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队明星最佳损友 如今行业失守

■春丽近年已转行，从事娱乐节目主持人、导演等工作。

■春丽明星陈奕迅、王祖蓝等人合影。

　　■策划：新快报记者 陈颖雅

　　■采写：新快报记者 陈晓颖

　　精锐部队往往有个动物外号，雪豹、飞虎、雄鹰……然后，狗仔。

　　看上去Low了几级，但其实“狗仔队”这个名词源自香港的警察部门，还是正儿八经的刑事情报科，专门负责跟踪嫌犯和搜集证据。沿用至娱乐新闻圈，对象变成了演艺明星、运动员、商界人士，工作内容则是偷拍、窃听，和翻垃圾。同样地，要获取完整证据链，还原故事真相。

　　都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狗仔队可能就是当中的“搞屎棍”。不过就如“狗仔队之父”村上春丽所说，狗仔队功能多样，偷拍女明星的同时帮她防小三，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也算是亦敌亦友的一种吧。

　　历 程

　　“闻狗丧胆”

　　上世纪90年代，香港乐坛还处于“四大天王”全盛时期，明星和娱乐记者关系很好，但歌迷大众却已不再满足于情深款款的“Chok样”，八卦和负面新闻逐渐有了市场。1997年香港壹传媒挖来一批娱乐记者中的精英，正式组建狗仔队，二十四小时跟踪揭发富豪、明星的秘闻、恋情或是不正常关系，满足重口味读者。

　　村上春丽正是这第一代狗仔队中的表表者。春丽本名欧建梁，曾经做过体育记者的他拍惯了赛车、足球，转而追拍保姆车中的明星艺人自然是“湿湿碎”。初创时代的狗仔队月薪三四万外加诸多隐形福利，明星艺人“闻狗丧胆”。

　　“过街老鼠”

　　90年代中后期，多家香港报馆陆续建立了自己的狗仔队，香港狗仔队总人数从最初的30人飙升到超过200人。“刚开始，你还可以慢慢钓鱼，到后来，钓鱼的人比鱼还多！在街上随便走走都能碰上狗仔队。”春丽表示，报馆之间的竞争白热化，也导致狗仔队道德底线一再刷新下限，诸如刘嘉玲裸照的系列事件让狗仔队背负骂名，成为“过街老鼠”一样的厌恶性行业。

　　“人人皆狗”

　　2003年“非典”来袭，香港百业萧条，狗仔队人数也下降到百人左右，直至近年，狗仔队已经不仅限于报馆的偷拍人员，还可以是偶遇明星拍照发微博的路人，甚至是不慎流出自拍艳照的陈冠希。此谓“人人皆狗”。

　　“现在已经不流行‘讲大话’（说谎），能红起来的人大多数是以真实的形象示人的，比如谢霆锋、杨千嬅。现在连刘德华都变了，他以前从不公开说自己的事，现在都愿意说。香港人现在不吃‘假’这一套，但至今有些艺人还不明白这点。”春丽认为，当明星艺人最忌做错了还不认，戏里是正气凛然的大哥，现实中却推卸责任。“如果你的日常生活是检点的，那我还能拍到什么？”

　　现 状

　　香港：行业式微“狗仔”转型 内地：“兼职狗仔”接近失控

　　香港狗仔队经历了近20年的大起大落，内地狗仔队却正值蓬勃时期。春丽作为狗仔队中的元老，经常受邀到国内外给后辈“培训”。但狗仔队的发展现状，让他十分担忧。

　　“听周围的行家分享，北京、上海的狗仔队已经接近失控，没有操守。只是觉得可以从明星身上赚钱，不会有尊重，更不会有底线。”春丽坦承自己做狗仔队时，和明星关系也十分恶劣，但自从“退休”，和明星也重新变为朋友。

