熙。朴正熙赶紧打圆场,给三位下属各斟了一杯酒,三位下属也双手奉迎,待总统一句“干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金桂元打开了电视新闻,电视上正放着今日插桥川防波堤竣工仪式的消息,朴正熙问道:“金部长今天怎么没有一起去?”金载圭转头看了一眼车智澈,没有答话。朴正熙虽然已经微醺,但基本看出了其中端倪,于是知趣的继续问道:“金部长,釜山、马山那边的事态如何了?”

  金载圭放下手里的酒杯,回答道:“因为那边的情况还比较复杂,没法分清楚里面的反对派和普通民众,因此还很难采取下一步的措施。”

  还没等朴正熙接话,有些上头的车智澈插话道:“不管是反对派还是普通民众,全部干掉不就没事了?”

  朴正熙没有理会车智澈的疯言疯语,继续问道:“金泳三和釜山事件之间的关系查清了吗?”

  金载圭说:“按目前的证据,还不能说两者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朴正熙面露不快:“金泳三因为煽动民众被取消了国会参选权,结果他的支持者就在釜山和马山闹事,怎么能说两者之间查不到联系呢?你这个中情部长这点关系都想不明白吗?”

  车智澈连忙接话:“阁下,您说的是。”回头转向金载圭,“金部长,肯定是这些反对派的人想留在议会里,所以只能继续煽动民意,你把他们解决了不就行了?中情部搞的什么东西?”

  金载圭还没来得及反应,朴正熙接着说:“车室长说的没错,你们怎么能不把金泳三抓起来呢?”

  金载圭有点着急:“阁下,如果这么激进的处理的话,一旦局势激化了怎么办?”

  车智澈立马顶了过去:“激化了的话,那中情部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全部干掉!”

  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朴善浩打开了二楼的拉门,将两位美女沈守峰和申才顺送了进来,两人进屋后坐在了朴正熙的身边。趁着朴正熙同两位陪客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时候。金载圭赶忙要求:“阁下,我出去透透气。”朴正熙刚刚便有不快,如今趁着与两位陪客聊得开心,也看着两位下属剑拔弩张顿感无趣,于是挥挥手,当是应允了。

  趁着酒精的作用,金载圭回到刚刚的隔间,从抽屉中取回了手枪,毫不迟疑地给手枪上好了膛,将手枪插到腰间,用西装外套的下摆盖住。仅几分钟功夫,就回到了宴会厅。此时,沈守峰拿出了吉他,正在唱着当时流行的歌曲《那时候,那些人》,金桂元和车智澈拍着手和着节奏,玩的不亦乐乎。

  在申才顺的劝酒之下,此时的朴正熙已经半醉,在那哼哼着小曲,忽然,朴正熙端起杯子,跟在座几位说到:“几位,我的肱股之臣,干杯!”随即指着金载圭道:“金载圭!你要努力啊!你这位置,可有不少人想坐哪!”

  金载圭心里一沉,好像掉进了冰窖一般,手指尖如受了疾冷,大幅度地颤抖着,金桂元已经迷迷瞪瞪,并未理会,而车智澈又补了一句:“中情部本分都干不好了,还留着干嘛!”但金载圭好像没听见一样,还在咂摸着总统的前言。

  他琢磨着,琢磨着,不经意间来到了楼下,来到了楼下的卫生间。他将水龙头扭到最大,宫井洞冰冷的地下水唤回了他的部分头脑,却没有救回他的理智。他走出“安家”,来到大门处,用无线电叫来朴兴柱和朴善浩,命令道:

  “等一会,听到枪声,朴兴柱带着人把厨房和餐厅的警卫、厨师全部杀光,朴善浩负责干掉休息室的,明白没有!”随后补充道,“一旦国家被这种渣滓搞乱了,我们也活不成!明白没有?”

  两人点头,朴兴柱问到:“那,部长,你会杀掉总统阁下吗?”

