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随笔｜宋婉榕：浅谈钧瓷“窑变”之美
原标题：理论随笔｜宋婉榕：浅谈钧瓷“窑变”之美
□宋婉熔
钧瓷原产于河南省禹州市，汇聚山石之精华，碾磨成泥塑成胎体，经过匠人的精心雕琢，最终在炉火中完成蜕变，向世人展示了自然与人力的完美结合，是中国古代五大名瓷之一。钧瓷“窑变”出神入化，釉色绚丽多彩，纹理纵横交织、趣味灵动，意境深远悠长。如今，钧瓷烧制技艺已被收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再次向世人展示了钧瓷的传世魅力。
钧瓷的“窑变”，是指钧釉中的微量元素在一系列氧化还原反应中，形成了色彩绮丽、纹路独特的釉面效果。早期古人无法理解钧瓷“窑变”的原理，只能片面地将其解释为不祥之兆，直至北宋时期，钧瓷以其独特的神韵，深得宋徽宗的喜爱，钧瓷艺术也因此在这一时期达到鼎盛。此后，钧瓷被历代帝王钦定为御用珍品，不准民间私藏，于是民间便有了“黄金有价钧无价”“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说。
钧瓷“窑变”的釉色美
在《饮流斋说瓷》中，许之衡对钧瓷“窑变”色彩做过专门论述：“釉具五色，浑厚浓润，有兔丝纹。红若胭脂、朱砂者为最，青若葱翠、紫若墨者次之……浓处有时或起条文，浅处有时仍见水浪。钧窑之天青色者，肆人呼为月白，盖仿柴之雨过天青也。”由此可见，钧瓷釉色丰富妍丽，各种色彩交相辉映、相互渗透、各具韵味，达到了“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浑然天成的艺术效果。最早的钧瓷被称为“彩瓷”，大概来源于此。根据钧瓷釉色的总体或局部特征，大致可以归纳为紫红、蓝绿、黄白三大类。紫红类包括茄皮紫、玫瑰紫、罗兰紫、丁香紫、水晶紫、墨紫、豇豆红、鸡血红、朱砂红、海棠红、胭脂红、霁红等；蓝绿类包括天青、天蓝、灰蓝、豆绿、翠绿、暗绿、天青、葱翠青、梅子青等；黄白类包括秋叶黄、大地黄、杆草黄、米黄、金黄、月白、青白等。这些釉面色彩的名称，大都以物喻色、形象生动，让人浮想联翩，与中国传统审美观不谋而合。
钧瓷“窑变”的纹理美
由于钧瓷的釉料和工艺具有独特性，因此，在烈火的煅烧下，釉液交融聚合，进而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使釉面出现开裂、熔化、流动、沉积、结晶、拉丝、氧化、还原、呈色、分相等变化，最终在钧瓷釉面上形成各式各样的奇妙的流纹。这些美丽的纹理纵横交织、趣味灵动，富有极强的层次感，给人妙趣横生的视觉体验。
“窑变无双，钧瓷无对”。每件钧瓷的釉面纹理都是自然形成且独一无二的，而非刻意为之，即便是在同一窑中烧制出来的钧瓷，也不会呈现出完全相同的纹路，这也是钧瓷独特魅力的体现。其中兔毫纹、冰裂纹、珍珠纹、蚯蚓走泥纹等灵动活泼的纹样较为常见。兔毫纹又名兔丝纹，纹路较细，呈丝缕状，因形同兔毫的纹路而得名。“峡谷飞瀑兔丝缕，夕阳紫翠忽成岚”形容的正是钧瓷釉面上兔毫纹的奇妙效果。冰裂纹纹路纵横交错，长短疏密不一、曲直不一，好似破碎的冰面，故称其为冰裂纹。钧瓷釉面中的矿物元素经过高温烧制，有时还会呈现出一些密集的小气泡，这些气泡被周围的光晕包裹着，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整体釉色的映衬下，有种珍珠般高贵典雅的韵味，人们便称其为珍珠纹。蚯蚓走泥纹是宋代钧瓷的典型特点，多见于民窑所烧制的盘子底部，显现的纹理像是蚯蚓爬过地面的痕迹，故称其为蚯蚓走泥纹。钧瓷“窑变”产生的这些纹理，不同于定窑刻花形成的纹样，是自然形成而非刻意为之的。给这些纹理命名时，也大都采取较为直观的方式，清晰地刻画出其特征与内涵。以庄子为代表的中国传统道家学派，所追求的往往是一种自然无为、朴素恬淡的人生境界，进而形成了以“崇尚自然、天人合一”为特征的审美理念。无独有偶，钧瓷“窑变”的纹理美与“法天贵真”的道家思想是一致的。
钧瓷“窑变”的意境美
张自立诗云：“雨过天晴润如玉，花留水彩凝成珠。品绿评红幻万象，疑是画圣神笔图。”在钧瓷“窑变”的过程中，丰富妍丽的釉色与纵横灵动的纹理相互渗透、叠加，勾勒出一幅幅趣味盎然的图画，彰显着钧瓷独特的意境美。在中国古典美学中，“意境”是一个重要概念，是艺术作品审美价值的重要判断依据之一。具体来说，“意境”指的是艺术作品通过生动的形象和精湛的技巧，唤起观赏者强烈的情感与想象，即实现主客观的高度统一。经过“窑变”的钧瓷釉面上，往往会出现出一些神秘莫测的、抽象的图案，观赏者通过自身心理或情感的加工来鉴赏这些图案，从而能够获得一种独特的审美体验。如回归瓶上的“九龙闹海”图意趣盎然，翻腾的天蓝釉色上自然窑变出几缕飘逸的棕红釉色，仿佛飞龙遨游于奔腾的海浪之中；如意瓶上的釉画，白色与红色相互交织，其中白色部分仿佛一位手持团扇的曼妙女子，故称“摇扇仕女”；双耳大花瓶上紫红与天蓝釉色上下交融，如同万丈瀑布飞流直下，可谓是“一钧倾倒长江水，万丈瀑布通天涯”……千变万化的釉色和纹路一起汇聚成一幅幅意境深远的图画，令人惊叹不已。
汪曾祺诗云：“钧瓷天下奇，釉彩世无比，雨湿海棠红，云开天漂碧，茄皮葡萄紫，冰片鱼子粒，孰能为此巧，神工由人力。”“窑变”是钧瓷最迷人的艺术特征。丰富妍丽的釉色，纵横交织的纹理，以及二者共同构成的耐人寻味的意境，使钧瓷历经风雨波折，至今依然散发着熠熠光辉，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审美体验。
（原载于河南日报农村版，作者单位：郑州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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