　　虽然不用事事“去到尽”，但春丽对选题的操作要求十分严格，一个合格的八卦报道，和重大民生事件报道一样需要经过策划、布置、沟通、协作，没有两个星期以上的持续跟踪，都不敢拿上版面，这样的操作模式需要所在报馆的巨大投入和支持。如今部分报馆不愿意养着自己的狗仔队，而是选择向“兼职狗仔队”的自由人买线索、照片，经过精细化操作的报道已经少之又少，更多只是影视作品宣传期的配合报道，甚至随便拿一张照片“老作”（造假）。“好故事越来越少，老作越来越多。现在看的大多是这个Level，无伤大雅。只是成为了一种娱乐新闻的做法。”

　　香港第一代狗仔队，有很多已经转行，追截明星而练得一手好车技的就去当司机，拍摄技术出色的就去当摄影师，也有像春丽一样继续做着和娱乐传播相关的工作。虽然偷拍性质的娱乐报道依然有市场，但春丽相信随着互联网发达、“人人皆狗”的时代到来，狗仔队这个行业尽管不会消失，但终将式微。

　　故 事

　　香港“狗仔队之父”：

　　从一世嚣张到身心俱伤希望偷拍能“改邪归正”

　　一身潮人打扮出现在广州天河，村上春丽对周边的一切都很好奇。工作原因，他已经跑过了全世界五十多个大小城市，但这个被喻为香港“狗仔队之父”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霸气凌厉，而是更为细致认真。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狗仔”经历，是1998年林忆莲和李宗盛结婚前夕，他们一直对外界封锁消息。一向消息灵通的春丽也只是收到“温哥华”“湖边的房子”这两个关键词。他从香港飞到温哥华，花了两个月几乎走遍所有“湖边的房子”，到各个社区的华人餐厅打探消息，终于拍到两人准备婚礼的独家照片。

　　然而做了多年狗仔，春丽在2007年选择“退役”，投身娱乐传播等周边行业。这样的选择，春丽形容是一次“觉醒”。

　　作为香港第一代狗仔队中的代表人物，独家照片常令上司十分赏识，也让春丽有过一段“串爆”（嚣张）时期，“有些偷拍case，我会故意走到明星艺人面前，吓一吓他，像是在告诉他，你已经在我的猎物范围。”长期夜蒲偷拍的春丽也认识了黑道中人，当中也包括毒贩。在1998至1999年事业最高峰时，染上毒瘾的春丽其记忆力和自制能力迅速衰退，总觉得自己被别人跟踪，更试过偷拍到曼玉与外籍男友会面后，赶回办公室才发现没往相机放入底片。

　　“我问我自己，这样做人有什么意义？”一个吸毒的朋友跳楼身亡，让春丽感觉生命失去方向，在一年内不断寻死。直至2001年，春丽成为一名基督徒并戒除毒瘾。他发现自己已不喜欢做狗仔队，但又往往身不由己。“两个艺人拍拖，对社会来说有多大意义？我就想，能否偷拍一些更有意义的新闻。比如余慕莲这个甘草演员，她悄悄将积蓄捐到内地建学校，好人好事也需要‘揭发’。”

　　现实中不乏因狗仔队偷拍，导致明星艺人“妻离子散”的案例。“让明星艺人及其家人受到伤害，这样确实不好。但如果这个艺人真的有‘小三’，我们来揭发真相有时或许是好事。现在有很多明星女艺人会反过来多谢狗仔队，她们的男友怕被偷拍而不敢去‘偷食’。”

　　春丽形容，多年的狗仔队经验丰富了他的人生，虽然现在已经退役，但仍在一些娱乐节目、传媒公司中“发挥余热”。事实上，偷拍已经不仅用于娱乐新闻，一些卧底调查新闻用的同样是狗仔队的工作技巧，“揭发社会，维系不公，狗仔队也有善良的一面”。

