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故事里的人,也是写故事的人

发布时间:2024-12-15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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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故事里的人,也是写故事的人

——“中国摄影四十年”摄影展里的中国女性影像

标签:文娱 | 来源:中国妇女报 | 作者:熊维西

解海龙作品

朱宪民《边疆女民兵》1969年

侯登科《麦客》 1982年

张新民《农村包围城市》 1991—1997年

陆元敏《上海人》 1990—2000年

40年的女性影像梳理出时代变迁下一个个朴素动人的故事,而故事里的人转述着值得铭记的光阴,写故事的人谱写着关于生命的一行诗……

■熊维西 文/摄

“如果我们要为40年建立摄影图像名人殿堂,这40块丰碑没有一块不值得我们去凝视和铭记!只是遗漏太多,缺憾难已。”在凤凰中心刚刚结束的“中国摄影四十年”摄影展,策展人朱青生在展览的前言中如此写道。

去参观的那天,一走进凤凰中心,就看到一条延台阶直通展厅的百米“红毯”上,历数了自1979年至今关于中国摄影的年度大事件。其中,大事记记载的第一条就是“1979年7月,我国首次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洲文化中心举办的‘亚洲妇女’摄影竞赛,摄影家魏秀金《在苹果园里》获一等奖”。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率先一步走出国门、站在国际舞台上荣获奖项的是一位女性摄影师。因此,尽管展览的影像繁多,我却不自觉地被女性影像所吸引。

“小人物”的微生活

《小平您好》是展览的开篇之作,这张照片打开了40年叙事的大门,也撕开了历史的一角——

展览分成两个展厅,一明一暗,“明空间”展示纪实摄影,“暗空间”利用灯光创造节奏来展示观念性更强的作品。根据风格和主题,展览分为“现场与见证”“镜头与表达”“图像与语言”三个单元,精选展出35位摄影家的400余幅经典摄影作品。

黄土地上的农民、沿海城市的打工者、弄堂里的上海人、在圆明园跳迪斯科的北京青年……既有谐谑幽默中浮现出的荒诞,也有诗意与实验性质的怀想。在这些林林总总的照片中,捕捉到的女性影像来自各行各业:普通民众中的女民兵、女学生、女护士、时尚女郎、农村妇女;时代偶像如女明星、女作家、女艺术家;一个身份如“借来”的女友、逝去的妻子……她们时而是艺术作品的客体,时而又反客为主;她们是历史的参与者、见证人,也是记录者;她们有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也有大时代里的传奇;她们是故事里的人,也是写故事的人。

《小平您好》的拍摄者贺延光这一次展出的作品中,有一幅是《摩登女郎》,画幅不大却格外耀眼。照片上,在广东珠海的海边,一名头戴饰物、墨镜,身穿泳衣大方展示姿容的摩登女郎与一旁观望的农村妇女形成对照,整体画面极具反差戏剧效果。

有着“中国纪实摄影奠基人”之称的朱宪民的三幅拍摄于20世纪60年代的作品,《边疆女民兵》《向党表忠心》《城市应届毕业生到农村参加军事化劳动锻炼》,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黄河边举着冲锋枪站岗的女民兵、党旗下庄严宣誓的青年,还是扛着锄头斗志昂扬地准备投入生产劳动中的女学生,他们眼神笃定,具有在大时代变迁中时光岁月的独特性,是视觉艺术更是视觉历史。尤其是位于展板的另一侧的《城市应届毕业生到农村参加军事化劳动锻炼》,阳光斜洒下来,展厅内环境的渲染,更衬托出了一种朝气。

朱老一生专注拍摄“黄河人”,《黄河百姓》系列组图磅礴震撼,母亲河黄河流域中百姓的生活变迁被永久凝刻在了图像之中。

同样,黄河儿女也被侯登科的镜头记录了下来。麦田里怀抱着小娃娃的老妇人、手握锄头大步流星或蹬车前行的妇女……照片中的“她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叫“麦客”,一个已经消失了的职业,是西北的叫法。“麦客”出现在北方陕甘宁地区,在每年的麦熟季靠着帮乡民收割麦子为生,吃“百家饭”、居无定所。20世纪80年代是“麦客”职业的黄金时代,伴随着机械化生产的开始,“麦客”这个古老的职业已经不复存在,而中国纪实摄影坐标式的人物侯登科的作品是“麦客”曾经存世的最好证明。

一张张照片或是“喷墨打印”,或是“布面打印”,图像的不同质感,赋予了作品更有层次感的表达,呈现出普通人的微生活。

女性肖像折射的城市新面貌

挂满一排排衣服的摊位下面,一张凌乱的桌子上散落着衣服和量尺,一个女孩警惕地在向外张望。这是多媒体屏幕中循环播放的其中一个画面。

画面虽然如此凌乱,但视觉的焦点还是会落在那双警惕的眼神上。改革开放初期,大城市里出现了一个新职业——“个体户”。高第街是外地人去广州必逛的时装集散地,相当于北京的秀水街。照片中的女孩就是高第街上的一个“个体户”,那时的“个体户”并不算人们眼中体面的工作,小贩们躲躲闪闪、羞于见人。安哥在广州各式各样的“街拍”,镜头里形形色色的人,便是广州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发展的真实写照。