  金载圭没有回答,他默默地回到了宴会厅,此时,宴会厅的靡靡之音换成了一首更为软糯的《我爱你》,沈守峰温柔的吟唱声让在座各位都听的非常入迷。车智澈闭着眼,喝着酒,欣赏着沈守峰的唱腔,却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金载圭安静的落座,看着车智澈那张恶心的脸,他的手逐渐向腰间摸去,只感觉肩头被人一拍,惊得一声冷汗。回头便看到金桂元那张酒醉的脸,他抱着金载圭的肩膀说:“别苦着个脸,喝一杯吧。”便将铁壶里剩余的酒,全倒进了金载圭的酒杯。

  金载圭心一横,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的将杯底撞在了桌上,盯着微醺的朴正熙,左手指着车智澈,用他从未想过同总统阁下说话的语气和音量,向朴正熙吼道:“阁下,带着这样的虫豸治理国家,国家可不得搞成这样吗?”

  车智澈和朴正熙都还未反应过来,金载圭就从腰间,将那支小巧的PPK手枪拔了出来,指着车智澈,“车智澈你这个混蛋!”便扣响了扳机,车智澈下意识用手去挡,子弹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从腕部射出,瞬间一道血箭就射向了桌面,发出“刺啦”的水声。两位陪客女尖叫着,从围坐的桌子旁弹开,瘫坐在了桌旁的地上。金桂元酒也醒了七八分,趁人不注意,赶忙躲到了桌子底下。

  “你这是干什么!”朴正熙从温柔乡里反应过来,看到面前不敢相信的场景,朝着金载圭吼道。就在此刻,仿佛被恶魔驱使一般,金载圭将枪口指向朴正熙,口中嘟囔着“有好多人想坐呢!”,随后,定色道:“你也去死吧!”随后朝着朴正熙的胸部扣响了扳机,子弹射穿了朴正熙的右胸,穿透了他的肺部,他一声哀鸣,想用手去捂住伤口,却没能抬起来,随着一声声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水柱一般的血和泡沫,从伤口处喷射出来。

  此时,楼下,如鞭炮声的枪声传来,朴兴柱率领的“安家”卫队用自动步枪在数秒内就射杀了在厨房和餐厅准备吃饭的全部总统警卫队成员。听到急促的自动步枪声,朴善浩明白自己再无回头路,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左轮手枪,将自己的好友,正在休息室看橄榄球赛的两位警卫队长当场击毙。

  如注的鲜血仿佛刺激了这位已到末路的中情部长,他拿起枪,走到抱着自己的残臂哀嚎着的车智澈身旁,朝着他的脑袋,正欲补枪,只听得枪内“咔”的一声,这只才射出过两发子弹的德国制PPK半自动手枪,居然卡壳了。

  同样军旅出身的车智澈立马明白了当前的情况,大喊着“警卫员!警卫员!”,便向后跑,躲到了宴会厅的卫生间中。

  此时房内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最终彻底的暗了下来,金载圭难以确认朴的死活,于是赶紧从拉门跑出,往楼下跑去,边跑边喊着:“枪!枪!枪!给我拿枪来!”刚刚杀死两位警卫队长的朴善浩闻声赶来,金载圭都没来得及看清这位熟悉的下属的表情,将自己卡壳的PPK换给了这位下属,拿走了他那支中情部配发的转轮手枪。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二楼宴会厅。

  此时,车智澈偷偷从卫生间摸了出来,看着血泊中的总统,他俯下身去,压着朴正熙胸部的伤口,大声询问:“阁下,您还好吧?”没等他多摇晃朴大总统几下以表忠心,宴会厅门口金载圭的皮鞋声就吓得他飞身起来。正要往宴会厅拉门跑,结果刚好撞到开门进来的金载圭,他抱起身边的古董架正要反抗,就被一枪击中腹部,倒地不动了。

  一步一步地,金载圭往桌前,瘫坐着的朴正熙走去,给他压着伤口的两位陪客女尖叫着跑开了,金载圭眼不斜视,充耳不闻,直至走到了朴的身边。朴正熙的头耷拉着,再也没能看清来人是谁,只是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金载圭将枪指向朴正熙的头颅,大声嚎叫道:“将阁下,作为叛徒处决”。随即扣下了扳机。