　　一条惊天动地的偷拍新闻是这样做的

　　曾经，专业的狗仔队被戏称为娱乐界的CIB（刑事情报科），这个部门在香港警队主要负责警务处搜集情报，加以分析研究，协助破案。刑事情报科包括：A组监听组（俗称兔仔队，负责监听、联络和招募线人）；B组负责分析、过滤及证实从各渠道收集到的情报；C组安排接应车辆队伍及设置仪器等，以支援行动组；D组行动组、跟踪组；E组技术支援组等。

　　在上世纪90年代，香港狗仔队当中的精英部分，也完全仿照CIB来操作，跟踪明星就像著名港片《证人》、《窃

　　听风云》一般刺激。

　　狗仔队五大“收风”渠道

　　●搭通天地线

　　明星绯闻大多数是空穴来风，而作为一队专业的狗仔队，自然要懂得“收风”。据春丽介绍，八卦的来源很多，其中最常见的是狗仔搭通天地线（明星所雇的化妆师、发型师、司机都是重点关注对象），消息自然源源不绝，真实性和故事性也比较高。

　　●“仇家”爆料

　　举个例子，假如（切记这是假如！），Joey和嬅女正在争夺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星，而暂时嬅女的得奖呼声更高，Joey的经纪人就会想尽办法拉低对手人气，当中的手段就包括搜集对方的“黑幕”，向各个媒体爆料。仇家爆料一般具有较大杀伤力，也具有一定真实性，但如果遇到公关能力强的，也可能会利用媒体聚焦扭转局势反攻。

　　●“夹料”博宣传

　　不是人人都像汪峰一样有万人帮他上头条，事实上，娱乐圈有许多小艺人为了在八卦杂志露个脸，每晚在兰桂坊走来走去。对于大明星十分厌恶的狗仔队，这些小艺人实在是求之而不得。他们往往会事先告知相熟的狗仔队，自己当晚会和绯闻对象在某个地段有亲密行为，而这个绯闻对象当然也只是为了上版面而已。大明星一般不需要“夹料”，嫩模才是这类新闻的主角。

　　●一味靠“撞”

　　有经验的狗仔会在周末夜晚，开着车在兰桂坊、沙滩等夜蒲旺地一直兜圈，看到谁发酒疯、呕吐就拍谁，总能找到一两个明星艺人。2009年，“情歌王子”曹格与香港创作歌手侧田街头打架的报道，正是几个当晚在周边勤奋兜圈的狗仔队偶然碰到的。另外，香港楼宇密集，拿着长枪短炮的狗仔队随便“扫射”也能找到料。

　　●煲水“老作”

　　如果以上的渠道都收不到风，等钱开饭的狗仔也只能随便拍一个明星，再添油加醋完成故事。另外，电影上线、电视剧开播都需要大量的宣传，与其过于Hard Sell 倒不如利用新闻制造谈资。不过这类造假新闻一般缺乏想象力，无非就是明星之间不和、患上抑郁症之类。

　　专业狗仔队工作守则

　　那种感觉，就像职业杀手

　　一个专业的狗仔团队一般有7-8人，当中包括车手、摄影师、资料搜集等不同分工，耐性、洞察力、分析能力、运气通通不能少。学春丽话斋，做狗仔队，有当职业杀手的感觉。

　　Step

　　1

　　情报分析城城传绯闻，先查保姆车

　　接到线报后立即开会讨论，决定是否“落手”的关键在于：当事人够不够红，故事好不好看，做出来会不会得罪老板。一旦确定，狗仔队中的资料搜集员就要开始对事件背景、当事明星做地毯式资料搜集，例如城城和一个女模特传绯闻，资料搜集员就要弄清楚他最近是不是都在开同一辆车，有没有出游计划等。

　　Step

　　2

　　证据搜集男女星传绯闻，跟踪第三者

　　一个完整故事至少要两个星期的跟踪偷拍期。大明星警觉一般比较高，狗仔队需要在他/她露脸的短暂瞬间，瞄准、下手。比如跟踪一个疑似整容的女明星，一队狗仔队要拆分为几组人守住女明星家的所有门口，一旦在某个门口碰到东张西望的保姆，你就知道有着落了！而为了让故事更加完整好看，故事的多方主角都要跟踪偷拍。男女明星传绯闻，其中一方还“脚踏两条船”，这是多少狗仔梦寐以求的好故事。