“摄影家很敏感,他们能发现好多东西,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以后,他们就拿着相机到处拍,去捕捉这些时代的变化。”工作日上午的展厅内格外安静,展览的出品人之一王乃超女士正在向几位观众讲解展品,她似乎对每一幅作品背后的故事都了如指掌,绘声绘色的描述吸引了很多人,跟在她的身后聆听着精彩的导览。

“你们谁能猜到这组照片拍的是哪座城市?”王乃超指向一组橙黄色背景板上的照片。“是深圳!”码头上的礼仪小姐、集体宿舍里的打工妹、劳务市场外为求职拍摄证件照的女青年、酒吧招待,她们背井离乡后的喜怒哀乐浓缩在了一张张黑白胶片中。“这个摄影家拍的是深圳改革开放后的面貌,这里面包括很多现在已经没有了的职业,譬如说剪彩小姐。这个洗玻璃的‘蜘蛛人’,手都被药水给腐蚀了,深圳早期的发展是多么不容易……”她向我们讲述着张新民《农村包围城市》里的故事。这组作品记录了中国改革开放后农民工涌入深圳务工这一具有标志性的历史时期。

目光离开这些照片,仿佛时空穿梭到了另一个世界。老洋房、木地板、逼仄的空间、时髦的上海女人、旗袍、钢琴、大提琴出现在粗粝的黑白影像上。烟火与浪漫并存,繁杂中又透着文艺。陆元敏的《上海人系列》充满了上海的都市气息。

海边的泳装女郎、深圳的打工妹、上海的文艺青年,看似毫无交集,实则她们生活在同一时代下。1992年春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视察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并发表谈话。这次谈话标志着中国改革进入一个新阶段,也为南方城市的发展带来了一个春天。珠海、深圳、上海,一路看下来,三组黑白胶片通过捕捉到的一些女性图像见微知著地折射出改革开放后的城市新面貌。

多元化发展的摄影风格

“早期中国摄影家更多是以新闻工作者的身份去记录历史,慢慢地有更多的艺术工作者开始关注摄影、专注摄影,用艺术的眼光来思考事物。从前的摄影师不会去拍沙盘,邢丹文所拍摄的沙盘却特别像情景剧,里面好像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似的,而艺术家本人自己也会在其中演绎角色……”王乃超所介绍的这组作品是邢丹文的《都市演绎》。邢丹文是本次参展的唯一一位女性摄影家,她的作品是房地产沙盘中制造的戏剧化场景,作品自编自导自演,将“自己”放置在一个个沙盘中,由本人“出镜”演绎着自己虚构的故事,颇具戏剧效果。而“我”却不代表邢丹文这一个人,而是泛指社会人,作品更像是在表达她对社会现象、都市人生存状况的一种反思。此时从远处看,展厅大片的玻璃窗前是邢丹文的“窗”,似乎暗合了宏观与微观这两个世界,作品与建筑融为一体。

展厅里还有一组展板,上面是一组组跨越数十年的人物对比照。照片的主人公是三姐妹,其中的大姐已不在人世,而一些照片相同的位置被空了出来,另外两姐妹坐在当年的位置上,但脸上爬满皱纹,年轻的容貌隐去,没有了当年风发的意气。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相同的姿势,但间隔数十年,海波的《他们》系列作品让观者不觉感叹生活是如此的美丽,生命也是如此的短暂。

从作品中可以窥见,摄影风格此时已渐渐向多元化发展,同时浓缩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变化。中国摄影从纪实向实验迈进。

全景叙事记录的时代群像

穿着旗袍、撑着洋伞、手里夹着细长烟管的美国女孩的照片好像展览中的一大幅剧照,“这位主角是一个在温州做英语老师的美国姑娘,而她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戏服,也不是为了配合拍照特地穿戴的,这是她的日常服装,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一样。她对马良说,中国是她生命里特别美好的一部分,这次拍摄也是其中之一。”王乃超说道。摄影师也是“造梦师”马良将卡车改装成了一家移动照相馆,在10个月的时间内走过35座城市,免费为报名者拍摄照片。美国女孩的“剧照”旁是一个多媒体屏幕,上面轮播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和他们的梦境,海军、飞行员、厨师、小红帽、魔术师……创意天马行空,活脱脱的卡车版“好梦一日游”。

展厅另一侧的弧形墙面上展示的是全景叙事般的长幅组图。策展人用心地将《318国道》布置在《海岸线》的对面,一条公路、一条海岸线,两条生命之路遥相呼应。数十张照片穿过西藏、四川、重庆、湖北、安徽、浙江、江苏、上海,记录着318国道沿途不同的地貌,不同的人。图片中的女性,有的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如城市中的厨师,有的带有明显的情绪,如信仰的肃穆。318国道自上海至西藏的聂拉木县,是中国最长、横跨东西、具有代表性的一条公路。千禧年后,越来越多的旅行爱好者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对这条国道进行着自己的考察,骆丹就是其中一位,他的《318国道》也是国内最早的公路片。