  灼烧着的火药烧没了朴正熙的鬓角,一道血雾迸发,染红了朴正熙和金载圭两人不再精致的脸。

  六

  19:30 pm, “安家”,朴正熙遇刺后约30分钟

  金载圭拿着枪,想将枪插入腰间,却又拿起,又放下。一步一顿地走向宴会厅门外,结果被车智澈身下聚成的血泊滑倒在地。他爬起身,回头看到了这般仿佛地狱的景象,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精心打理的脸沾满了两人的鲜血,这两人的血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渗入了他的西装外套,渗进了他的衬衫,甚至好像融进了他的皮肤。他如同一只打赢了的野狗,带着同类的鲜血,胜利,但同样落魄。

  他失魂落魄的跑下楼,听到枪声的郑升和从房中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金部长,忙问发生了什么。金载圭支支吾吾,根本说出一句整话,最终只憋出来一句:“车室长死了,总统情况也不好,我们赶紧回南山看看如何处理吧。”

  金载圭、朴善浩、朴兴柱,半拉半拽着恐惧而又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郑升和,四人从“安家”跑出,四人跑过铺着汉白石的庭院,登上中情部的专车,迎着汉城刚刚点亮的路灯,逃出了“安家”。

  而此时的金载圭才发现,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郑升和被夹在朴善浩和金载圭之间,说道:“是总统遇袭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总统还活着吗?”

  仍然没有人回答他。

  呆了半晌,金载圭转向郑升和,说:“老头子”,随即将大拇指由向上转向向下,“就这样。”这些话好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躺倒在了座椅上,不再说话。

  “那赶紧去陆军本部控制军队啊,去南山干什么!”

  朴善浩也问道:“部长,南山,还是陆军本部,您决定吧。”

  汽车在幽暗的马路上掉头,驶向了远方。

  2020年10月30日 于天津

  后 记

  最后,在郑升和的建议下,金载圭决定前往陆军本部控制部队,放弃了原来前往南山中央情报部本部的方案。然而,金载圭离开军队已久,在军队中根本没有可依靠的支持者。同时,逃过一劫的金桂元也将朴正熙的尸体带到了附近的陆军医院,通过一通电话泄露给了保安司令部,进而整个内阁都知晓了金载圭刺杀朴正熙的事实。确认朴正熙死讯后,内阁总理崔圭夏随即宣誓代行总统职务,在崔圭夏和国防部长卢载铉的命令下,孤立无援的金载圭被参谋总长郑升和逮捕。

  1979年12月12日,新军部势力,保安司令部司令官全斗焕通过军事政变上台。随后,直接参与本次事件的中央情报部长金载圭、中央情报部仪典课长朴善浩、警备员金泰元、李基柱、司机柳成玉被全部判处绞刑;仍有军职的朴兴柱被判处枪决;在现场的金桂元作为容疑者被判处终身监禁。

  倘若金载圭去往南山,事情会不会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呢?可惜历史没有假设。

  [①] 相当于我国的上校。

  [②] 大领军衔。

  [③] 相当于我国的上将,韩国的军衔体系中,将军分为准、少、中、大将四级。

  [④] 韩国政坛对保安司令部的常见简称,韩国第二情报部门,隶属于军方。

  [⑤] 当时的在野党党首,著名民主活动家,后成为韩国第十四届总统。

  [⑥] 红色高棉时期。

  [⑦] 韩国总统府的俗称,因为建筑整体呈青色,故名。

  [⑧] 朴正熙幕僚,首任韩国中央情报部部长,后两次出任国务总理。

  [⑨] 位于韩国忠清南道礼山郡,《东亚日报》载朴正熙于当日协车智澈参加了插桥川防波堤的竣工仪式。

  [⑩] 韩语分为敬语和平语,平语一般是同辈之间或者长辈对晚辈使用的,对前辈使用平语在韩国属于极度不礼貌的行为。

  [11] 韩国国骂。

  [12] 阁僚对于总统的称呼,朴正熙时代韩国官员对于朴的常用称呼。

  [13] 车智澈退役时为中领军衔,相当于我国的中校,据说金载圭一直因此低看其一眼。

  [14] 1971年中韩两国尚未建交,在西方的隔离政策下,美国影响范围内的诸国多与台湾建立“外交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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