　　Step

　　3

　　保护证据你永远不知道记忆卡藏在哪里

　　拍到“有料”的照片，狗仔队会马上换菲林、换记忆卡，放到隐私部位重点保护。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会出现几个彪形大汉保镖强抢相机。在香港，被恐吓暴打的狗仔可以报警，但在黑道横行的地方，这些彪形大汉完全可以私下“处理”。在江湖传闻中，曾经有一名狗仔在偷拍某电影片场时被打伤腿，停工一年。

　　Step

　　4

　　案件重组“小三”港姐，等你得奖才爆料

　　搜集到足够证据，加上背景资料，一个故事已有雏形。见报前要不要让当事人知晓也是一个问题，一旦提前告知，明星艺人可能通过公关手段利用其它报纸反击，但如果证据确凿而当事人否认，写出来的故事也更有爆点。春丽早年曾跟踪到一名候选港姐与富商发展婚外情，但他没有立即公开所拍的“证据”，而是待这名候选港姐得了当年的亚军后，他才抓住时机爆料，随即引起社会轰动，而“小三”港姐也被吊销奖项，黯然离开娱乐圈。

　　发哥、杜Sir、智叔，访过方知，

　　明星毕竟是凡人

　　深井老师

　　■资深传媒人、大学讲师卉芸

　　我曾替多间香港文字媒体工作，虽然主力跑时事新闻，但多年来，也偶有机会采访演艺界人物。较出名的受访者包括电影明星周润发、导演杜琪峰、金牌编剧周旭明、名模马诗慧等。

　　由于我的训练是传统的时事新闻采访，从问题的取向，到撰写稿件的手法，也跟以娱乐新闻出身的同业的写作手法迥异。我每次都谨慎地把访问录成声带，再细心抄写笔记，核实对方的背景，对所有事实和细节“验尸咁验”。很多时候，我会把受访者当成一个普选人般看待，例如了解他们作为一个小市民对社会的看法，或记下明星为人父母的苦与乐。

　　故此，我的文章最终都偏离娱乐版的风格，明星未必遥不可及或只有漂亮外壳，而是有独特性格的凡人。在我笔下，周润发是个爱到九龙城街市买鸡的街坊，杜琪峰是个爱练习书法又爱储照相机的老顽童，周旭明是个爱喝威士忌半醉夜创作的抑郁文艺中年，马诗慧是个会带着宝贝儿子坐两元一程平民电车的新潮妈妈。

　　近年我有一个有趣发现，原来演艺明星最渴望的，未必是记者“写好”他们。自狗仔队文化于上世纪90年代在香港出现后，娱乐圈内一片投诉之声，娱乐新闻充斥着煲水绯闻和坏消息，让人以为，记者只要写正面新闻明星们就会满意。原来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近日我专访了资深演员廖启智智叔，做访问前，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好爸爸”层次（他的儿子早年因病去世，他跟太太伤痛过后，坚强走过来）。见面后谈了两小时，才发现他真人原来内敛、深沉且有点灰暗，我大感意外。

　　我挣扎了好久，终于大胆把我见到的那个悲观、诚恳但有点害羞的智叔，如实在文章里书写出来。我还担心，他看了这种不太励志不太积极不太正面的描写，会否不悦？谁料，他和太太陈敏儿都跟我说，很喜欢这个专访。陈敏儿还跟我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报道很真实，把他丈夫的性格都活灵活现写出来了，跟很多传媒的做法不一样。我才发现，原来有人花心思去聆听你说的话，把你的独特性格呈现出来，这才是每一个人心底的渴望，不论是大人物还是小市民，人性终究一样。

　　（原标题：狗仔队明星最佳损友 如今行业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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