关于全景叙事,除了漫长的公路线,还有狭长的集体照,上面排满了普通人的脸孔。庄辉的集体照是中国式的影像档案,不同于现在的数码拼接,胶片时代的大合影多是采用转拍照相机拍摄,照片上方中间位置会标注拍摄地点、时间、对象,特殊之处在于庄辉会参与其中,出现在每张合影的边缘。此次展出的合影有医护人员,有学生,一张张普通而陌生的脸聚集起来,像是一个时代的女性群像。中国式的集体照几乎存在于每个人相册中。每当看到集体照时,明知里面的人和自己毫不相关,观者还是会不自觉地细细端详里面陌生的脸孔,像是一种身份的找寻。

“明星”肖像构建的时代传奇

沿着弧形墙面,一排醒目的红色背景和上面的多幅明星肖像格外夺人眼球。只不过“邓丽君”的脸并不是自己,而是由多位普通女孩的五官用电脑合成的方法拼贴而成的。张巍的《人工剧团》试图用这种创作手法去打破普通人与明星之间的壁垒。“合成”的明星肖像似乎暗合了庄辉的集体照。一张张普通人的脸孔汇聚起来也可以构建出时代的传奇。

在二楼展厅里,无论你顺时观展还是从通道穿过,都会反复被一双震慑人心的“大眼睛”吸引。“大眼睛”女孩苏明娟是最为大众所熟知的希望工程宣传形象,她一双质朴而坚定的眼睛击中了摄影师解海龙,也击中了所有中国人的心。这幅作品在1994年被印刷上亿次,几乎是20世纪发行量最大的印刷品。照片里的大眼睛女孩苏明娟也因此改变了命运,在完成学业步入社会后,她又将爱心传递,捐助了5所希望小学。

在五层的“暗空间”展厅,传奇女作家三毛离世前的最后影像《天堂之鸟》位于暗空间的正中央位置,是视觉的焦点,也是影展的高潮部分。多组照片在一个立体灯箱上展示,一目了然,使三毛的情绪变化更富有层次感,观众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其人格魅力与艺术魅力。三毛人生的最后一组影像出自肖全,一位三毛的忠实粉丝之手。《天堂之鸟》是肖全为了纪念三毛在她离开后的短时间内出版的摄影诗歌集,在当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1990的9月,肖全跟随三毛穿梭于成都的大街小巷,镜头里有顽皮的她、与孩子们玩耍的她、曲终人散后落寞的她,时而平淡、时而凝重、时而孤独的三毛出现在一张画卷上。

抽象化叙事传递的深刻隐喻

暗空间里的实验气氛似乎更浓。荣荣和映里夫妻“表演”的《妻有物语》、洪磊借用数码摄影对中国古典名画的再创作、杨福东的哲学写意、陈维用微缩景观搭建出的《新城》……抽象化叙事传递了摄影师诗意的表达和深刻的隐喻。

肆意奔跑、相拥而眠、依偎着、快乐着,这是一对年轻情侣热恋着的样子。《度蜜月》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摄影师郑国谷从朋友那里借来了一个结婚证,与漂亮女孩罗拉假扮成新婚夫妻来到广州虚拟了一场蜜月之旅,作品以叙事形式呈现,风格松弛随意,幸福恩爱的感觉溢出画面,分不清是真是假。只不过有别于传统蜜月旅行,这次更像是一场“购物之旅”,20世纪90年代的珠三角地区受香港文化影响,消费主义开始蔓延。后来“借”来的女友、假扮的妻子罗拉在镜头外成了摄影师现实中的妻子,观念摄影竟然变成了纪实摄影。

《度蜜月》的旁边是一组花与火的静物图。这组影像也拥有着浪漫的名字——《情书》。《情书》里没有脸孔,只有花与火的交织,像是一场梦境。而火燃花的凄美瞬间里却隐藏了一位女主人公。她是摄影师蒋志因病去世的妻子。她生前爱花,每当想念她的时候,蒋志便会点燃一枝花,并用相机记录下来,连续数载。作品呈现出一种悲怆之美,摄人心魄。她从未出现,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凤凰中心有种拓展图形的魔幻感,景观和光照条件与每幅展览作品重新构图后又会产生新的艺术效果。从纪实摄影到艺术摄影,从黑白摄影到彩色摄影,影像留下的记忆里,我们看到了时代的变革,也看到了中国摄影四十年里女性的不同社会角色。她们的肖像,就是时代的见证。

离开展馆前,随意间翻看着展览的留言簿,一位观者写道:“过去于此为止,不以风驰电掣,而以沉默如是。”是啊,无声的摄影图像铿锵地记录了滚滚历史,40年的女性影像梳理出时代变迁下一个个朴素动人的故事。而故事里的人转述着值得铭记的光阴,写故事的人谱写着关于生命的一行诗……

分享: 编辑:裘安     2023-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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